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再遇故人
石室之中,不辨晝夜
那老者離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連青嵐也失了蹤跡。
九辰漸漸恢復了一些體力,便盤膝坐在石床上,調理混亂的內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離恨天終于從外面歸來。
他神色間依舊是慣有的涼薄,見九辰醒來,也沒多大反應,只目光微動,嘆道:“巫啟派出的影子,很快就能找到這里。”
這個山洞極為隱秘,洞內又暗設了重重機關,若非知情人,斷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入口。即使是——擅于追蹤的影子。
更何況,以楚人的狡詐手段,也不可能選擇一個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作為秘密據點。
那么,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
九辰看著離恨天,黑眸冰冷,輕笑:“是你們故意將影子引過來的。”
聞言,那青衣男子只是靜默的凝視著壁上一盞油燈,不屑多言。
九辰打量著這間石室,他并不能確定,楚人究竟在下一盤什么棋,可如果影子找到這里,他就算有一千張嘴,也解釋不清自己為什么會被楚人所救。
思及此處,他不由把視線移向自己的手腕,淡青猶在,這個詭異的「青木圖騰」,日后,又會給他帶來什么無法預知的禍患?
如今,他身負重傷,孤立無援,唯一的希望,恐怕就是眼前這個令他拿捏不準的青衣男子了。
離恨天似是瞧出他心思,便從容的展衣而坐,眉梢冷誚:“我只管撿命,其余閑事,與我無關。”
說到此處,他忽然定睛看了看對面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年,譏諷道:“是怕了?還恨我?”
“不敢。”
“我這條命,撿來甚是費事,理應給你們回報。”
“我只是覺得,這樁交易,還可以再談談。”
離恨天擰眉,毫不掩飾目中厭惡:“為求自保,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籌碼,倒像極了巫啟的做派。”
九辰并不在意,只是微挑起干裂的嘴角:“沒錯,如果被影子發現我在這里,父王定會懷疑我與楚人勾結,回去后,也是死路一條。螻蟻尚且貪生,我惜命怕死,有什么錯?離俠救人,難道是為了再殺一次么?”
離恨天目光游移不定,似在考量。
許久,他略一挑眉,道:“你說的不錯,這樁交易,是可以再談。”
九辰大喜過望,道:“除了為楚人做事,離俠難道沒有自己的心愿要完成么?或許,我可以幫你。”
離恨天目中波光微動,似悵惘,似思索。
再看向九辰時,他已恢復了滿面霜色,語氣也異常清寒:“這樁交易,只需再加一個條件——從現在起,你正式拜我為師!”
“這是我們師徒間第一個交易,也是,最后一個交易。”
九辰面色倏地慘白,斷然道:“這太荒唐,我不能答應。”
離恨天冷笑:“那你就去找別人談條件。”
說罷,他霍然起身,毫不猶豫的朝石門外卷袖而去。
眼看著那襲青衣就要消失在視線內,九辰終是有些絕望的咬牙道:“我答應!”
離恨天悠然停步,回身,輕勾唇角:“為師知道,你向來識時務。”
“我只管送你到威虎軍駐地,至于怎么跟巫啟解釋,你自己想辦法。”
彼時,夜色正深。
巫王耗費了一日一夜的時間,總算為文時侯巫子玉徹底逼出了體內殘存的夭黛之毒。此刻,正在王帳內一杯又一杯的灌著烈酒。這兩日,他徹夜難眠、頭痛欲裂,唯有這最粗糲的燒刀子,能緩解一二。
當王使匆匆而來,告訴他九辰歸營的消息時,他幾乎疑是聽錯。
巫王握盞的手,微微顫抖,許久,嗓音黯啞的問:“你說什么?”
王使再難維持平日的鎮定,面具后,目中水光閃動,道:“殿下回來了,就在帳外。”
巫王騰地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又突然停步,側目問:“在哪兒找到的?”
王使斟酌道:“是殿下自己回來的。”
“他自己……?”
巫王擰眉,扔了手中杯盞,大步流星的掀帳而出。
王帳外,果然跪著一個黑衣少年。
聽到動靜,九辰立刻恭敬行過大禮,道:“兒臣有罪,雖立下軍令狀,卻未能如期歸營復命,請父王責罰。”
許久,無人說話。
巫王有些失神,這是第一次,他清晰的感受到,對面少年的消瘦與虛弱。
雖然,九辰的聲音,在極力的維持平穩。
他本有很多疑問,此刻,忽然覺得有些疲乏,不想問了。
九辰不明何意,只能繼續解釋道:“兒臣被急流卷走,失去了意識,幸好,遇到了一位高人相救,才僥幸活命。這位高人——”
不等對面的少年說完,巫王便「嗯」了一聲,道:“孤知道了,起來吧。”
九辰有些愕然,一路上,他絞盡腦汁,已經把「這位高人」的底細來歷編的滴水不漏。本以為,以巫王的性情,會追根究底,沒先到,這么容易就放過了自己。
巫王目光凝視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辰看他確無追究之意,才敢起身,道:“兒臣謝父王寬宥。”
“不必再回新兵營了。”
“這幾日,先在王使帳內養傷,等徹底好了,就去死士營報道罷。”
巫王并沒有看九辰,墨眸深處,卻暈著一團意味不明的光芒。
這話太過突兀,九辰一時沒反應過來,懵了懵,才喜出望外的道:“父王答應了!”
巫王倒是面無波瀾:“君無戲言。孤既允了你,豈會食言?”
“不過,死士營干系重大,你又無掌管經驗,行事務必謹慎。營中小事就算了,涉及大事、要事,必須先報給孤,才可決斷。”
九辰早料到巫王會留有后手,只是沒料到,巫王沒有派人過來,而是親自插手營中事務,只能垂眸應道:“兒臣遵命。”
“孤已擬下密令,由季劍去擔任破虜營主帥。死士營與破虜營向來協同作戰,互為羽翼,遇事,你們要多商量。”
九辰一驚。
巫王只當沒瞧見他這反應,意有所指的道:“其余事,皆可商量,唯獨軍國大事,不可兒戲。若有逾矩,就不是一頓板子的事了,能聽明白么?”
“是。”
九辰明白,巫王是在提醒他,壁亭之戰,他和季劍一起假傳軍令之事,臉色立刻又白了幾分。
之后的幾天,九辰就沒日沒夜的在帳中昏睡。
內傷已無大礙,最棘手的,是胸口那道舊傷。幸而離恨天及時替他清理了膿血和尸毒,恢復起來,倒容易多了。
爐神祭禮結束,巫王已經在準備回宮事宜,各營都怕巫王突然巡查,日常操練,更不敢怠慢。
養傷期間,九辰清凈了許多,唯一牽掛的,就是子彥。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本應住在王使帳中的子彥,自從他回來后,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有一日,失蹤許久的青嵐突然冒出來,他才知道,新兵營早已不復存在。
騎兵營的人多被季劍帶去了破虜營,步兵營和騎兵營剩下的那部分則被派出督造破云弩,由文時侯調遣,新組成了督造營,延陵、延山和青嵐皆在其中。
青嵐滿腔怨氣無處發泄,只能來找九辰嘮嘮。
九辰有些無語的看著他:“你是哪兒來的自信,篤定我不會拆穿你身份?”
青嵐一臉生無可戀:“好歹我也救了你一條命,你忍心看著我橫尸軍前么?”
九辰冷冷一笑:“在這個地方,覬覦破云弩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青嵐嘿嘿道:“我早說過,我的任務是保護你,不是保護那把破弓。”
九辰實在懶得理他。
不過,從青嵐口中,他倒是得到一個重要信息,子彥竟然主動請纓,去督造營協助文時侯鑄造破云弩去了。
所以,養傷期間,九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督造營轉了一圈。
巫子玉還不知道九辰已經平安歸來,因而,乍見九辰出現,先是驚呼,而后眼睛一紅,道:“幸好殿下無事,否則,為兄死一萬次都不夠謝罪。”
九辰無謂一笑:“王兄言重了。”
巫子玉立刻熱絡的拉著九辰到帳中休息,招呼人端茶端點心,半盞茶后,有些心虛的笑道:“我都跟王上說了,能尋回紫衫龍木,全是殿下的功勞。可王上非要讓我來當這個督造官,為兄也愁的緊。以后,殿下可要多多幫我出主意。”
九辰聞言,微挑唇角,道:“這督造營中,都是巫國百里挑一的工匠,王兄必定能得償所愿。”
巫子玉立刻耷拉下臉:“什么得償所愿,殿下這意思,是怪為兄了?”
九辰卻已經把目光移向別處:“聽說,子彥王兄也在督造營中。”
“沒錯!”
巫子玉熱忱的道,說完,立刻懂了九辰的意思。
子彥擅畫,此刻,正在營地里協助工匠們繪制草圖。
見九辰來了,他并未表現出過多的情緒波動,只恭敬的施了一禮,便繼續忙活手頭的事了。
這樣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九辰正困惑不解,便聽旁邊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見過殿下。”
這聲音隱隱有些耳熟,九辰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清雅的士兵,正對著他,恭敬作禮,卻是許久未見的東方祜。
原來,夭黛流入軍中的事,雖被王使和列英極力壓制了下來,但文時侯中毒昏迷的事,還是在各營間悄悄傳開了。何況,文時侯中毒期間,又有幾名新兵莫名其妙的昏倒在營地,據傳,也是因為中了一種怪毒,只不過,比文時侯癥狀要輕得多。
軍醫束手無策,幸而,跟著列英歷練的淮國質子東方祜提供了一種驅毒的藥粉,才救了這幾名新兵的性命。
原來,淮國毗鄰云國,漢水便是經由淮國北關入海,夭黛毒素,難免侵入邊關一帶。當地的淮國百姓,便用那里生長的一種紅藍花來辟毒。
東方祜所提供的藥粉,正是紅藍花研制而成的。
巫子玉服了這種藥粉后,病情恢復的奇快,立刻將這位淮國質子引為知己,還軟磨硬泡的去求巫王,把東方祜調到督造營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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