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沈毅
“山林自然是有的,但是大澤卻算不上。”韓通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以前跟督統(tǒng)辦事曾經(jīng)路過永平,那一帶的山勢不算險峻,但是藏個幾千人估計也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
果真如此!
驕陽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難怪周延不再繼續(xù)深挖了,這個時候若是查出后黨謀反的確實證據(jù),那可不是值得慶幸的事情,畢竟,還得考慮領兵在外的兩個皇子。
“多謝先生。”驕陽起身,一躬到底。
韓通莫名其妙,受了公主這么大的禮,恨不得跪下磕頭了,那場景十分好笑。
“公主是想到什么了?”
驕陽并沒有回答,“有些事情,時候到了自然知道,你也不用去問你們督統(tǒng)。”
韓通那腦子也是夠快的,他只是一時想不到有人的膽子能有那么大。豢養(yǎng)私兵,只要被發(fā)現(xiàn),那可就是謀反的大罪。
驕陽送走韓通,心里衡量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不能打草驚蛇是一定的,但是,就這么放任不管,她也覺得是如鯁在喉。
“沈郎將今天安置在哪兒?”
“回稟公主,沈郎將在外院東廂,跟明飛少爺一起。”玢玉答道。
“走,咱們?nèi)タ纯础!?br />
沈毅是帶傷跟隨大隊一起上路的,驕陽對他十分關照,一路上又有李明飛身前身后的伺候著,這傷養(yǎng)得簡直不要太舒服。
驕陽過去的時候,沈毅正在指揮明飛剝葡萄。對于葡萄這種東西到底是帶皮吃還是剝皮吃,師徒倆斗嘴斗得不亦樂乎。
“殿下。”
“姐。”
對于公主突然出現(xiàn),兩人都很習慣了。
“明飛去給公主倒茶。”
李明飛現(xiàn)在被沈毅訓練的。只要一個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聽了吩咐也沒去取茶盞,反而玢玉一起退到了室外。
“怎么知道我有話要說?”
“看臉色啊!”沈毅彎彎的眼睛,不管笑不笑都有三分喜色,他回手是取過兩個靠枕墊著,算是略微坐正了一點,“我這樣的人。可不是最會看人臉色?”
“那你可看出來我是為了什么?”
沈毅眨著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最近這一路。平平安安,順順當當,能讓公主心氣兒不好的,還得是以前的事情。”
驕陽在沈毅榻前的矮墩上坐下。看見案上到處都是那師徒倆弄得葡萄籽、葡萄皮。一臉的嫌棄。
沈毅略尷尬,嘿嘿笑了兩聲。
“明飛這趟回去,可能四太太都不認識他了。”驕陽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男孩子本該如此,是府上四太太過于小心了。”
“她有她的難處。”驕陽下意識的說道,不過這顯然不是她今天要說的內(nèi)容,略提了兩句也就打住了,“永平那邊的調查結束了。”
“這么快。”沈毅也有點意外,“果然還是左都衛(wèi)的手段啊!”
“他們又沒有真的查出什么來。”
“真的一無所獲的話。左都衛(wèi)是不會罷手的。”沈毅的神色凝重了幾分,一抹厲色在眼中一閃而過。
沈毅的判斷幾乎與驕陽如出一轍。“我也深有同感,而且,左都衛(wèi)這些年經(jīng)手的案子,還沒聽說過有不能定案的。如果真的迫于線索有限,那么,他們收手也太快了。”
李驕陽一向恣意張揚的神態(tài)消失不見,明眸低垂,似有重大的事情難以決斷。
沈毅很少看見她這個樣子,轉念想想這公主也可憐,這么多人跟她出來,但是真有事的時候,也只有他一個武人可以商量。
“公主有什么打算?”
“我在想,如果我們這里住上幾天,再次遇襲的可能性有多大。”
驕陽將自己思量了半天的問題和盤托出,對沈毅來說卻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左都衛(wèi)目前的進展,應該對他們有足夠的震懾,我想他們再次出手的可能行并不算大。”
“如果他們對于我的性命志在必得呢?”驕陽抬眼看著沈毅,目光卻很平和寧靜,一點都不像是在討論自己的命,更像是某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位公主還真看得開。沈毅想到。
“臣倒覺得,現(xiàn)在不是他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他們是否有機會動手。”敢在京畿腹地下手,就已經(jīng)說明了翌城公主對他們十分重要,但是現(xiàn)在,龍武衛(wèi)幾乎是以一種保護圣駕的態(tài)勢在保護公主,只要那邊腦子還正常,就不可能自尋死路。況且,“以自身為餌,從來也不是上上之策。即便他們來了,除了進一步激怒圣上,對我們來說,實在是看不到任何好處。”
是啊,再來一次又能怎樣,除了讓左都衛(wèi)的卷宗在加厚一些,目前來看并不能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
“我只是一想到在京師重地藏著那么一股逆賊,而圣人卻沒有絲毫防備,這里心里便忐忑不安。”
“你也太小看周延了。”沈毅滿臉的不認同,“左都衛(wèi)越過刑部和大理寺,每年審結那么多的大案要案,你以為他們是在給百姓申冤啊?對于周延來說,朝廷的安定才是第一要務,很多事情,只有時機對不對,甚至都不在于證據(jù)夠不夠。”
驕陽深信這就是左都衛(wèi)的作風,但是基于前世慘敗,對于那股不安定的力量,總是耿耿于懷。
“有這么一伙逆賊又當如何,他們根本就沒辦法跟禁軍對抗,周延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存在了,鏟除他們還不是早晚的事情。”面對驕陽的焦慮,沈毅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卻有一種奇跡般安撫人心的力量。“左都衛(wèi)行事作風你或許還不了解,但是我們同屬于北衙,接觸得再少。那也比旁人多些。周延那人腦子里都案子,皇帝對他來說大概都沒有案子重要,經(jīng)他手的案子若是結不了,估計他的寢食難安。所以你盡管放心,有些事情對他來說真是只是早晚而已。”
沈毅說的這些,驕陽自然是信的,但是。以她一個不諳世事的皇家公主來說,知道這些似乎并不合適。
“他就不怕錯過了這次,以后都沒機會再抓他們了嗎?”
“周延在這方面的信心恐怕常人都無法想象。”沈毅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神往。“或許,有左都衛(wèi)那一群驕兵悍將,他也沒什么可顧忌的。”
周延治理左都衛(wèi)的手段,驕陽一直都很想學學。不管南衙還是北衙。每一衛(wèi)都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只有左都衛(wèi),從來都是干干凈凈的,也只有左都衛(wèi),從來只是周延而沒有第二個人。
這是驕陽最佩服周延的一點。
不過,這些事情她想也無用,“你手底下有沒有世家旁支的弟子?越遠越好。”驕陽問道。
沈毅突然笑了,雖然有些自嘲。但是卻看不出任何苦澀,“前途大好的世家嫡系。怎么可能在我手下做事,我這里都是些旁支子弟,想要多遠就有多遠。”
沈毅已經(jīng)足夠豁達,但是作為一品侯的嫡子,到底是意難平吧!
驕陽很清楚,沈毅的處境就是她的處境,目前也沒有改變的可能,多思無益,不如做點實際的事情。
“挑兩個辦事機敏的回去查查,盡量找到他們的位置,掌握他們的活動規(guī)律,時間上不需要著急,什么時候辦好什么時候回來。”
“小事情。”沈毅算是看出來了,不把那伙人徹底掌握住,這位公主是不會放心的,“只要時間夠用,早晚都能查出來。”
“多謝。”
“公主這么說我可是承受不起。”沈毅的笑容總是讓人覺得溫暖,“臣誓與公主共同進退,公主有任何吩咐,臣無不領命,只是一些沒必要的冒險還是能免則免吧。”
驕陽這性格倒是有錯就認,卻也干脆爽利,“是我錯了,明日按時啟程。”
沈毅目送驕陽離開,神色卻漸漸陰暗。
怕只怕,就算是要走,你也可能走不了了。
“明飛!”他扯著脖子喊道。
李明飛給他嚇了一跳,兩步就竄了進來,見他笑得沒心沒肺,頓時覺得又被他給耍了。
“你這樣,早晚有一天病死都沒人管。”
“瞧瞧,瞧瞧。”沈毅一臉的不滿,“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說我也是有徒弟的人。”
明飛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也不好意思說我是有師父的人。”
沈毅被他氣的直咳嗽,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明飛上當這么多天了,冷眼在一旁瞧著不理他。
“用不用喝口水呀,然后在繼續(xù)咳。”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沈毅氣得咬牙切齒。
李明飛年少稚嫩的臉龐滿是得意,那眼睛也像師父似的一笑幾乎能瞇起來,“師父你休養(yǎng)這么多天了,也應該好了吧。”
沈毅活動了一下筋骨,扶著明飛下地走了兩步。
“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有內(nèi)傷,御醫(yī)說要少動,但是你骨頭又沒斷,至于像個孕婦似的嗎!”李明飛特別認真的說道。
沈毅深深覺得,再跟這小子多說兩句話,一定氣得舊傷復發(fā),“去,把御醫(yī)請來,趕緊看看我是不是能給你生個師弟。”
“那我得跟你叫師娘啊?”
明飛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興奮,沈毅一腳把他踹出去,趕緊去。
沈毅帶傷堅持跟公主同時起行,兩個隨行的御醫(yī)十分重視,本來鑾駕一停下來就要給他把脈的,是他自己嫌麻煩不肯配合,因為傷勢穩(wěn)定,御醫(yī)也沒就來得那么勤了。
讓李明飛去請,這可是頭一回。
御醫(yī)們還以為沈郎將傷情惡化了呢,忙不迭的趕了過來,李明飛深覺大家一起被耍,總好過他一個被耍,因此,什么都沒提,安靜的看著兩個御醫(yī)一路飛奔。
兩位御醫(yī)分別診了脈,再看沈郎將的臉色就不是那么友善了,“沈郎將恢復的不錯,就只是多思少動有點上火,加一味黃連就好了。”
“需要多點分量。”另一個為御醫(yī)補充道。
李明飛在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只是因為不敢出聲,長著大嘴沖他師父直點頭。
沈毅還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人了,但是,沈郎將也是大風大浪都見過,還會怕兩個心思簡單的御醫(yī)。
“黃連再苦也不要緊,我們行軍之人,什么苦沒吃過。”沈毅說的一本正經(jīng)的,李明飛都信了。
“師父!”
沈毅看著他的眼神,那叫一個痛惜,弄得明飛莫名其妙的,但是卻不敢在亂說話。
他雙眉緊鎖,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現(xiàn)在這個時候,我的身體如何也不是最主要的,公主如今正處在危險當中,我不能總是因為傷勢拖累……”
兩名御醫(yī)頓時悔愧難當,公主遇襲,是眾位將士保護了他們的安全,豈能因為跑了幾步路就心生怨恨?
“郎將不必過于傷心,您傷雖然重,但是底子好,明飛少爺也盡心,不會落下什么毛病,只要再休養(yǎng)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現(xiàn)在情況緊急,我也沒那么時間可以調養(yǎng),明天我就得回去當值,公主面前,還請兩位代為隱瞞。”
“這可不行。”御醫(yī)直搖頭,“郎將忠勇,我們十分感佩,但是醫(yī)者父母心,總得先為病人考慮。郎將確實傷愈我們也不說什么,可現(xiàn)在的情況只是表面上強健,心脈受損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是后悔莫及。”
“御醫(yī)說的我又何嘗不知?”沈毅面帶悲戚,“但是事急從權也是無奈之舉。公主和親擔著天下大義,我若為了一己之身而罔顧公主,非但此生愧悔,也無顏再任皇家衛(wèi)率,還請兩位成全。”
兩位御醫(yī)瞧著外面風和日麗的,不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但是術業(yè)有專攻,這點道理他們還是懂的,沈郎將既然如此慎重,必然有他的道理。
沈毅拳拳之心,如此懇切,他們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公主面前,我們可以為郎將遮掩。但是,你自己也該知道,之前受的傷并沒有全好,若是強行與人爭斗,難免傷上加上,暫時或許無礙,但是過不了幾年,就會一并發(fā)作。屆時必然來勢洶洶,將軍心里要有準備。”
“我心里有數(shù),兩位放心。”
明飛在一旁,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被沈毅瞪了一眼,抿著嘴什么都沒說。
第二天一早,驕陽梳洗完畢,用過早飯便準備登輦。
“殿下。”玢玉卻進來回報說,“今天或許不能出發(fā)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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