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情劫
時間拉回到現(xiàn)在。
“你說那老東西讓你陪同客人,是哪里的客人?”臻善大師道。
素白恭敬道:“是城里的謝家。”
原來是謝家。臻善大師臉皮抖了抖,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和他相處了十幾年,素白已經(jīng)能分辨出他這是在笑。
在笑?笑謝家么?難道師傅認(rèn)識謝家的人?素白有些不解。
臻善大師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不解釋,只撇了撇嘴角,輕哼一聲。
謝秉正那個老兒,聽說現(xiàn)在還在上京城里做官呢!
虧得他沒有將心里的這句話說出來,若是真說出來了,只怕要讓素白嚇一跳。
現(xiàn)任大晉朝太傅的謝老太爺,單名一個廉字,表字秉正,臨安城的人都尊其一聲謝公,是萬萬不敢直呼姓名的。
臻善大師卻不管這些,左右他是一個不出世的出家人,說什么做什么,隨心隨性,除了已逝的妙仁大師,他何曾怕過誰?何況謝秉正那老兒當(dāng)初還跟在他后面,巴結(jié)討好的喊他一聲仲遠(yuǎn)兄。
兩人同鄉(xiāng),當(dāng)年結(jié)伴進(jìn)上京趕考,春試后放榜,兩人都在榜上有名,不過一個榜首,一個榜尾。謝秉正雖然連殿試都沒資格參加,但已經(jīng)很知足了。又見同鄉(xiāng)的方仲遠(yuǎn)中了狀元,也覺得與有榮焉,一口一個仲遠(yuǎn)兄,當(dāng)著喊的親熱。
沒曾想,方仲遠(yuǎn)后來竟然自請除功名,要只身回鄉(xiāng),謝秉正當(dāng)時好一頓唏噓。
這方仲遠(yuǎn)背書不錯,怎么性子就這樣憨傻憨傻的?謝秉正心里腹誹,卻本著同鄉(xiāng)的情誼還是將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銀兩勻出來一些贈與方仲遠(yuǎn)做盤纏,方仲遠(yuǎn)回鄉(xiāng)之路才不算太辛酸曲折。
后來方仲遠(yuǎn)成了臻善大師,往日的恩怨情仇盡消,謝秉正的同鄉(xiāng)之誼也被臻善大師單方面的選擇遺忘了,是以如今的謝秉正在臻善大師口中不過區(qū)區(qū)一個謝老兒。
“謝老……太爺回來了?”他勉強(qiáng)改口詢問道。
素白搖頭道:“不是,謝公還在上京城里。來的是老夫人和府上的女眷孩童。”
孩童?臻善大師有些恍惚,沒想到一眨眼,謝老兒都子孫滿堂了啊……
他眼前似乎閃過一個人的眼睛。
大而有神,眼藏機(jī)鋒。
“你可曾看見一個小姑娘?”臻善大師問道。
“小姑娘?”素白看著他。神情有些不解,“師傅說的是怎么樣的小姑娘?”
怎么樣的小姑娘?臻善大師皺了皺眉,那女孩兒的穿著打扮,他當(dāng)時并沒有留意,現(xiàn)在如何形容的出?
“一個比其他小姑娘矮一些的小姑娘。”他有些煩躁地形容道。
這樣的形容在別人聽來一定覺得又可笑又莫名其妙。但素白卻一下子就知道臻善大師說的人是誰了,因為他的心里也正藏著這一個小姑娘。
“師傅,您說的是不是穿白色衣裙,梳著辮子,笑起來很漂亮的小姑娘?”他語氣殷切道。
臻善大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的倒仔細(xì)。”他輕聲哼道。
“師傅和我說的是同一個小姑娘嗎?”素白追問道。
“大概是吧。”臻善大師道:“她是謝家的人嗎?”
素白眼里閃動著愉快的光芒,點頭道:“是,是謝家的六小姐。”
臻善大師過去沒有斬斷紅塵的時候,也同尋常男子一樣嘗過男女情/事,現(xiàn)見素白如此,哪里還看不出他的古怪?
“素白。”他輕咳一聲。緩緩道:“為師問你,你可還記得為師當(dāng)初教你的話?”
“若有女子看你,你當(dāng)如何自處?”
素白眼都不眨一下,飛快答道:“笑而疏離。”
“那你今日是如何做的?”臻善大師問道。
素白聽他這樣問,便知是自己的心思被師傅知曉了,只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可她沒看我,她對我笑了……”
對你笑一笑,就動搖了你的心?臻善大師真想臭罵他一頓,不過卻知道天下蒼生皆有命數(shù)。是情不是劫,是劫躲不過。
“素白。”他嘆了口氣道:“為師當(dāng)年替你解過一卦。你心思單純,若一心鉆研佛法,將來一定有一番成就。但你命中有一情劫,你若能安然度過此劫,則日后順風(fēng)順?biāo)贌o阻礙,你若度不過,則此生再無佛緣,淪為市井俗人。”
“我惜你身具慧根。不忍你墮落,所以才教你遠(yuǎn)離女子。你可要慎重。”
素白臉上愉悅的神情漸漸收斂。
“素白知道。”他低頭道。
臻善大師看著眼前垂頭喪氣的得意弟子,心里也有些不忍,到底沒再多說什么,只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素白自抄了一會兒經(jīng)書,見他還未醒來,便自行離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掩上茅草屋的門,生怕發(fā)出什么聲音吵醒了臻善大師。
“唉……”臻善大師卻緩緩睜開了眼,幽幽嘆道:“癡兒。”
“不過一個小童,就讓你失了佛心。你以為你能求得?太癡太癡,她相貌雖好,命卻輕,早就一腳踏進(jìn)死劫,何苦何苦?”
他搖了搖頭,一雙白仁多青仁少的眼睛晦澀不明。
情劫。
走出古榕道的素白心里悶悶。
謝六小姐總不會是他的情劫吧?還那么小的孩子呢!
想到這里,他的耳朵不由得漸漸泛紅。
他只覺得她很有趣,相比其他女人讓他有親近之心罷了,難道這就是情劫?
“素白。”身披袈裟的釋善大師站在殿前沉聲喚道。
素白打了一個激靈,忙收斂了心神,雙手合十行禮。
“師傅。”
“你從哪里來?”釋善大師皺眉道。
“抄經(jīng)才來。”素白不會說謊,卻很聰明的回避了重點。
釋善大師似乎也不過是隨口一問,聽他如此回答,也不再多問什么。
“今夜,你當(dāng)值吧。”他淡淡道。
素白低頭應(yīng)是。
釋善大師點了點頭,深深看了階下的他一眼,轉(zhuǎn)身回殿。
素白松了口氣。
他本心不愿對釋善師傅有所隱瞞,不過他已先答應(yīng)了臻善師傅,也就只好對不起釋善師傅了。
“你拜我為師一事,莫讓釋善知道。”
這是臻善師傅對他說的第二句話。
他當(dāng)時雖然不能理解,但也一直牢記在心。
現(xiàn)在似乎能理解了。
茅草屋后面是誰的墳。(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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