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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心之所愿 天下大同 上


  以下是:為你提供的《》小說(作者:憤怒的香蕉第三六五章心之所愿天下大同(上))正文,敬請欣賞!

  關(guān)于郭藥師常勝軍投誠的消息傳遍全城,在這一兩日內(nèi)成為眾人茶余飯后談資焦點的同時,汴梁城中,作為推動了此事落實的、位于武朝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們,也正在勝利的余韻中感受著喜悅的成果。

  最近一年的時間以來,金人攻勢兇猛,已下遼國土地近半。此消彼長之下,幾乎已經(jīng)可以說是敲響了遼國的喪鐘。武朝朝廷當(dāng)中,多有信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理的,此時將常勝軍拉攏過來,便恰好是這個道理的最好佐證。

  自開戰(zhàn)之初,朝廷中主戰(zhàn)主和的勢力已經(jīng)傾斜得相當(dāng)嚴(yán)重,但主和派仍舊是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存在的。而主戰(zhàn)派中也并非團結(jié)一塊,在后來戰(zhàn)局連敗的微妙形勢中,漸漸分成兩股,一股要求前方軍隊奮戰(zhàn)得勝,展現(xiàn)自己的實力,在此后與金人的談判中便更好說話,另一派則因為敗績連連,開始鼓吹己方保存實力,以兵法運籌,坐山觀虎斗,待金遼皆傷,再順勢得利。

  這兩種說法一開始就是都有的,只是戰(zhàn)局變化后,才明確地割裂開。但無論如何,主戰(zhàn)派的底線還是要收復(fù)幽燕,至少不能讓主和派占了上風(fēng)。當(dāng)常勝軍投誠的消息確定,眾人當(dāng)中,還是后者的聲浪占了上風(fēng)。此時北方按兵不動,童貫率禁軍北上,還未再度開戰(zhàn),郭藥師便投了誠,正符合天朝上國王道之師的風(fēng)范,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武朝中興之機到來的標(biāo)志了。

  呼聲熱烈,眾志成城,在此時來說,慶祝的方式當(dāng)然就是各種宴席聚會。這兩天里,汴梁城中承辦各種聚會的商家發(fā)了大財,各家青樓楚館也是收入不菲,幾個文會辦得有聲有色。一位名叫于少元的才子在靜思園中作《王道賦》,被評為近百年來少有的大氣之作,有唐時遺風(fēng),文章駢四儷六、洋洋灑灑地說明了武朝再逢盛世的必然性,文采橫溢令人嘆為觀止。

  文道昌,自然也能算是世運興隆的表現(xiàn),大家是不會對此有什么異議的。作出《王道賦》以后,這位于少元又得京城花魁姬晚晴的青睞。在這兩天的時間里,成為京城傳揚的佳話,隱約便要與此時被稱為京師四大才子的周邦彥、鄭叔和、王元世、謝道三比肩。

  這些事情,是這個時代最為流行的風(fēng)氣,不管在哪里,都是繞不過的。這天下午的右相府中。便也有幾個人拿著那《王道賦》在傳閱議論。這是右相府的東院,與秦嗣源一向辦公的書房是很近的,房間里書籍案牘眾多,也證明了這幾人乃是秦嗣源信任的幕僚或師爺。其中一人乃是樣貌俊逸的中年和尚,另外三人則分別是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樣子,三人氣質(zhì)都成熟穩(wěn)重,但年齡則像是寫在了臉上,一望即讓人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來。

  “……洋洋灑灑,沛然大氣。這于少元稱得上文采天縱了……今年才二十出頭吧,倒是讓我想起了王子安……”看了賦文后說話的乃是那五十來歲的老者,一面搖頭贊嘆,他口中的王子安,則是初唐四杰中寫出《滕王閣序》的王勃。能在右相府當(dāng)幕僚的,都是文采斐然之輩,這位老人能將于少元比王子安,足以證明對方的成就。

  不過他這樣說了之后,隨即也就迎來了不怎么贊同的反駁。說話的乃是不遠處正在伏案書寫的三十多歲的男子。挑了挑眉:“文采是好。卻只是空口感嘆,立論不足吶。若只是王道正氣便可興國安邦……嗯,雖然也非毫無道理,但這樣一來,年公,我們又在做什么?”

  “他才二十出頭,有文采便夠了。何況興國安邦,本也該是王道為主,這也沒有說錯,哈哈,舟海你又何必介意。”被稱為年公的老者笑了笑,另一邊的窗前,正在喝茶的和尚抬了抬頭:“若論文采,與周美成比肩或許是可以的,不過……怕還是比不過那位正在上來的一夜魚龍舞吧……”

  “那是異人,不用拿來比較了。”三十多歲的男子說了一句,窗邊的和尚呵呵點了點頭。

  幾人當(dāng)中,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樣貌端方,但看來相對沉默寡言,雖也聽著幾人說話,但一直沒有參與其中。若在放在外面,在座的幾人也是小有名氣甚至在不少地方能嚇到人的。

  被稱為年公的老者姓堯,名叫堯祖年,年輕時便是秦嗣源的幕僚,他學(xué)識淵博,之前雖然是跟隨秦嗣源,但于官場文場當(dāng)中,也有著莫大的名氣。秦嗣源辭官之后,本來還是可以給他一份前程的,甚至他本身的名氣也足以轉(zhuǎn)投到任何人的名下,但經(jīng)歷黑水之盟,他的功利之心也淡了,只是在秦嗣源這次復(fù)起時,才又過來幫忙做事。

  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名叫紀(jì)坤,他原本是秦嗣源年輕時收下的仆從,后來隨秦嗣源讀書識字,成為秦嗣源最初的幾個弟子之一。只是這人擅長的并非詩詞文采,而是切切實實的做事以及安排別人做事,看起來雖然樣貌端方甚至有些木訥,實際上在秦嗣源管理吏部的時候,不少人都領(lǐng)教過這人的心狠手辣,早些年秦嗣源罷官,不希望他跟隨去江寧到最后淪為管家,便讓他隨著密偵司去了北方,秦嗣源復(fù)起之后,他才從遼國回來,看來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而已。

  三十來歲的男子原本也是秦嗣源的弟子,姓成,名放,字舟海。他隨著秦嗣源學(xué)習(xí)的時間不長,只是性格比較憤世嫉俗,在大名府頗有才名,京城這邊也有些人知道他,早些年也曾用好詩詞打過別人文會的擂臺,當(dāng)過花魁的入幕之賓,偶爾他的名字也曾出現(xiàn)在某些人的視野里,只是到得現(xiàn)在,無論官場文場,都沒有太大的建樹,他的志向也并不在此,秦嗣源復(fù)起之后招他過來,他便也過來了。

  至于那和尚,在京城才真正算得上鼎鼎大名。這人法號覺明,本是郡王之子,年輕時樣貌英俊,才華橫溢,后來剃度出家,在京城震驚一時。他的才學(xué)雖不如堯祖年淵博,但詩文上的才華卻穩(wěn)居其余三人之上,由于他已是出家身份。京城之中便沒有人將他列入四大才子之中去,但比之周邦彥,他的名聲也并不見得就差了。這覺明禪師雖然出家,但并不苦修,而是交游廣闊,好結(jié)交朋友。這時候在右相府,并非是幕僚身份,而是會友性質(zhì)了。

  今日下午秦嗣源并不在府中,幾人聊了一陣,有下人過來報告事情,與紀(jì)坤說了。紀(jì)坤出去一陣,不一會兒,笑著帶進來一人,堯祖年看了一眼。隨即便笑了起來:“不二,差點認(rèn)不出了。”

  來的自然便是從碼頭過來的聞人不二,他站在門口拱手見禮:“堯先生……覺明禪師,許久不見兩位先生了。啊,舟海……”

  聞人不二的年紀(jì)與成舟海相差不多,只是樣貌上更顯年輕。眾人數(shù)年前還是見過的,房間里的幾人其實也都清楚密偵司的事情,事實上,覺明背后的身份與關(guān)系。與康賢一樣也都是目前撐起密偵司的保護傘之一。大家早已知道聞人不二將到這里。也都知道他在杭州做下的事情,此時笑著互相見過。成舟海倒是下意識的往門外看了好幾次。聞人不二發(fā)現(xiàn)之后,有些疑惑:“舟海看什么?”

  堯祖年在一旁笑起來:“他怕是在看那位一夜魚龍舞吧。不二既然已經(jīng)到了,那位寧公子怎么沒過來?”

  聽他說起寧毅,聞人不二笑起來,將寧毅去尋住處的事情說了,隨后看看成舟海,倒是想到了理由:“那寧立恒行事與舟海倒確實有幾分相似,而且舟海往日里便以詩文見長,莫非是見獵心喜,想要找人切磋?”

  成舟海性子有些憤世嫉俗,雖然詩文甚好,但對于文會切磋,往日里卻有些不屑,按他的說法,是對于那些水準(zhǔn)不到的人刻意炫耀互相吹捧非常反感,這是聞人不二以往就知道的。但寧毅的詩詞應(yīng)該是可以將他這種不屑打壓下去的。他想到這點,說了出來,成舟海卻笑著搖了搖頭,揮一揮手:“倒不是因為這個……嘿,這下十六少怕是又得挨批了……”

  他帶著幾分戲謔的喃喃說了一句,一旁的堯祖年與覺明倒是皺了皺眉頭,互相看了一眼:“對啊,紹俞去哪里了?”

  紀(jì)坤道:“怕是又出去找那些公子玩了吧。”

  聞人不二不禁有些疑惑,待詢問起來,才知道有關(guān)他、寧毅上京的事情,秦嗣源一早就派了人準(zhǔn)備接待,這人乃是秦嗣源在老家的一名侄子。雖然罷官期間與老家的人沒什么來往,但秦嗣源復(fù)起之后,秦氏宗族還是來了不少人上京要求照顧的,除了拿錢糧、想當(dāng)官的走門路,也送過來幾名子侄輩的少爺,拜托秦嗣源代為管教,給他們一個前程的。

  一旦坐到了右相的位置上,這類事情幾乎是源源不絕,偏偏秦嗣源也沒辦法回絕不理,雖然能推掉一些,但總有些人還是在右相府中留了下來,算是秦嗣源選定的資質(zhì)相對好點的。這位十六少秦紹俞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這些人送過來時已經(jīng)是十幾二十歲的年紀(jì),秦嗣源已經(jīng)沒辦法教做人,只能教做事。但他就算再威嚴(yán),也沒辦法真正壓倒家里人,近一年的時間里,這些少爺們一來到京城,首先染上的,還是各種闊少無法避免的毛病,他們成群結(jié)黨地外出玩耍,參加文會,游戲于青樓楚館,打出來的,則是右相府公子這里的名義。秦嗣源處理過幾次,甚至動過家法,但右相府中,一切都還顯得倉促,這一年的時間他主要還是處理有關(guān)北伐的事情,彌補數(shù)年來工作的空缺,家里的各種規(guī)矩沒有時間的沉淀,要完全關(guān)好,他也是力有未逮的。

  這次寧毅等人上來,他估算了時間,要求秦紹俞每天去碼頭等著,將兩位“世兄”及時接到府里,在老人看來,或許也有讓寧毅與聞人不二提攜一下后輩的想法,跟有本事的人交個朋友總歸對自家的子侄有好處。但一來估算的日期模糊,二來途中諸般變故。秦紹俞的性子哪里真能天天去關(guān)心這事,這時候也就錯過來,想來會挨上老人一頓罵。

  聽了這事,聞人不二一時間倒是有些苦笑。若是那秦紹俞挨罵,少不得要遷怒到自己身上來,無論如何疏不間親,總不是什么好事。不過堯祖年等人倒是能看出他的憂慮,成舟海便揮了揮手:“不用擔(dān)心,成事不足敗事也不足,老師在這些事上辨別肯定是有的……老實說,雖然說達官貴人哪家哪戶都這樣。肯定會有攀親戚走門子的人,但相府這邊算是全部推倒了重來的,這段時間里一股腦的就過來。老師、師娘都是不堪其擾了……”

  他頓了頓:“不過,我確實是很想第一時間見到那位寧立恒,老師也說了讓他第一時間來府里……理由你卻是猜錯了。”

  聞人不二皺眉想了想:“我知道他跟老師是忘年之交,不過……不是因為詩詞?”

  “不是詩詞。也不是梁山,雖然說這些事情上,他所做之事我們都遠遠不如,但后來老師與年公、覺明大師都議論過,這位寧公子,想事情……破題的方法與普通人怕是有些不同,老師說他是異人,但這類人也不是沒有。但真正讓人深思的是這個……一開始我也是沒有注意到的……”

  成舟海神色嚴(yán)肅地說著話,從一旁的柜子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之后聞人不二看了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這是他從杭州發(fā)過來的一些情報,東西有些多,捆成一扎。這些情報整理過,大部分是城破之后才有機會發(fā)過來的,因為太多了,但破城后才發(fā)來京城的,大都也是些不重要的消息了,只是作為整個事態(tài)的補充而已。

  “這是哪些情報?”

  “一開始你只發(fā)來幾篇。我看了一眼就扔一邊了。年公他們也是一樣。”成舟海說著,拿出最下面的幾封信函來。抽出里面的紙張,聞人不二接過來看了好一陣子,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些東西,實在是太不重要了,他看了半篇才終于想起這是什么,隨后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完整篇:“這些?里面難道有什么玄機?”對他來說,看太過幼稚且錯漏百出的文章也是一種折磨。

  “有玄機。”成舟海拍了拍旁邊的一大扎東西,“不過一下子看不出來,我沒看出來。”

  那邊堯祖年搖了搖頭:“慚愧,當(dāng)初我也沒能看出來。”

  “我記得這是寧立恒當(dāng)初在霸刀營里弄的那些東西,他逼著那些儒生寫文章,但良莠不齊,有的甚至狗屁不通。里面莫非藏了什么暗號?”聞人不二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陣,抬起頭來,“但現(xiàn)在也沒用了啊。”

  “一下子看不出來的……”成舟海揉了揉額頭。

  “你總不會想說……”想了好一陣,聞人不二才想到了一些什么,但片刻間,竟有些難以歸納起語言來,“這些東西里面……”

  成舟海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這些東西文采有好有壞,若純以文字論起來,寧立恒實在是一粒米都不該給那些文人的,你寄過來后,我們誰也沒有在意,直到有幾次,我發(fā)現(xiàn)老師竟然拿了這些文章去看,甚至還找出所有的東西來,一封封的全部挑揀出來。我們才覺得有問題,后來老師跟我們說過之后,我們就……真的有點被嚇到了……”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這是誅心之論了……”

  “開玩笑吧。”聞人不二掃視了房間里的幾人,“當(dāng)時我知道他是設(shè)了個局,那邊……霸刀營的那位劉姑娘也信了,但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這個局他不設(shè)就死定了。但總不能說,這事情真有可能,那種環(huán)境下,他被抓才兩三個月的時間……這些東西真有可能?”

  “啟宗十三年,賀州大儒呂濟方散盡家財,在當(dāng)?shù)卮遄永锸┬小笸惺挛餁w人共有,與人同吃同住,一同勞作,村中事物由多名‘善老’商議后共同決定,欲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旁邊的堯祖年開了口。

  “這類事情,過去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想法極好卻多是無疾而終。呂濟方那次進行了三年,后來據(jù)說村民愈發(fā)懶惰,村中入不敷出,呂濟方勸說眾村民勞作,又欲以‘善老’的名義制約眾人,最終卻激發(fā)了矛盾,呂濟方在沖突中被殺,村民一哄而散。當(dāng)?shù)刂髞韺徖泶耸拢J(rèn)為呂濟方有圣人之向,卻在散盡家財后被殺害,在此案上達天聽后判了處決二十三人,秋后便悉數(shù)斬了……”

  聞人不二道:“這兩件事豈能一樣?”

  “但其實類似。”成舟海看著他,“老師看了他在杭州霸刀營中做的所有事情,一環(huán)一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他沒有在玩也不是在騙人,聞人,他心里有數(shù)。”

  聞人不二沉默了半晌:“舟海,你先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自然是好事啊,怎能是壞事!”成舟海攤開雙手,說道。

  聞人不二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旁紀(jì)坤遞過來一杯茶水。

  “老師說,一開始認(rèn)識這位小朋友時,他棋下得好,劍走偏鋒。后來是詩詞做漂亮,災(zāi)情來時,又有經(jīng)世濟民之才。再后來對敵應(yīng)變從容不迫,這是大將之風(fēng)了。這些東西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棟梁之才。但跟眼下比起來,那些東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紀(jì)坤語氣有些輕,但沉穩(wěn),重復(fù)著秦嗣源的話:“人人皆可為堯舜……這是道統(tǒng),聞人,那位寧公子,有大同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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