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恨恨
金玉像是又回到了七歲那年，回到了那個俊秀機靈的男孩身邊，那時他是學(xué)堂里最聰明的學(xué)生也是學(xué)堂里最叛逆的孩子，書背的再好也會因為犯的各種錯而被先生罰站，她就坐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然后被先生點名批評，捉上去和他一起罰站。
滿室哄笑里，身邊的他對她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嘿！我是不是長得很好看？你是不是很喜歡看我？”
她頓時紅了臉，垂下頭緊緊抿著唇就是不肯回答，卻還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瞧他。
“是�！彼椴蛔越剜溃恢腔卮鹩洃浝锬莻�男孩的問題，還是在回答謝蓁的問話。
謝蓁猛地拔高了聲音，喝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哥他被斬首于菜市口？”
“我也不想的！”金玉脫口道：“我不想的！我不想他死的！”
她的聲音漸漸哽咽，“可是我無能為力��！皇上盛怒，當下給他判了刑，我連給他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三哥……謝蓁鼻子一酸，想到一向驕傲瀟灑、纖塵不染的三哥最后卻喪命在了污濁的菜市口，頓時淚盈于睫。
不能哭�。∈Ｏ碌臅r間不多了！她決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流眼淚上面！
謝蓁死死地咬著唇，強迫自己忍住了眼淚，嘶聲一字字道：“你救不了他，可你能幫他，你愿不愿意？”
金玉凄慘一笑，“幫？怎么幫？他人都死了，還要我?guī)褪裁�？�?br />
“他死了，可他的家人還在！你若能替他保住他的家人，他一定很高興�！敝x蓁看著她，目光殷切。
金玉麻木的看著她，嘴唇掀掀，唇齒間突然逸出一聲古怪的笑來。
“我知道了�！彼叫υ酱舐�，笑的連眼淚都出來了，“你是想讓我去求皇上放謝家一條生路！是想讓我保住謝氏族人的性命！可是，來不及了，哈哈！一切都遲了遲了！”
“什么遲了？”謝蓁心里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厲聲問道：“什么遲了！”
“你不知道吧？”金玉嬌美的臉上揚著詭異的笑容，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似的，不僅不避，反而湊到了謝蓁面前，咯咯輕笑道：“謝氏族人除了老祖宗老夫人外全被關(guān)在牢里，他們的飲食皇上早就關(guān)照過，監(jiān)獄長每天親自將一定劑量的毒藥拌進他們的飯里，你猜他們還能活幾天？”
她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謝蓁心里一痛，喉間頓時涌上一股腥甜。
“不可能！”她瞪著金玉，不愿意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你騙我！若是真的，晏銘怎么可能會讓你知道？”
“怎么不可能？”金玉反問，像是十分滿意她現(xiàn)在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似的，壓低了聲音笑道：“這個就是我替皇上出的主意��！一天一點的毒藥不會讓他們馬上死去，但總有一天，他們會死于這一點一點加深的毒性！到時候監(jiān)獄長只說他們是病死或是不堪受苦自盡而死，有誰會去查他們真正的死因？你說，我的主意是不是很妙？”
“你！”謝蓁眼里閃著憤怒的光，抬手就要給她狠狠的一記耳光。
“娘娘�！痹谝慌月牭男捏@肉跳的紅菱機敏地大步上前，架住了她的手，儼然是要維護金玉。
“滾！”謝蓁喝道。
紅菱不為所動，抓著她手腕的手也不見絲毫放松。
“你是不是被她灌了迷魂藥了？”謝蓁氣道：“你有沒有聽到她剛剛的話？我們謝府上下數(shù)百口人都要被她害死了！這其中也有你的父母�。∧阍趺催�要護著她？你怎么還要護著她！”
紅菱淚流滿面，卻依舊寸步不讓。
“娘娘。”她哭道：“奴婢、奴婢不想死��！”
謝蓁身子輕輕一晃，悵然若失地松開了抓住金玉手臂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是啊。就像她對曇兒說的那樣，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可以活，如此就要好好的活，為自己活！她有什么理由責(zé)怪紅菱貪生怕死呢？
她退一步，金玉卻一把推開紅菱，逼上前來。
“還有一件事，我也要讓你知道�！彼拿嫒菀驗樘^高興而扭曲，聲音也興奮地發(fā)抖，“你的阿湛，皇上已命人將他接回來了，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了。你也知道幽州來京路途遙遠，途中兇險自不必說，若是護送的人一個大意，你的阿湛說不定就要葬身虎腹了！我這個做姨娘的不忍心，專門派了心腹去接他，一定將他的尸首完好無損的帶回來給姐姐！”
謝蓁眥目欲裂，雙眼血紅，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lǐng)，嘶聲喝道：“你敢！你若敢傷阿湛分毫，我就將你千刀萬剮給阿湛報仇！”
金玉卻絲毫沒有在意她的威脅，她還在笑，笑的有些癲狂。
“你現(xiàn)在算什么？不過是徒有一個皇后的虛名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一年是被皇上禁足了嗎？你死期也不遠了！你怎么還有可能翻身？怎么可能將我千刀萬剮？怎么可能給你的寶貝兒子報仇？你少癡心妄想了！哈哈！你們都該死！你們早該死了！你們以為我不知道？謝家為什么叫我讀書識字，不過就是為了讓我做你的擋箭牌！替你嫁給不受寵的皇子！替你去死！哈哈！可惜你們最后都沒想到吧？我最后還是嫁給了當今皇上！我現(xiàn)在是正得寵的德妃！而你呢？你不過是個快要死的棄后罷了！哈哈……”
她的笑聲戛然而止，緩緩地低下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前。
那里插著一柄匕首，鮮紅的血液染紅了衣襟。
“你怎么敢……”她瞪著謝蓁，嘴角淌下鮮血。
謝蓁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該死。”
她說著，手腕一個用力，將那匕首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濺到她的臉上，她卻無動于衷，只拿著匕首用力地又向金玉的胸口刺去。
一下一下。
“你該死�！�
“你該死�！�
“你該死�！�
她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沒了聲音沒了呼吸的金玉，機械的重復(fù)著這三個字。
終于回過神的紅菱發(fā)出一聲尖叫，轉(zhuǎn)身就往殿外跑去。
“血血血。救命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她大聲哭喊著，竟像是被駭瘋了。
只是她還沒跑下臺階，身子就猛地一顫，頓時撲倒在地。
她的背后泅開了一片血跡，一柄飛刀沒入后心。
她瞪著眼睛，臉上還保持著驚駭?shù)纳袂�，人卻已經(jīng)不能動了，她死了。
殿外的長廊下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
“皇上�！彼暤溃骸澳贿M去看看么？”
晉宣帝看著那殿門，神情晦澀不明，“她也死了吧？”
方才出手的那人側(cè)耳聽了聽，果然沒聽見了那個機械重復(fù)的女聲，“想來是毒發(fā)了。”
晉宣帝沉默了片刻，才猶豫道：“那毒藥發(fā)作時痛苦嗎？”
“不。死的很快，感覺不到什么痛苦的�！蹦侨藫u頭，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皇上囑我將匕首帶給謝后娘娘，難道是預(yù)料到德妃娘娘會來？”
“嗯�！睍x宣帝輕輕頷首，“這是金玉欠她的。”
那人還想再問什么，晉宣帝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了。
“走吧。”
那人不敢再問，忙提步跟上。
卻聽走在前面的晉宣帝又道：“那個叫曇兒的丫鬟很討阿蓁的喜歡，既如此，就送她下去，讓她繼續(xù)伺候阿蓁吧！”
“是。”那人應(yīng)道，寬大的袖子里，有道寒芒在一片靛青色間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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