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尊重

女人滿臉歉意，不停地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孩子有點不舒服……”

但她越是道歉，那幾個嚼舌根的人反而越來勁，像是找到了什么樂趣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起來。

“孩子不舒服？我看是你自己不舒服吧，帶孩子出來也不注意點，真是擾民！”

汗衫男不屑地哼了一聲。

江銘聽著這幾個人的話，心里一陣火大。

他最看不慣這種欺軟怕硬的貨色，何況這女人明顯已經很盡力了。

“我說幾位，孩子哭幾聲怎么了？礙著你們什么事了？你們要是嫌吵，干脆自己下去走得了！”

江銘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語氣里帶著嘲諷。

汗衫男沒想到會有人替這女人出頭，愣了一下，梗著脖子說道。

“你誰啊你？多管閑事！”

“我是誰關你屁事！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說別人？你家孩子要是哭了，你估計得直接扔路邊不管了吧？”

江銘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花枝招展的女人也尖聲叫了起來：“你這人怎么說話呢？會不會尊重人啊！”

“尊重？就你們也配談尊重？我看你們兩個才是最沒素質的！你們小時候不會哭是吧。”

江銘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更加凌厲。

那幾個人被江銘懟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敢再說什么。

只能狠狠地瞪了江銘和女人一眼，轉過頭去，嘴里還在小聲地罵罵咧咧。

女人感激地看了江銘一眼，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繼續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背。

嘴里哼著不知名的童謠，過了好一會兒，孩子終于慢慢停止了哭泣。

孩子停止啼哭后，小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抓著江銘手里的草帽。

草帽隨著孩子的動作輕輕晃動，像一只快要睡著的蝴蝶。

江銘干脆把草帽遞了過去，孩子一把抓住，咯咯地笑了兩聲，揮舞著小手，把草帽在空中轉圈。

江銘再次側頭看了女人一眼，這回看得仔細了些。

女人眼角的細紋，暗黃的膚色，還有那略顯疲憊的神態，都讓他心里一沉。

感受到江銘的視線，女人也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女人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后又帶著一絲不確定。

“你是……銘子？”

女人試探著問，聲音有些沙啞。

江銘還沒完全認出女人是誰，但出于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真的是你啊！”

女人激動起來。

“你跟二叔二嬸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

聽到“二叔二嬸”這幾個字，江銘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們中午剛提到的人——他的表姐，江燕。

“表…表姐？”

江銘猶豫著開口，語氣里充滿了不敢置信。

“哎！”

江燕立馬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只是這笑容里，似乎摻雜著一些難以言喻的苦澀。

江銘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記憶中的江燕，明明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皮膚比現在好多了，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可眼前的這個女人，眼角爬滿了細紋，皮膚暗黃粗糙，整個人像是老了十多歲。

江燕似乎也察覺到了江銘的詫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些年也沒見你，變化是有點大。嫁人之后，每年我回去看爺奶，你們一家早就離開了。”

江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還說過兩天自己爺爺生日，去一趟大竹村正好可以把江燕接回來。

沒想到再次見面，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而且她變化如此之大，讓他幾乎不敢相認。

“這孩子是……”

江銘指了指還在玩草帽的小孩。

“我兒子，虎子。”

江燕說著，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很快就被愁容取代。

“他爸……我公公婆婆忙地里的活，我女兒還在家里，所以現在就我一個人帶著他。”

江銘心里一緊，一股酸楚涌上心頭。

他本想問問具體情況，但又怕觸及到江燕的傷心事，于是把話咽了回去。

“那你這是……”

“我去市里醫院看病，虎子有點不舒服。”

江燕嘆了口氣。

“唉，這日子，真是……”

她沒再說下去，但江銘已經能感受到她語氣中的無奈。

江銘看著虎子肉嘟嘟的小臉，心里一軟。

這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倒也可愛。

算起來，他也算自己大外甥了。

江燕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個大包小包，額頭上滲著汗珠。

“表姐，我來抱會兒吧。”

江銘主動伸出手。

江燕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這…會不會太重了？”

“沒事兒，我抱得動。”

江銘不由分說地接過虎子。小家伙也不認生，揮舞著手里江銘的草帽，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么，像是在唱歌。

江燕看著江銘熟練地抱著虎子，眼眶有些泛紅：“虎子，叫…叫舅…舅…”

虎子歪著腦袋看了看江銘，然后“啊…啊…”了兩聲，算是回應。

江銘忍不住笑了，輕輕地顛了顛虎子：“哎，真乖。”

他心里清楚江燕為什么不讓自己母親幫忙。

杜彩燕那德行，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能不跟江燕要錢就謝天謝地了，指望她幫忙？

下輩子吧。

公交車一路搖晃，終于到了鎮上。一下車，江燕就催促道：“銘子，你趕緊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能行。”

江銘哪能真放心讓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去醫院？

“走吧，我沒什么事，陪你們去。”

他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江燕拗不過他，只好跟著一起走。

路上，江銘問起了江燕的丈夫，也就是虎子的爸爸。

“他…在南方打工呢。”

江燕的語氣有些低落。

“說是那邊工資高，可一年也回不來幾次。家里的事，地里的活，都壓在我和公婆身上。”

“那…你女兒呢？她多大了？”

“妞妞今年五歲了，懂事得很，平時在家幫我照顧弟弟，洗衣做飯樣樣都會。”

江燕說著，臉上露出欣慰，卻又很快被愁容取代。

“唉，都怪我這命苦，連累了她。”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鎮上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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