第一百零六章 僧怒
事實(shí)上,謝蓁若是知道素白在心里說她是小短腿,恐怕就不會只說他是個死腦筋這么和顏悅色了。且不說他打不打得過君瑋,到時候她就要先揍他一拳!
咳,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謝蓁毫不知情,是以看著素白纖弱的身形還是一臉擔(dān)憂。
“你可能久居寺廟,不怎么出來走動,是以不知道人心險惡!彼眯膭竦溃骸八稚夏潜F子可不是好玩的,一下去可是要見血的,你又是個和尚不能吃肉,到時候要吃多少菜才能恢復(fù)過來?”
他當(dāng)然知道,這世上吃過那尖錐的苦頭且還活在世上的人恐怕就只有一個他了吧?
素白偏頭看她,神情認(rèn)真,眼神溫柔。
“沒關(guān)系的!
謝蓁頓時有一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好好好,左右逞強(qiáng)的人不是我,到時候受傷的人也不是我!
素白笑瞇瞇地點(diǎn)頭,“嗯,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所以你稍稍退后些,免得誤傷到了。”
謝蓁更是郁悶。她苦口婆心地說了那么多難道是為了自己嗎?是怕自己受傷嗎?這個素白簡直就是不識好歹榆木腦袋!
君瑋比謝蓁更郁悶,他聽二人旁若無人地說了這么一通話,心里愈發(fā)不悅。
“謝六小姐,你放心!彼熜Φ溃骸暗綍r他不需要養(yǎng)傷,我這柄錐子刺進(jìn)他的喉嚨,把他的血放干凈了,我就把他丟到城外的亂葬崗去喂鷹!到那時,就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了。”
一錐子刺進(jìn)喉嚨里,把血放干凈……謝蓁不禁打了個哆嗦,是想到過去誤入廚房時,看見廚娘們就是這樣對待那些雞鴨的。
“素白小師傅……”她顫抖著聲音道:“你怕不怕?跑不跑?”
素白見她的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恐懼,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你向后退一點(diǎn)!彼谅曋貜(fù)道。
謝蓁仰著頭仔細(xì)看著他的臉,見他一臉堅決,便知道他這一次還是沒有逃跑的打算。
可是真的很危險啊!謝蓁目光掃過君瑋手中泛著冷芒的尖錐。眉頭緊緊皺起。
素白突然伸手擋在她眼前,她視線里那柄殺氣騰騰的尖錐不見了,只能看見他紋路雜亂的掌心。
“不怕!彼p聲道。
不知道是在回答她,還是在寬慰她。
謝蓁深深嘆了口氣。老老實(shí)實(shí)地向后退了一步,柔柔地輕嗯了一聲。
誰知素白又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她:“你跑不跑?”
按理說,待會兒素白和君瑋打起來,打不打得過另說,但應(yīng)該還是能夠拖住君瑋一時的。她那時若是逃跑,一定可以平安脫身的。
可是……謝蓁抬眼對上素白溫柔的眼睛,用力搖了搖頭。
“不跑!
素白笑了笑,但似乎覺得這個笑容有些太過表露心思,忙又收斂下了。
“不對!彼矒u頭。
謝蓁瞪了他一眼,她都說了不會丟下他一個人逃跑了,怎么還不對?和尚念多了經(jīng),是不是都會變得這么嘮叨?
她生氣的樣子也可愛。素白沒忍住又咧了咧嘴。
“你可以跑。你一旦見我落在下風(fēng),就一定要頭也不回地跑!
他這么說,豈不是不要命了?當(dāng)和尚的。難道時刻都記得舍己救人立地成佛?謝蓁深深吸了口氣,決定不要理他了,免得被他動搖了要同進(jìn)退的決心。
素白見謝蓁板著臉不說笑,也不生氣,反而笑的一臉滿足。
君瑋覺得自己最近的脾氣真是太好了些,怎么就能容許他們兩個唧唧歪歪地說個沒完?
“他娘的!”他怒道,身形暴起,手臂在半空中掄開一個半圓,尖利的尖錐直逼素白喉嚨。
他要在這里刺出一個洞來,看他還敢不敢大言不慚強(qiáng)充好漢!
相比他的來勢洶洶。素白的動作就顯得輕柔許多。
他單手一禮,另一只手輕飄飄地抬起,只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在飛刺而來的尖錐上敲了敲。
看不出他那輕輕一敲里用了多重力道。謝蓁只看見君瑋的手一晃,尖錐偏離了方向,貼著素白的脖子而過,竟是刺了個空。
謝蓁瞪大了眼睛,當(dāng)真覺得素白的運(yùn)氣簡直太好了,這好險是貼著脖子過了。要是再偏上一點(diǎn),可不就是一扎一個洞?
素白卻是一點(diǎn)沒有和死亡擦肩而過的覺悟,竟還氣定神閑道:“君施主果然是講信用之人,說要刺穿小僧的喉嚨,果然就不刺其他地方了!
……不說話就不舒坦是吧?謝蓁嘴角微抽。
君瑋瞇了瞇眼,并沒有因?yàn)榉讲诺氖志趩,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謝蓁對武功一無所知是以看不出素白那兩指之間的玄妙,君瑋卻是個中高手,又是親身體驗(yàn)的,是以并不敢小瞧素白。
素白那一敲,看似輕柔無力,實(shí)際上卻是用了內(nèi)力,他將內(nèi)力凝聚在指間幻作無形指刀來抵擋君瑋的尖錐,君瑋因?yàn)閺奈春退匕捉贿^手,不知他的深淺,故而存了輕視之心,并沒有運(yùn)用內(nèi)力,是以才被素白輕易彈開。
好。君瑋冷冷一笑,你躲開了第一刺是你運(yùn)氣,但這第二刺,你絕逃不過!
兩人的動作一換,瞬間又過了一個來回。
謝蓁肉眼凡胎,并不能看清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卻是君瑋沒有收回方才那柄擦著素白脖子而過的尖錐,反而手腕一轉(zhuǎn),橫刺素白脖子。
這一動作太快,除非素白是神仙下凡,能將肉體虛化為無形,否則必定躲不過這一刺!
素白當(dāng)然不是神仙下凡,天上怎么可能會有他這樣呆的神仙?
但他偏偏躲過了!
君瑋眼睜睜地看著他不僅不退,反而傾身逼近自己。
不好!君瑋的瞳孔一縮。
他身前如今空門大開,素白若是狠下殺手,他便要命喪于此!
想往后撤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素白的手掌輕輕地拍上他的胸口。
君瑋沒有感覺到疼痛,可身子卻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似的向后飄去,他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謝蓁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已經(jīng)目瞪口呆。
握有兇器的君瑋居然吐血了?赤手空拳的素白反而毫發(fā)無損?原來君瑋是個外強(qiáng)中干的假兇徒,素白才是深藏不露的真高手啊!
但君瑋“玉面閻王”的綽號豈是胡亂叫的?
就在他的身子快要貼地之時。他的手臂猛地向下一砸,手中的尖錐立刻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他腰腹用勁,借力一個鯉魚打挺。尖錐殺招不減,直逼素白!
這下卻不是沖著素白的喉嚨去的,他如今怒火攻心,只想在素白身上刺出千百個窟窿來才解氣,光喉嚨上一個洞哪里夠?
素白自然也不會傻乎乎地以為他只刺喉嚨而只防守這一處了。只見他袖子一甩,寬大的僧袍頓時敞開,長袖纏上君瑋的尖錐。
君瑋用力咬了咬牙,將殺意和著血水一同咽下,手臂一震,周身殺氣暴漲,已是將內(nèi)力牽引到了手上。
謝蓁見素白脫了僧袍還來不及捂眼睛,便見素白的僧袍被君瑋手里的尖錐削成了一片片,如落葉般飄落。
說是削似乎有些古怪,一柄尖錐。再怎么尖利,也頂多是刺而不是削的。
可現(xiàn)在謝蓁腦中除了削這一字外,實(shí)在是想不出更貼切的字眼了。
她自然不知道素白的僧袍不是被尖錐削破,而是被君瑋的內(nèi)力震碎的。
眼見舊僧袍的袖子已換作片片破布,素白不假思索地反手一轉(zhuǎn),將纏著尖錐的舊僧袍收了回來,抖開重新套在了身上。
他穿著如今少了一只袖子的僧袍,顯得滑稽又好笑。
君瑋卻是笑不出來,他的身子用力向前一撲,一只手飛快地擒住了素白方才出手傷他的那只手掌。尖錐直直地朝著他的光頭刺下。
如今素白行動受阻,就算硬碰硬再打他一掌,想來也是萬萬逃不過一死了。
這一次,君瑋是拼上了再挨一掌的覺悟。
謝蓁緊張地大氣也不敢出。內(nèi)心害怕不已,怕看到血濺當(dāng)場的情形,怕素白真就這樣丟了性命。
哧——尖錐刺進(jìn)肉體的聲音,血水飛濺。
謝蓁愣在當(dāng)場,鼻子一雙,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你……你是不是傻啊!”她哭。她又笑,又哭又笑。
素白聽到她聲音里的哭腔,有些心疼,卻不敢回頭看她。
他的手掌像是被撕裂一般地疼。
事實(shí)上此時他的手掌也同撕裂無異了。
他一手依舊被君瑋鉗制著,另一手高抬,硬生生地抓住了尖錐。
方才那一聲輕微的聲響,便是尖錐劃破他手掌的聲音,鮮血滴答滴答地砸下,落在他的光頭上。
一個身穿破爛僧袍又滿頭是血的和尚豈不是很滑稽?
謝蓁眼淚掉得卻像雨點(diǎn)一樣急。
這個和尚說無論如何也會保她平安,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
方才君瑋那一刺何其兇險?他若是慢了一秒,若是沒能抓住,豈不是就要當(dāng)場斃命?
他活著,她可以找機(jī)會還他的恩情,他要是死了,她要怎么回報他?
燒再多金元寶也是于事無補(bǔ),他又不可能真的收到,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
“素白!”她嗚咽道:“不許死啊!打不過,你就跑!”
她第一次沒有稱他作“素白小師傅”,是素白,只是素白。
真好聽!素白咧著嘴笑,手掌上的痛似乎也因此減輕了不少。
君瑋沒想到他還能躲過那一殺招,心中一驚,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敢慢。
他飛快地松開鉗制素白的手,用力一掌拍向素白。
素白一只手握著尖錐不敢放開,身形急退,留出一個能夠出掌的空間,然后另一只手疾揮而出。
當(dāng)即對上君瑋的手掌!
兩股內(nèi)力相撞,兩人的手臂皆是一震,然后身子掠起,在半空中交換了一個位置,兩個人同時被震開來。
素白落地后神情頓變。
謝蓁原本站在他的身后,現(xiàn)下兩人位置交換,站在謝蓁身前的人赫然變成了君瑋!
謝蓁不待他出聲提醒已敏銳地察覺到不妙,剛要再退,前面的君瑋已一臉獰笑地飛撲過來。
“他對你倒是在意的很!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救下你!”
謝蓁明知要快跑,腳下卻像生了根似的根本跑不動。
那柄尖錐已逼近她的腦袋。
完了……謝蓁認(rèn)命的閉上了眼睛,她又沒有武功,自認(rèn)也沒有辦法像素白那樣空手抓尖錐,估計命要休矣。
“住手!”
她耳邊似乎傳來素白的怒吼聲,顯然他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救她了。
那一秒似乎被無限拉長……
算了。謝蓁嘴角揚(yáng)起一個苦笑,死就死吧,又不是沒死過,不過,若是活著,她真想問一問三哥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謝蓁的心猛地一跳。
撲過來的素白看不到她猩紅的眼睛和臉上隱隱興奮的神情。
君瑋卻被眼前詭異的變化驚呆了,手上的力道一滯。
謝蓁已飛快地抬起手,伸出兩指,刺向他的眼睛。
君瑋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才閉上眼,心里就頓時恍悟過來叫了一聲糟。
再睜眼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的胸口一痛。
他皺著眉頭,垂下眼,便見胸口刺進(jìn)了一根纖細(xì)的手指,此情此景和他那天親手殺死那個女伎時何其相似?
以指為刃,并他手里的尖錐更尖更快!
他娘的!這還是那個一心只想著逃跑的小姑娘么?
君瑋胸口雖然受了傷,卻還不至死,他手里的尖錐猛地收勢,身形急退。
謝蓁嘴里逸出一聲古怪的呵呵聲,表情是誰也不曾見過的殘忍血腥。
“六小姐!”
一瞬間,飛掠而來的素白已經(jīng)趕到,顧不得想要逃跑的君瑋,只雙手用力地抓住了謝蓁的肩。
“傷到哪里了?”
謝蓁就像是從一個很長的夢里猛地驚醒。
“什么?”她恍惚道。
素白神色慌亂的喃喃重復(fù),“傷,傷到哪里了?”
傷?不疼啊……謝蓁有些茫然,又覺得手指頭有些滑膩,下意識地低頭一看。
她的食指血淋淋的。
血淋淋的。
不疼。
該不是痛到?jīng)]知覺了吧?
謝蓁頓時瞪大了眼睛,尖叫出聲。
素白一把握住她的手,轉(zhuǎn)頭怒視著君瑋,眼里殺氣騰騰。(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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