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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投石問路


  王都百姓暴動,攪得滄冥滿城風雨。面對這些無辜無罪的憤怒者,只能勸,不能傷,戍衛營一幫不善言辭的漢子,費盡口舌,說盡好話,百姓們卻不領情。他們大罵戍衛營“吃里扒外”,是“賣國賊”、“白眼狼”,罵的不解氣時,還拿爛菜葉、臭雞蛋砸到將士們的腦袋上。戍衛營屢戰屢敗,無計可施。

  朝中重臣,以右相桓沖、國尉史岳為首,奔赴王宮,長跪于垂文殿前,請求巫王處理此事。百官齊聚,唯獨缺了文臣之首的左相南央、武臣之首的東陽侯季禮。據說,兩人同時感染了舊疾,臥病難起。

  “此二人,平日里,一個自詡清正擅諫,一個自詡忠勇無雙,真遇了麻煩事,卻裝作縮頭烏龜,躲在府中不敢出來。欺世盜名、貪生怕死、沽名釣譽,不過如是!”

  跪了大半日,巫王依舊沒有動靜。脾氣比火藥桶還急、因一張嘴得罪過無數人的史岳高聲嚷嚷起來。

  眾臣雖然痛恨史岳囂張跋扈、仗著兵權橫行無忌,平日能避就避,但這些話,倒是戳進了他們心窩里。因而,他們一個個抖擻精神跪好,極是中耳的聽史岳在前面痛罵南相與東陽侯種種不齒之事,甚至忽然覺得,今日這跪諫,也沒有那么無聊無趣了。

  最終,還是右相桓沖硬聲打斷史岳,好聲提醒:“史國尉,這好歹是在君前,肆意議論同僚,成何體統?”

  史岳正在氣頭上,聽了這話,更加來勁兒。他從清晨一直罵到正午,將那些陳年舊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按照自己的理解,全抖落了出來,生怕巫王聽不到他一片耿介之心。

  午時方過,史岳停止了叫罵,原因是垂文殿殿門終于緩緩打開了。而且,開門的,是東陽侯季禮,走出來的人,是左相南央。

  史岳雖然是個大老粗,此時此刻,一張臉也變作醬紅之色,恨不得尋個地縫鉆下去。

  “諸位所求之事,王上已有計議,王旨即日下達,諸位都散了罷!蹦涎敫呗曅x了巫王旨意。眾人領旨叩首后,南央才笑著與東陽侯道:“愷之,今日,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有些罪大惡極,不死不足以謝天下!

  東陽侯慨嘆道:“左相所言甚是,今天,我也忽然生出此感。”

  南央還緩緩走到階下,親手扶起史岳,道:“以國尉口舌之才,做武官,實在屈才。改日,我定向王上進諫,準國尉兼領御史臺之職!

  史岳是個大老粗,目不識丁,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眾人聞言,立刻哄笑做一團。

  史岳本是羞憤欲死,見眾人如此墻頭草,急怒之下,破口大罵:“老子好歹敢做敢說,比你們這些只知貪便宜的小人強多了!”罵我,他狠狠跺了幾腳,甩衣而去。

  眾人陸陸續續散去,桓沖走到南央身邊,笑問道:“南相與季侯果然快,只是不知,王上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南央略略蹙眉,道:“既不能傷害百姓感情,又不能引起巫楚之戰,王上也正犯愁呢。兵事上的安排,王上正在與東陽侯商議!

  桓沖感嘆道:“此事著實難辦,但愿能有轉機罷。”說完,他便邀南央與他同行回去,南央卻婉言推辭了。

  桓沖深深望著垂文殿緊閉的殿門,立了片刻,便也離去了。

  垂文殿內,君臣已經長談了一個時辰,季禮將所有布防安排講述完畢,才道:“王上,當務之急,是找回含山公主。只有這樣,才能無后顧之憂!

  巫王披衣靠在軟椅上,閉目沉思了會兒,有些疲累的道:“孤這女兒的下落,恐怕只有一個人知曉!

  季禮何等聰明,將那日浮屠嶺的情形回想一番,就猜了出來巫王所指。

  “是九辰!奔径Y緩緩說出這個讓他又驚又怕的名字,是肯定的語氣,而非詢問。

  巫王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之意。

  “可是,辰兒的為人,臣了解,他沒有理由私自帶走公主殿下!

  巫王淡淡一笑:“他教了含山幾日箭術,也算熟識!

  難道……這個混賬小子!

  季禮臉色變了變,竟露出幾分急色,道:“王上可曾問過他此事?”

  巫王搖首,依舊笑著,道:“孤看辰兒,是個犟脾氣,只怕也是嘴硬至極。他既然有意瞞著孤,孤也沒把握讓他開口。況且,辰兒是你帶出來的人,沒有證據,孤也不好直接逼問!

  東陽侯陷入了沉默。巫王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顯然對九辰私藏含山公主之事深信不疑,他如此說,不過是讓自己接話,表個態度。

  季禮心中清明,斟酌片刻,有些羞愧的道:“是臣教導無方。這混賬小子,定是又犯糊涂了,臣能否見他一面?”

  “當然可以。”巫王拿手指敲著軟椅扶手,身子微微前傾:“你是他的主帥,在你面前,辰兒一定肯說實話。此處若不方便,孤可以讓人帶你們到別處。”

  季禮目露惶恐,忙起身道:“事關公主安危,有什么話,他理應直接奏稟王上!

  巫王倒也沒有推托之意,隨即將晏嬰召到殿中,吩咐:“讓辰兒過來,東陽侯要見他!

  九辰本是在府里的后院洗馬,聽著晏嬰派來的小內侍有模有樣的學完嘴,略一蹙眉,便去特意換了件沒有紋飾的干凈黑袍,才牽了匹馬,跟著那內侍離府。

  說完兵事,巫王便拉著東陽侯一起對弈。季禮雖然心中惴惴,也不敢露出痕跡,強打著精神在棋盤上與巫王纏殺。

  半個時辰的時間,東陽侯連輸兩局。

  九辰進來時,正趕上巫王落子定音。他在殿中緩緩跪落,未及行禮,便被季老侯爺連踹三腳,踢飛在地。

  九辰沉默的扶地跪好,東陽侯還欲再踹,卻被巫王攔住。

  “愷之,辰兒是個明事理的孩子,有話好好說。他若真需教訓,孤自會找人替你做,何用你親自動手?”

  巫王敲著棋子,如是道。

  東陽侯氣得臉色鐵青,聽了主君之言,他惶恐請罪,努力克制住怒火,沉聲道:“說實話,那日,在浮屠嶺上,是不是你帶走了含山公主?”

  九辰顯然對這個問題并不意外,只是平靜道:“末將只救下了公主,并未帶走公主!

  季禮虎目微微瞇起,盯著眼前的黑袍少年,語氣森然:“那公主被何人帶走了?現在何處?”

  九辰搖首:“末將不知!

  “我再問你一遍,何人帶走了公主?”巫王在側,季禮心中無由著惱起來。

  九辰直視著季禮,一字一頓道:“末將不知。”

  季禮被激怒,揚起掌,正欲落下,一只手,緩慢卻有力的壓下了他的右掌。

  巫王扔了手中黑子,如淵黑眸中浮著若有若無的一線笑意,語氣帶了幾分無奈:“既然愷之覺得他在撒謊,該教訓,就交給孤罷!

  語落,他緩緩擊掌,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現身于殿中,恭敬伏跪在地。

  來人手捧長鞭,著血紋緇裳,面上亦覆著輕薄的墨底血紋面具,通身融作一體,形貌詭異至極。他周身散發出的陰寒邪惡之息,即使在白日,亦令季禮心頭一凜。

  “金烏,季候有惑難解,幫這位小將軍想想答案。”

  巫王淡淡吩咐了一句,便端起手邊的茶碗,輕輕啜著。

  金烏形如鬼魅,瞬移至九辰身后,手中烏黑長鞭,高高揚起,宛若盤旋而飛的黑龍。

  呼嘯聲中,長鞭落下,九辰直接撲倒在地。

  季禮張目望去,只見長鞭已經順著脊背,嵌入骨肉深處,從外面看,卻見不到任何傷口,甚至連衣料都完好無損。

  九辰十指緊緊扣著地面,指節泛白,顯然痛到了極致,金烏卻并不急著取出鞭子,似乎在等地上的少年慢慢消化痛楚。

  見季禮臉色有些不好看,巫王似是隨意解釋道:“暗血閣刑使的黑龍鞭,乃北海蛟龍繩所制,打的是骨頭,不是皮肉。”

  暗血閣……!季禮無意識的緩緩捏緊了拳頭,掌心,冷汗淋漓。

  等到九辰消化掉痛楚,能慢慢爬起來的時候,金烏才翻腕抖出鞭身,卷出一片血沫碎肉。從肩至腰,一道長長的口子將整個背部撕裂成兩半,如此重傷,卻不見血,隱藏在看似完好無缺的表皮下,一般人,根本瞧不出來。暗血閣的刑訊手段,可見一斑。

  九辰死死咬唇,身體晃了晃,沒有倒下。金烏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復又高高揚起黑龍鞭,同樣的手法,在第一道傷口的旁邊,落下第二鞭。

  九辰撐著地面,呼吸漸漸粗重,嘴角亦涌出了血色。長鞭入肉,金烏依舊不急著取出,給受刑人充分的時間消化這摧筋裂骨之痛。

  季禮實在不忍心看下去,懇求道:“王上——”

  似是知道他要說什么,巫王打斷他的話頭,眉峰冷漠,語氣卻隨和:“愷之練兵的手段,終究太過溫和。”

  “臣知錯!奔径Y只能強忍住心疼,羞愧請罪。

  第五鞭的時候,九辰再次撲倒在地。

  巫王終于抬掌,道:“先別取鞭,東陽侯要問話。”

  季禮如蒙大赦,再也顧不得許多,大步奔過去,將地上的少年輕輕攬在懷里,黯啞著聲音道:“再大的錯,都有我替你頂著。公主是金枝玉葉,你不過是大漠出來的野小子,怎可高攀?你不是一直想回劍北么?只要你肯說出來公主下落,我就求王上放你回去。至于救兄長的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九辰已經有些眩暈,渾身冰涼的時候,猛然靠上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便想直接睡過去。季禮刻意壓下了聲音,九辰也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是迷迷糊糊聽到“劍北”兩字的時候,九辰忽然有些清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笑了笑,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季禮聽不真切,只當他想通了,忙附耳過去:“公主在何處?”

  九辰不再開口。

  巫王冷眼看罷,擱下茶盞,道:“愷之,要不要繼續問,你來定奪。”

  季禮知道,以巫王的手段,不達到目的,絕不會罷休。巫王借他的手,引出這一切,也不過是在等他一個決定。對于主君而言,即使是他最欣賞的東西,一旦觸碰了他的底線,他亦會毫不猶豫的毀滅掉。

  他緩緩放下九辰,坐回去,喉間愈加干啞:“王上說得對,臣太過溫和,犯了為將者大忌。”

  “既然如此。取鞭,繼續!

  金烏領命,魅影一閃,猛地抽回長鞭。他卷鞭而立,耐心的等著,待地上的少年緩過氣,稍稍清醒后,才重新開始落鞭。

  方才的五鞭,均勻的落在了左背上,金烏避開脊椎,將角度對準右背。

  又五鞭之后,九辰徹底昏死過去,沒有了動靜。他背上的衣料,看起來,依舊完好如初,沒有沾染任何血跡,根本看不出被撕裂的十道口子。

  季禮雙手抵額,一顆心如被滾油煎、千刀割,只要他說出那句話,巫王便會放過這個孩子,但此刻,他的嗓子,便如同被巨物堵住一般,發不出字。這一切,仿佛魔鬼,正肆無忌憚的嘲笑他,原來,他季愷之也是個貪戀權勢的人。

  巫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似是有些乏了,他輕輕擺手,示意金烏退下,嘆道:“罷了。愷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回去罷。余下之事,孤再想辦法!

  季禮恭敬領命,最后望了九辰一眼,生平第一次,帶著逃離的心情疾步出了垂文殿。

  巫王宮華燈初上之時,內廷總管晏嬰親自到杏林館,不由分說,便命兩個內侍將太醫令景衡架上車輿,一路跑著抬到了垂文殿。車輿一到,晏嬰拽起景衡,直接沖向內殿。

  殿內燈影側側,巫王常睡的龍榻上,軟綿綿的躺著一個少年,雙目緊閉,面色死灰,沒有一點活氣。巫王依舊坐靠在軟椅上,眉目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景衡大驚,迅速檢查過九辰傷勢,冷靜回稟道:“傷在骨上,如果用藥,不吝于酷刑。老臣無能,只會醫皮肉之傷,醫不了骨傷!

  巫王聽罷,無甚反應,只是淡淡道:“孤沒說讓你用藥,他何時能醒?”

  景衡沒想到巫王竟會說出此話,他驚愣片刻,有些憐憫的望著榻上的少年,平靜回道:“如此下場,皆是殿下自食其果,老臣無法斷出結果!

  巫王果然轉過頭,皺眉道:“什么意思?”

  “三箭穿胸,箭箭擦心而過,已是致命之傷。殿下不知調理,反而日夜取血,補給王上,以致失血過多,高燒虛脫。老臣行醫這么多年,從未見過如此不自量力之人,如今碰到了,只能說他活該如此!”

  景衡為人率性灑脫,與人交往,溫正沖和,從不口出惡語。能說出此番話,實屬不易。

  巫王垂目聽完,靜默片刻,道:“生死人,肉白骨,難不倒景老。于孤而言,重要的是結果。醫治之法,全在太醫令定奪,孤的世子,沒那么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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