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香克斯一直以為，即使他們長大后會分開，會待在不同的海賊團，他們依舊是最重要的家人。

        而在那之前，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一定還有好久好久。

        哪怕他們誤入了某間秘密研究所，一起迎擊追兵，一起東竄西逃，一起尋找通訊設備向羅杰船長他們發送求救信號。

        哪怕他已經傷痕累累，被妮克絲惡狠狠地表示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訓練他和巴基的武裝色，他也只是一邊疼得直抽氣，一邊和巴基笑嘻嘻地喊她妮克絲老師。

        即使是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因為有妮克絲在他的身邊，香克斯都未曾感到不安與恐懼。

        看啊，只要他們齊心協力，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直到陷入瘋狂的研究所所長決心引爆這個研究所，讓他們三人為他陪葬。

        就算妮克絲及時展開武裝色霸氣護住了他們，他們也沒能躲過爆炸帶來的沖擊氣流。

        被氣流轟出窗外的他們，掉進了毗鄰的大海。

        海流裹挾著他們，不斷讓他們遠離岸邊。

        他和巴基一人一只手艱難地扒著一塊浮板，另一只手攙扶著已經陷入昏迷的妮克絲。

        他們和海浪斗爭，吃力地朝岸邊游去。

        他可能有些脫力和疲憊，不然為什么會感覺攙扶著妮克絲的左手越來越沉。

        巴基也說自己的右手快要抬不起來了。

        巴基問他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浸泡在海水里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刺激著他的神經。

        或許那一瞬間，他也想過死亡的可能。

        “你們都要活下去。”

        這是醒來的妮克絲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那她呢？

        “不用擔心我，”她的口吻輕松，甚至嘴角還掛著笑，“我只是要回陸地上去了。”

        她顫抖的身體出賣了她的逞強。

        但她仍堅定地掙脫開了他們的手，不顧他們的挽留和掙扎。

        “妮克絲，”他努力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拜托了，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她像以往無數次包容他的撒嬌和任性一樣笑著，卻堅決地掰開了他的手。

        “笨蛋弟弟，偶爾也要聽一次姐姐的話吧。”

        在他的手指徹底離開妮克絲的那一刻，原本阻擋他們靠岸的海浪突然改變了流向，開始載著他們往岸邊奔去。

        而妮克絲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妮克絲！”

        他還想今晚聽妮克絲講昨晚未讀完的故事。

        他還想明天讓妮克絲早點喊他起床，他們一起趁巴基沒睡醒的時候在他臉上畫畫。

        他還想后天要和妮克絲進行釣魚決斗，這次他絕對會贏。

        他還有好多好多想和妮克絲一起去做的事情。

        “妮克絲！”

        “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你只是暫時回去陸地而已……！對吧！”

        “你不是昨天還說，不想和羅杰船長分開嗎！”

        “你一定知道的吧……！沒有船長的許可，船員可不能隨便下船啊！”

        “如果……你快點不回來的話，我們就會天天吵架……！”

        “還有……我們會超級超級想你的！”

        “其他人見不到你也會寂寞的！”

        “所以……拜托了……”

        “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浪花把他們送回了岸邊。面對匆匆趕來的羅杰他們的詢問，香克斯和巴基只是哭著重復一句話。

        “妮克絲只是暫時回陸地上去了。”

        妮克絲不會死的。

        妮克絲不會撒謊騙他們。

        哪怕他們清楚，他們與妮克絲分開的地方，根本沒有什么陸地。

        可是，如果他們不相信妮克絲，還能相信什么呢。

        每次船靠岸，他和巴基總是第一個沖上陸地。

        每次路過書店，他們都會朝里頭張望，看看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妮克絲說的陸地，到底在哪里呢。

        萬里之上的空島，還是萬里之下的海底？

        在他們分別后的第一年，香克斯想，如果妮克絲回來了，他一定要好好和妮克絲邀功，說自己一直相信著她會回來。

        在他們分別后的第五年，香克斯想，妮克絲要是回來得知羅杰船長生病的消息，一定會很難過。他要提前準備好安慰她的話。

        在他們分別后的第六年，香克斯想告訴妮克絲，他們打贏了很厲害的海賊團，他已經變得很強了。

        在他們分別后的第七年，船上來了一對真正的兄妹。他想，如果妮克絲再不回來，他就決定要重新翻身當哥哥了。

        在他們分別后的第八年，他上過萬里之上的空島，也下過萬里之下的海底。

        但還是沒有找到妮克絲。

        趁著大家不注意，他和巴基偷偷跑去找人魚占卜師夏莉。

        他拿出珍藏的照片遞給夏莉，那是在他們分別的前一天拍下的，他和妮克絲的唯一一張合照。

        “這是我的妹妹，你能幫我看看她在哪里嗎？”

        水晶球上一片漆黑。夏莉遺憾地搖搖頭。

        一定、一定只是妮克絲待的地方太黑了……！

        她一定很害怕吧！

        “那能幫我看看，她還有多久才會回來嗎？”

        他們得到了“她十三年后會重新出現”這個答案。

        十三年啊。

        他那時也不過十四歲。

        但這是不是說明，妮克絲真的還活著……！

        他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十三年的第一年，他站在羅杰船長的處刑臺下，哭得不能自已。

        他想，或許妮克絲看不到這一幕是好事。不然她一定會很痛苦吧。

        還有，巴基真的和他鬧翻了。不知道妮克絲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和好呢。

        十三年的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

        他成立了自己的海賊團，背負起許多性命和責任。

        經歷過許多獨一無二的快樂冒險。

        也多次體會到大海的殘酷與無情。

        十三年的第十三年，他在風車村救下了一個孩子，丟了一條手臂。

        他想，雖然妮克絲一定能理解自己，但她也一定會生氣的。

        馬上就要見面了，到時候要怎么哄她才好呢。

        可是十三年的第十四年，第十五年，第十六年，他還是沒有與妮克絲重逢。

        “她叫妮克絲，是我的妹妹。”他對自己的好友說，“幫我個忙吧，鷹眼。”

        “如果某天你散步的時候遇到了她……”

        十三年的第十七年。

        米霍克帶來了妮克絲。

        十三年的第十七年。

        在大海上闊別了二十五年后，他們終于重逢。

        雖然很意外她今年只有十五歲。

        不過十五歲也好。

        這樣對她來說，他們之間不過只是分別了九年而已。

        這些年她經歷過什么呢？

        她緊緊抓著他打成結的袖口。

        她說絕對不要他這樣的人當她哥哥。

        她說他不懂。

        可是他明白的。

        不懂的人是妮克絲才對。

        會為了保護別人不顧自己身體，非裝作一臉輕松去逞強的人，可不只有他啊。

        笨蛋妮克絲。

        他的……笨蛋姐姐。

        “兄妹也好，姐弟也好，”香克斯再一次把妮克絲扯到懷里緊緊抱住，不讓她看到自己同樣泛紅的眼眶，“想要保護彼此的心情，我們是一樣的。”

        能看到妮克絲活著回來，察覺她和自己一樣，依舊如同當年那般重視對方。

        那他是哥哥也好，是弟弟也罷，都不重要了。

        他拉著妮克絲跑回了自己的船上，踹醒了一地的酒鬼。

        “干什么啊，老大。”

        他的船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不知道自家老大又突然發什么瘋。

        香克斯興奮地把妮克絲舉起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

        妮克絲不自然地別過頭：“……妹妹。”

        香克斯瞪大了眼。

        妮克絲小聲地解釋道：“沒辦法，畢竟我現在是這幅樣子……起碼在其他人面前，我還是會給你留面子的。”

        她皺了皺眉頭：“但是你要知道……”

        香克斯大聲打斷了她的后半句話。

        “是我的姐姐！”他把妮克絲舉得更高，得意洋洋地向船員們炫耀道，“哼哼，你們以后都給我小心一點，我可是有姐姐罩著的人了！”

        船員們不約而同地向他發出噓聲。

        “老大，你都不會感到羞恥的嗎？”

        “老大，我們還是要點臉吧！”

        香克斯把妮克絲放到地上，騰出手對他們做了個鬼臉：“我看你們就是羨慕！”

        “要臉有什么用，要臉能和姐姐撒嬌嗎？”他蹲下來抱住妮克絲，“反正妮克絲就是我的姐姐，不接受反駁！”

        “妮克絲，”他故意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你會介意自己有一個比你老很多很多的弟弟嗎？我先說好，介意的話你就只能當我妹妹了！”

        妮克絲笑著敲了敲他的頭：“想得美，笨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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