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圣心
貴妃由晉王和展音扶著,顫巍巍的到門前接駕,皇帝看著好好的人不過一會兒工夫,就弄得頭破血流、髻散釵斜,那腦子“嗡”的一聲,血都往上涌。
他想伸手扶貴妃起來,貴妃卻搖了搖頭。
“臣妾有罪。”
皇帝聽貴妃說話氣息都不穩(wěn),就想先把事情放一放,“先起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貴妃卻堅決搖頭,“請陛下讓臣妾把話說完。”
“到底是怎么了。”皇帝怒道。
皇后有心規(guī)勸一二,可是在皇帝眼里那也是人微言輕,不說還好,說多了反而壞事。況且,眼下這個情形,說什么也沒是沒用。換了她自己,捧在心尖兒上人因為一點小事兒給逼成這樣,也是難免要發(fā)一場邪火的。
而太后自然不會有事,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她。
皇后深覺自己就是個悲劇的命,早一點晚一點都不會這樣。只不過,她也是真沒想到貴妃竟然敢跟太后撕破臉。
玉氏來這一手,可以說傷敵也傷己,她盛寵猶在的時候,皇帝大概會對太后不滿,可一旦有一天皇帝喜新厭舊,她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
玉氏也一把年紀(jì)了,這賭注可是不小。
“圣上,還請到內(nèi)堂說話吧。”
皇帝也沒理睬皇后,只是想把貴妃先安頓好。
“宣太醫(yī)了嗎?”
“早就有人去了。”皇后回道,“太后也受了驚嚇。還請圣人跟貴妃都先進(jìn)內(nèi)堂,有什么話,且慢慢說。”
“臣妾萬死!”玉氏扣頭不起,“使團(tuán)遇刺,臣妾片刻難安,情急之下,深夜召洛明城進(jìn)宮詢問。雖然有違宮規(guī),自認(rèn)不算死罪,太后以宮規(guī)為重。臣妾亦不敢相抗,但是,穢亂宮闈的罪名,臣妾不敢承擔(dān)。只求圣上賜臣妾一個體面的死法,也不至于連累孩子。”
“胡說些什么!”皇帝頓時暴怒,他一把拉起貴妃,“朕讓洛明城過來請安的,有你什么事!”
皇帝這一句話。門里門外都聽得清清楚楚,太后幾乎都坐不穩(wěn)了,皇后的臉色也不是一般的難看。
這簡直是一巴掌打在太后的臉上了,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說謊。
皇帝摟著貴妃進(jìn)了內(nèi)堂,二人一起站在了太后面前,太后雖然怒火中燒,但氣勢卻不知不覺弱了下來。
“夜深了,太后也回去歇著吧,兒明日過去請安!”
太后并沒有說話。她有無數(shù)理由的可以去斥責(zé)玉氏甚至是皇帝,但她卻什么都不想說了,她親手養(yǎng)大的兒子,一步一步扶上皇帝的寶座,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了
老太后心灰意冷。
皇后上前攙著太后起來,一步一步邁出了麟祥宮,她們沒有任何語言的交流,每一步都很沉重。
“琮兒也回去吧。”皇帝現(xiàn)在也不想跟兒子說話,揮揮手把他們都打發(fā)出去了。這一夜發(fā)生了太多的事。皇帝也覺得累。他靜靜的看著太醫(yī)給貴妃處理傷口,確認(rèn)并無大礙之后,那顆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了。
皇帝擁著貴妃在榻上坐著,兩人都沒說話。
“魏王哥哥。曾經(jīng)答應(yīng)我的可還記得?”
貴妃有二十多年沒跟他叫過哥哥了,這一句皇帝的鼻子都酸了。
那個梳著抓髻的小女孩,整天跟在玉敏儀和玉風(fēng)儀身邊,在兩位風(fēng)姿卓絕的姐姐背后,幾乎沒有人看見過的她的好。她也樂的無憂無慮,幾乎什么都不想。直到被他硬生生的拖入一場又一場的風(fēng)波之中。
“記得,答應(yīng)過你的都記得。”
“哥哥可還記得玉氏家訓(xùn)?”
“記得。”皇帝眼圈都紅了,“男不二色,女不為妾。”
那些事情,已經(jīng)二十幾年沒人提過了,皇帝甚至已經(jīng)忘了,玉婉儀是怎么嫁到魏王府的。
他與玉氏的婚約,是二小姐風(fēng)儀,但是未及成婚,二小姐便重病而逝。他的母親,當(dāng)時的魏太妃,給他選了現(xiàn)在的皇后鄭氏,因為鄭氏父子于西北軍中威望甚隆。而后,為了玉尚書手里的文官勢力,也為了玉氏大姑爺李景泰,他的母親便把目光又放到了玉婉儀身上。
玉氏女絕不為妾,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為了那個萬人矚目的位置,也為了填補(bǔ)玉風(fēng)儀在他心里留下的那個窟窿,他還是把手伸向了不諳世事的玉氏三小姐,最后,她以孺人的身份嫁進(jìn)了魏王府,為此,也差點跟父母決裂。
玉婉儀比她兩個姐姐差太多,她只繼承了玉氏的美貌,卻沒有半分玉氏的聰慧,曾經(jīng),他只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女人,那是他永遠(yuǎn)都無法觸碰的天人永隔。然而,天長日久,她那份癡傻和天真,卻讓他漸漸安心,以至于,什么機(jī)敏聰慧,什么驚才絕艷,都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他所擁有的,僅僅是一份長相廝守罷了。
二十年了,他真的已經(jīng)想不起來玉風(fēng)儀長什么樣子了,玉婉儀卻成了融入他血肉中的一個部分。
“我會補(bǔ)償你的。”
貴妃搖頭,他拿什么補(bǔ)償!
“我是玉氏一族幾百年來唯一一個做妾的女兒,但是能跟圣人攜手一生,我從來都沒有半分怨言,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后悔。”貴妃瞪著皇帝,眼睛通紅通紅的,“就因為我做了妾,所以我的兒子也要低人一等,為了給別的皇子鋪路,我的兒子就可以被隨便污蔑。這不是太后的錯,也不是皇后的錯,錯就錯在我身上,錯在琮兒不該生在我的肚子里。”
玉貴妃失聲痛哭,皇帝都懵了,他沒想到,今夜里居然還有晉王的事兒。
貴妃搞出這么大的動靜,皇帝有心疼也有埋怨,但是,這件事情如果還涉及到他最心愛的兒子,那就完全不一樣。
他很清楚太后在儲位上的立場,他也知道太后心里看不上貴妃,但是,他總覺得無論是太后還是貴妃,都不應(yīng)該因為一點小事鬧到這個地步。卻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晉王。
皇帝生于陰謀之中,看什么都是陰謀,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后。利用貴妃打擊晉王,他絕對不能容忍。
他把貴妃摟在懷里,在她耳邊低聲的說道,“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即便你是嫁我為妾。終有一天,我會讓你成為最尊貴的女人。我也答應(yīng)過你,我會把最好的一切都給我們的孩子,我還答應(yīng)過你,我會把驕陽視如己出。”
可是,他一件也沒有做到。
“我怎么樣都不要緊,身份地位我從來也沒在乎過,可是,琮兒的將來要怎么辦。楚王還沒立為太子,我們的處境就如此艱難。若是楚王正位東宮,可還有我們母子的活路?”
“你放心,朕一定會安排好熙琮。”皇帝撫著附著貴妃的頭發(fā),“皇位是朕的,朕想給誰就給誰,朕不想給的,他們也不能搶。”
貴妃卻不住的搖頭,“楚王居嫡居長,朝野共欽,無故廢長立幼。并不是國家祥瑞。如今細(xì)細(xì)想來,皇后、楚王一直都覺得是琮兒擋了他們的太子之路,因此才對我們母子懷恨在心,若是圣上能夠早立太子。他們也就能安心了,或許,我們琮兒還有一線生機(jī)。”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早點歇著吧。驕陽那邊的事情還要處理,朕要去見見周延。”
“臣妾恭送圣上。”
貴妃目送皇帝離開,眼淚漸漸止住。今日之事,目前看算是利大于弊了。
皇后,咱們好好的斗一斗吧,你們且看看,出了五朝宰輔,三任皇后的江南玉氏,是不是真的有你們眼中的蠢材。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歇著吧。”
“展音呢?”
展音是驕陽留下的人,并不搶著做貼身伺候的活,聽見貴妃叫她,才上前來。
“你不在驕陽身邊我總覺得不踏實,明天周延可能回到永平去,你跟著一起回去吧。”
展音心里也很矛盾,公主和貴妃,兩邊都不容有失,兩邊她都放不下。
貴妃沉聲說道,“今天的事情不會在發(fā)生了。”
展音一時無法決斷,“太后為了楚王是什么都不顧了,娘娘的日子也是不比從前,今日萬分兇險,差一步都是后悔莫及。”
“這道不必多慮,你這幾個姐姐也都是伶俐的,她們只是不像你常年跟著驕陽舞刀弄槍,反應(yīng)沒那么快罷了,今日以后,她們也會多有警覺的。”
貴妃身邊宮女馬上跪倒在地,“奴婢未能保護(hù)娘娘,罪該萬死。”
“不怪你們。麟祥宮從來也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一時措手不及也是有的,只是今夜已經(jīng)跟太后徹底決裂,日后可能什么情況都會發(fā)生,你們也得機(jī)靈點,否則,咱們可就萬劫不復(fù)了。”
這些宮女都是貴妃心腹,一直以來跟朝陽宮多少都有點小摩擦,只不過,那時候都是小事,不像現(xiàn)在那般白熱化,從此以后,所有人都得多個心眼兒了,她們齊聲應(yīng)道,“奴婢明白,謹(jǐn)遵娘娘教誨。”
“奴婢說句不當(dāng)?shù)脑挕!闭挂羯沦F妃在冒失起來,“今日之事千萬不能在重演了。”
貴妃嘆息,“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太后說什么你都聽見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這話傳出去,難免不被有心人利用。人們不會去追究太后無理取鬧,只會說晉王言行不當(dāng),否則,怎么會被自己的祖母如此評價?今天多虧你是拉住我了,若是沒有,為了晉王我也不得不這樣做。”
“娘娘以后萬不可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圣上真的轉(zhuǎn)變了心意,楚王暫時不能被立為太子,那他們攻擊晉王的地方就更多,娘娘有幾條命,能替晉王擋幾次?況且,若是沒了娘娘,晉王又當(dāng)如何呢?”
貴妃愣住,想了片刻才說道,“我一時義憤,竟沒你一個小丫頭看的明白。”
展音心中苦笑,這哪兒是她自己看明白的,分明是從頭到尾都經(jīng)歷了一遍的。
“奴婢不過是身在局外,所以才看得清楚一些。”
“不管怎么說,你今日救了我有功,本宮另有重賞,但是,驕陽那邊沒個貼心我不放心,你還是回去吧。”
展音其實更明白李驕陽的意思,她就是怕貴妃擋不住那些明刀暗箭,而且,從目前看來,貴妃什么招都敢用,仗得也就跟皇帝感情深厚,但是,這在展音眼里并不能夠長久。
“公主的性格娘娘最知道了,她命奴婢留在來伺候娘娘,奴婢若是私自回去,只怕公主也會不高興。”
“罷了。”貴妃嘆氣,“你自己考慮吧,若是回去呢,明日我跟周延說一聲,若是不會,就跟著我在這兒趟這趟渾水吧!”
展音確實是有點拿不定主意,告退之后便回去自己衡量,這一宿,算是沒人能睡得著了。
皇后一路送太后回壽康宮,還親自服侍了太后梳洗,她多少有點可憐這個老太太,要了一輩子的強(qiáng),最后還是栽在了她最看上的狐貍精手里。“
“太后,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想在多也沒有用,不如今天就好好歇歇,有什么事兒都留到明日吧!”
“你倒是慣會安慰我,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么可說,只當(dāng)我這個兒子是替別人養(yǎng)的吧!”太后冷笑,“從今以后,你也不必當(dāng)什么皇后了,咱們倆就在這壽康宮里縮著,別在出去礙人家的眼了。”
皇后一點想不通,太后這么不懂轉(zhuǎn)圜的性格,當(dāng)年是怎么扶持魏王當(dāng)上皇帝,這么弄,不是越來越僵嗎?
她可不想把楚王的前程搭進(jìn)去。
“瞧太后說的,太后還真狠得下心不管圣人呢!”皇后勉強(qiáng)笑著,心里卻煩的不行,“樽兒、炎兒都還正站在外,若是知道了這些豈不是要分神,那要是有半點不好,咱們可才是后悔莫及呢!”
太后長出了一口氣,“日后怕是也顧不得他們了。”
“那這兩個孩子可就命太苦了,圣人本就不大疼愛,我這個當(dāng)娘也沒什么能力,若是太后都放手不管了,可不是要自生自滅!”
太后心里到底是舍不得孫子,被皇后苦苦勸住了,皇后折騰了半宿才算是回了自己的寢宮,可是,看見妝臺上擺著的東西,卻如遭雷擊。
“宮門一開就給本宮宣召楚王妃!”(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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