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 最后的……喧嚷
景翰十年七月上旬,山東鄆州。
自六月中下旬官兵大破梁山島后,宋江等一眾梁山精銳的逃亡,在鄆州一帶,已經(jīng)持續(xù)半月的時間。大概從最初十余天里的瘋狂肆虐中醒悟過來之后,大概是從七月初七開始,整個梁山軍勢為之一變,將局面帶入了相對詭異的靜默狀態(tài),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至少在這段時間里,由吳用、朱武等人操控的梁山部隊,進(jìn)行了幾次相當(dāng)出色的戰(zhàn)術(shù)運(yùn)用。
從獨龍崗的一戰(zhàn),梁山被寧毅自巔峰狀態(tài)狠狠打落,到后來精簡人員十不存一的開始逃亡,梁山所面臨的,其實也不全是墻倒眾人推的凄涼景象。這時候的綠林,講究的是道義,當(dāng)梁山真正陷入低谷之后,愿意在這時候伸出手來雪中送炭的人,也并不是沒有。
水泊附近的山東一地,至少在山東的東西兩路中,算是官府力量最為薄弱的地方之一。這片地方上山頭林立民風(fēng)彪悍,五六個人,七八把刀就敢占山頭為王的,梁山當(dāng)初打出的聚義旗幟,其實很合大家的胃口。當(dāng)梁山一路燒殺想要將怨氣往官府方向積累的途中,令得許多這樣的小山頭開始仇視梁山,但更多的,還是選擇了靜默、退讓與兩不相幫。
而在宋江等人逃亡的十幾日里,另一些因梁山之戰(zhàn)被驅(qū)趕、打散的兵卒頭領(lǐng),也已經(jīng)零零碎碎地分布在了整個鄆州、濟(jì)州的區(qū)域里。這些人中,有的還想過去與宋江等頭領(lǐng)匯合,也有的甚至結(jié)交了一些朋友,想要在梁山為難的時期過去熱血一把的,至少在宋江逃亡的十幾日里,就曾有好幾撥的綠林豪客趕上或是遇上了他們的隊伍,想要入伙或是提供幫助。
對這些人,宋江不是不想用,更多的是不敢用。因為寧毅的詭計太多,已經(jīng)讓他們屢屢吃癟,如今好不容易將軍隊內(nèi)肅清一遍,誰知道這些新入伙的人會不會是寧毅的安排?
出于這些考慮,他也只好無比感激地做出婉拒,留下話語是:“如果我等脫得大難,歡迎各位前來聚義,但此等情況下,便不好連累各位兄臺,只是如此大恩大德,必將銘記于心。”云云,他說得誠懇,眾人便也道若有什么困難只管開口。
事實上,如果開口就能解決困難,宋江早就不客氣了。
但是在七月初六這天以后,這些散布于周圍州縣的潰散逃匪,還是被吳用、朱武等人巧妙地運(yùn)用了起來。這一片地方原本就地廣人稀多荒山,宋江等人一路燒殺,軍隊與獨龍崗的兩千多人才咬得緊些,當(dāng)他們放棄燒殺,全力隱藏蹤跡甚至于分成兩股、三股逃亡時,寧毅等人就要費上更多的時間才能準(zhǔn)確把握住對方的蹤跡。
而與此同時,大量的假情報也被梁山這邊放了出來。他們派出人手聯(lián)絡(luò)各地的潰兵、逃散的頭領(lǐng),下達(dá)各種命令,希望他們挑起混亂,又或是放出準(zhǔn)備打哪里,讓人配合的消息。這些命令不見得會被多少人執(zhí)行,然而即便有一部分人愿意配合,當(dāng)各種情報反饋過來,宋江等人的蹤跡,就在鄆州一帶的山間變得模糊起來。
這樣的情況連續(xù)幾日,不管是誰都明白宋江等人將有大的動作。方督行那邊也不敢怠慢,令武瑞營的剩余兵力往鄆州一帶增援,但即便如此,附近的水泊、群山之中仍舊有大量區(qū)域可供宋江等人騰挪,眾人能夠確定的,也僅僅是這支逃亡隊伍半天到一天以前的情報,就算偶爾將這個時間縮短一些,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戰(zhàn)術(shù)上的事情,寧毅很難在現(xiàn)有的條件下起到太大的幫助了。宋江的隊伍中固然還有幾名奸細(xì)可用,但一來宋江加強(qiáng)了對頭領(lǐng)、士卒的監(jiān)控,二來這樣的奔行當(dāng)中,雙方連接頭的可能都沒有,又哪里有操縱奸細(xì)的機(jī)會。
萬余人在這樣一片還算相對有主場優(yōu)勢的地方追捕三千多人,要真正揪住,是遲早的事情。這邊強(qiáng)硬起來之后,對方士卒的心理層面也必定會面臨崩潰。但一切都需要時間,在這之前,只能交給方督行、何睿、欒廷玉這些人去操作。就在這樣的屏息等待里,初十這天拿到關(guān)于陸紅提的消息,對寧毅來說委實是枯燥等待中的一劑強(qiáng)心劑,王山月、齊新翰、祝彪等人也紛紛表示了驚嘆。
“立恒的師父?竟然如此厲害?”
“怎么可能,這等高手竟然是……”
“呃,寧大哥的師父這么厲害,那他……到底是怎么把武藝練成這樣的……”
當(dāng)這位為自己出頭的“恩師”消息傳來,帶給旁人的感受除了羨慕驚訝之外,首先反映過來的竟還有明顯的鄙夷,委實是令寧毅感到無奈的一件事。
這幾天里他教了王山月一些陰人的方法,王山月本已對他頗為佩服,覺得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而在齊新翰、祝彪這邊,也覺得這家伙陰險毒辣,各種手段不容小覷。但得知他有這樣厲害的師父之后,嘴角頓時便抽搐起來。寧毅大概能明白他們的想法:我的師父要是這么厲害,我何至于老出陰招跟人對打啊!
他們一時間將寧毅當(dāng)成不肯努力練武的典范,覺得果然聰明人也是優(yōu)缺點的。寧毅不好辯解,但想起陸紅提,心中溫暖之余,其實也有些感嘆。
“呃……以前跟她交手的時候,她不像是有這么厲害的樣子啊……”
這句話在祝彪等人面前喃喃自語出來,眾人對他鄙視不已,他也只好笑笑。事實上在陸紅提面前,自己武藝高些低些,對她來說估計都是沒所謂的事情,也難怪她老說自己二流三流,這位宗師級的高手陪自己搭手,又陪著自己在招式上、陰人上胡鬧,對自己可真是遷就得緊了。
當(dāng)然,若是自己真是什么武癡,將所有精力都擺在武藝上面,陸姑娘想必也會更加傾力督促自己變成一流高手。不過在她眼中,終究是覺得濟(jì)世救民是第一,武藝練得再好,百人敵也不如萬人敵吧。
再想想,能夠在這樣的年紀(jì)上將武藝連到這個程度,她在呂梁山那邊的艱辛困苦,恐怕還在自己想象之上。每念及此,溫暖之余也不免嘆一口氣。
祝彪等人對他的鄙視當(dāng)然算是相熟以后的打趣。真見多識廣一點,大都能知道他小時候并未打下基礎(chǔ)。此時獨龍崗的兩千余人還在隨著宋江亂轉(zhuǎn),無法顧及綠林當(dāng)中的騷動,寧毅也只得找欒廷玉詢問一番那邊會不會有危險,隨后又說起鐵臂膀周侗來。欒廷玉武藝高強(qiáng),又是周侗師弟,但說起這位天下第一人,他也是搖頭,表示所知不多。
“當(dāng)初學(xué)藝我還年輕,比他差了不少,但要說到師兄師弟,說起來是有一段聯(lián)系吧,實際上當(dāng)不得真。我輩武師走天下時,遇上厲害的人授藝,誰不想學(xué)上兩手。我三十歲前,拜過七個師父,武藝有高有低,到藝成之后,能打出一片天了,才不再拜師。當(dāng)然也有從一名師學(xué)藝,由始至終的,但實際出來之后,還得到處游歷切磋。據(jù)我說知,周師兄真正成藝是在少林,盡得譚正芳譚大師真?zhèn)鳎笪襾砩綎|這邊,與他便沒有再聯(lián)系,不過他在御拳館當(dāng)了教頭,與同樣當(dāng)官的孫立孫師弟就比較熟。”
欒廷玉武藝高強(qiáng),但性子沖和謙虛,說起武藝高下,倒是笑了笑:“境界到這里,差得一籌,打起來便差很多。若那位陸姑娘真有周師兄的功夫,又不戀戰(zhàn)的話,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誰能留得住她。”
他說完這些,又補(bǔ)充道:“只是人力有窮,再強(qiáng)的功夫,人也會累,又或是運(yùn)氣不好,這些事情不好說。只能說……應(yīng)該沒事吧。”
陸紅提在呂梁山上活下來,自然不是只靠運(yùn)氣,特別是遇上遼人打草谷的混戰(zhàn),能夠活下來的,警惕性肯定遠(yuǎn)高于一般人。寧毅稍稍放心,只要解決完宋江這些人,便可以立刻過去與她會和。
這時候才想起魯智深死掉了,又想到林沖,忙跟欒廷玉詢問這天下間還有哪些人像周侗一樣厲害,又或者周侗會不會出手給弟子報仇的事。欒廷玉一臉怪異。
“武藝總是打過才知道,宗師也不過是叫出來的,我哪會知道誰比較厲害……不過要說給弟子報仇。周侗在御拳館教拳,每年向他拜師的弟子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就算是正式一點收的關(guān)門弟子,聽說京城也有好幾個小王爺侯爺拜在他門下。弟子教出來了,若是不能參軍,多半進(jìn)了綠林。北方、齊魯、河朔、江南,哪里沒有他的弟子。史文恭、盧俊義、林沖這些,大都是他教出來,頂多是留個念想罷了……”
欒廷玉嘆了口氣:“何況他一生學(xué)武,想的是上陣殺敵,只是習(xí)武之人受輕視,他在京城打出偌大名頭,天下第一,朝廷卻從不曾重用于他。聽說離開之時也已心灰意冷,又怎會為著一些落草的弟子跑來找官府的麻煩,真遇上了,不親自出手清理門戶,也就算是網(wǎng)開一面了……”
兩人為這些事情議論一陣,之后又討論了有關(guān)宋江等人的意圖方才分開。祝彪又過來好奇地詢問他師父的年紀(jì)、漂不漂亮等等,寧毅罵他幾句,道:“你的妞就在后面,她心情不好,過去泡你自己的妞去。”
祝彪倒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口中古怪的話,只是不清楚意思:“什么是泡啊。”
“就是追求啊,讓她開開心心,離不開你啊……”寧毅解釋一番。
“那我不用泡啊,我們都定親了,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早已跟她說了,必定取宋江項上人頭,為……呃,為大家出氣。”
“女人不是這個樣子的,要哄的。”這家伙有點虎,寧毅對他很無奈,解釋了一番哄女人的重要性。祝彪聽完后想了一會兒,從馬車?yán)锍鋈チ恕H孀涌山蹋瑢幰銓λ膽B(tài)度還是比較欣賞。
然后到得這天傍晚扎營的時候,寧毅出去閑逛,看見祝彪在那邊與蘇文昱、齊新翰等人聊天:“寧大哥聰明是很聰明,就是太婆婆媽媽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哄女人呢……”
“嗯,我二姐夫就是這點……”蘇文昱點頭應(yīng)和,擺了擺手“他整天掛在嘴邊泡妞什么的,其實啊我跟你們說,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會泡妞……”
幾個人站在那邊,之后囂張地哈哈大笑……
……
這一天過去之后,七月十一的凌晨,天剛蒙蒙亮,一隊一隊的人影在黑暗的山間行進(jìn)。
燕青奔行在軍陣當(dāng)中,目光在黑暗中掃過周圍,顯出草叢、石塊、樹木的輪廓,他心中微有些焦慮,山麓的高處將至。
越過那道山麓,風(fēng)在吹,景物自眼前舒展開去,視野下方的山坳間,一條小河蜿蜒流過,斑點稀疏的燈光,構(gòu)成了一座小縣城的輪廓。
“燕兄弟。”
旁邊有人上來,是huā榮。
“終于到了,折轉(zhuǎn)這么久,他們一定想不到……”
風(fēng)吹過山野,天邊露出微微魚肚白時,微涼的白霧縈繞在空氣里,小小的縣城外有人出去擔(dān)水,道路上,一隊十多人的商旅朝這邊過來,經(jīng)過城門時,遭到了盤問。
片刻之后,小縣城的城樓上,陡然有人示警,城門處,商旅陡然拔刀,鮮血濺起在清晨的霧氣里,兩側(cè)山麓間,人海如狂龍而下。
七月十一,在領(lǐng)著官兵兜了幾天之后,梁山眾人虛晃一槍,折往東面,取住戶只有六千人左右的豐平縣,打著為朱富朱貴兄弟報仇的口號,殺了縣內(nèi)以何姓大戶為主的數(shù)百人后,放了一把火,然后出城北遁。在鄆州整個戰(zhàn)略局勢不斷收緊的情況下,以戰(zhàn)術(shù)層面上的運(yùn)作,成功地給了武瑞營與寧毅等人一個凌厲的下馬威。
梁山人未必敢屠掉一個縣城,但對于官府來說,這卻也是不可忽視的威懾姿態(tài)。七月十二下午,梁山眾人出現(xiàn)在饒平縣外,大概覺得攻下縣城的代價太大,虛晃一槍又走了,這兩下的姿態(tài),將武瑞營咱附近幾個點的軍隊成功地釘住。而趁著武瑞營在這片刻的遲疑,三千多人果斷回身,翻山越嶺,在七月十三這天的夜晚,朝著他們最終的目標(biāo)直撲而下!
決戰(zhàn)到來。
這一章差不多十點就寫完了,我斟酌修改huā了兩個多小時,因為將會決定整個梁山的歸處,到最后還是過了十二點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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