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新年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街上都開始掛滿紅燈籠和彩旗，老太太喜氣洋洋的梳著一個盤發，上頭還綁著一個紅色的發圈。

        李妙妙一大早起來放了鞭炮，這是新年一定要做的。

        除舊迎新。

        小雅扎著個哪吒頭，還夾著兩個紅色的頭花，穿著一件白色娃娃領襯衣和毛呢連衣裙，看起來精致又可愛。

        這套衣服還是李妙妙專門拖許瑩和服裝廠的人買的。

        如今兩個廠有合作，紡織廠里有些人也能拿到內部價，這一套買下來才五塊錢。

        李妙妙專門給小雅買了白色的褲襪，又買了雙白色的小皮鞋給她，整套搭著喜慶的像那畫里的年畫娃娃。

        老太太本來也想省一省，但新年，窮了誰也不能窮了孩子，咬咬牙也就買了。

        小寶此時也穿著一身紅色的小棉襖，如今他已經能自己扶著桌子站起來了，孩子太活潑，真的是讓李妙妙在家一刻也轉不開眼神。

        今天孩子們睡醒之后太陽特別大，一掃前些日子的濕冷天氣，小雅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跑來跑去，小寶也在李妙妙懷里撲騰著，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興奮壞了。

        “咱們家日子越過越好了。”老太太掃視著新家的一切，感嘆道。

        好似不久之前她還在那謝家莊的昏暗的小屋子里，但一眨眼，她都成了城里人了，住著這明亮大氣的大屋子，過得舒心的好日子。

        “以后會越過越好的，我們的祖國也會越來越繁榮昌盛的。”李妙妙抱著小寶看著活潑的小雅，微微一笑。

        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精神矍鑠，這半年來除了下雨的時候她腿腳不好受，平日里都是精神得很，每天將家里操持的整潔干凈。

        李妙妙前幾天已經去供銷社買好了禮品，在家里鄰居的話就是老太太蒸的發糕還有蘋果橘子，給許家還有廠長等人準備的禮品就是那供銷社買的羊絨圍巾，茶葉還有點心禮盒

        她早早的把給鎮上和村里各家的年禮都寄了回去，還給村長和族老等寄了信，闡明了今年無法回家過年的原因。

        她前幾日還寫了篇賀年的文章投稿在人民日報了，不知道會不會登報。

        新年的開銷如流水一般，但老太太也不說什么，畢竟人一年到頭就圖這么個日子樂呵。

        此時，麻鎮的呂家。

        “媽媽，這邊有從越城寄來的包裹。”

        坐在沙發上看報的呂慧芳皺了皺眉，她娘家和婆家都是海市的，怎么會有越城離開的包裹。

        接過那份包裹，打開后，里面是一包奶糖，一盒精心包裝好點心，一個羊絨圍巾和一封信。

        看著這包裹，呂慧芳眉頭緊鎖，這羊絨圍巾可不便宜。

        打開信封，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敬愛的呂慧芳副廠長同志，您好，我是李妙妙，見字如晤。

        正月到，新年至，和風細雨潤人間，喜氣洋洋迎新年，在這里先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勝意。如今身在越城，心中時常感恩您的提拔之情，感恩之情無以言表，曾經在紡織廠時因為工作特殊，實在不敢與您過多接觸。但在我的心里，呂副廠長您永遠都是我這個小家的大恩人。

        在這里，我僅代表我與我的家人，給您拜年了。

        略備薄禮，不勝感激。

        祝呂副廠長您前程似錦，吉星高照；鴻運當頭，闔家歡樂；萬事圓圓，好運連連！

        李妙妙

        1975年12月25日

        呂慧芳看著這封信，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那柔軟的羊絨圍巾，高興的將她戴在脖子上。

        一旁的女兒看著母親這由陰轉晴的臉色，好奇的問道。

        “誰寄來的呀，不就是個羊絨圍巾嗎，看把你高興的。”

        “一個小輩。”呂慧芳摸著脖子上柔軟的觸感，面色溫和。

        看著平日里嚴肅的母親露出這樣的神色，宋佳怡撅了撅嘴，轉身又要跑出去玩了。

        “不準出去。”看著這個整日沒個定心的閨女，呂慧芳皺著眉，語氣又冷硬了下來。

        “媽媽，你不公平，哥哥都能出去玩！”宋佳怡不滿的跺了跺腳。

        “你哥哥是男孩子，能一樣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跑出去見誰，我告訴你，你要嫁什么人得你爸爸和我點頭，你再這樣胡作非為，我就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送你去外婆那邊。”呂慧芳無動于衷的小心收起那封信，繼續說道。

        “為什么，宋嵐姐姐就可以自己找喜歡的。”宋佳怡眼眶微紅，十分不滿家里的控制。

        她的堂姐就可以自己找自己喜歡的，她還聽哥哥說那人是宋嵐姐姐從街上撿的乞丐呢，這樣的都可以，那她喜歡的人還是鎮里的售貨員呢！

        聽女兒提起丈夫大哥唯一的女兒，呂慧芳只覺得頭疼的緊，她面色嚴肅的斥責著單純天真的女兒。

        “你宋嵐姐姐是你大伯的女兒，你大伯怎么想的我不管，但你是我女兒，有些事情我說了不行就不行。”

        “我最后再說一遍，上樓去，你今天要是踏出這個門，我今晚立刻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送你去外婆那邊。”

        宋佳怡站在原地憤憤然的跺了跺腳，跑上樓去了。

        想著女兒叛逆的話，呂慧芳頭疼的坐在沙發上，她和丈夫是政治聯姻，但這些年的感情一直不錯。

        她的丈夫有兩個兄弟，他是老二，大哥太過優柔寡斷，為了他那個獨女什么都做得出來，老三太過無法無天，整日在外惹是生非。

        動蕩開始的時候，是她丈夫果斷捐了大半個家產，才保留家里的人。

        雖然有些可笑，但這確實是最有效果的自保方法。

        原本她的娘家是海市本地政要家族，為了保護她與兩個孩子，丈夫和娘家決定讓她帶著兩個孩子來到這小鎮的紡織廠里，她和丈夫也好幾年沒見了，但感情甚篤的他們常常通信，對于大哥的女兒，她也是深感無奈的。

        畢竟不是她的孩子，而且聽丈夫說，那個孩子態度堅決，而大哥實在是受不住女兒的眼淚，還是成全了她的心愿。

        慣子如殺子，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她也不愿多操心別人的事，看著那羊絨圍巾和奶糖點心，很快又整理好心情上樓準備給李妙妙回信了。

        旁的事又與她何干呢？

        她管好自己那任性閨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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