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雨欲來（三）
宜修高高在上，一如從前每一次收服女人們的姿態。
“昨日聽瑪瑙說，今日你有話對我說，究竟是什么事，要這樣莊重？”
見伺候福晉的丫頭們都下去了，馮若昭下定了決心，跪在了宜修面前。
“哎呀，你這是做什么，有話好好說呀！”
馮若昭紋絲不動，未曾張口，先哽咽了起來。
宜修只得關切道：“馮氏，有什么話你便說吧，本福晉自然會為你做主，不然還有王爺。”
馮若昭便強忍著這一年多的委屈，傾訴道：“福晉明鑒，前些日子側福晉掌家，惹得眾人不忿，然而妾身與她同住絳華苑，所受的折磨較之眾人千萬倍，言語難言，妾身本不該私下告側福晉，只是，這些日子，王爺因耿格格和柔側福晉的事情說了她幾句，她便不樂鬧脾氣。”
說到這里，馮氏忍不住落下淚來，立刻拿了絹帕擦干凈，又道：“可她究竟不能對王爺生氣，福晉您又不許她管家了，所以她也只能磋磨妾身，從前那些尋常伎倆已經不在話下！夏天曬烈日，冬日淋寒雪，白天站規矩，晚上做細活，打落牙齒也要活血吞吶！妾身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宜修聽著面露同情之色，心中確實又喜又感嘆，年紀輕輕的馮氏竟然就這么能忍，活生生過了快兩年才來求助自己。
“她果真如此不懂事嗎？你怎么到今日才來告訴我呢！”
“求福晉可憐我們格格，年側福晉折磨人的功夫細碎不說，事后從無蛛絲馬跡，這些話無憑無據，我們怎么敢輕易告訴福晉呢！”吉祥見自家主子如此言語，亦忍不住落淚。
馮氏亦苦苦哀求道：“求福晉信妾身一二，可以救妾身出苦海！”
宜修正等著這話，略微思量片刻，在馮氏主仆萬分期待的眼神中，發話道：“后院從來由我做主，王爺是從來不過問的，這樣吧，就給你換個住處，也好寬松些。”
“妾身多謝福晉！多謝福晉！”
馮若昭連忙磕起頭來，壓在心頭上多年的石頭就這樣松開，再抬頭時如同再得新生一般，福晉在她眼中簡直猶如觀音在世。
素日只知福晉與年氏親厚異常，原來，她也愿意這樣幫自己。
宜修見狀，緩緩勾起一笑：“你覺得這樣妥帖便好，只是邀月苑已經有兩位在住，折瓊閣和蘅蕪苑就那個情況，流霞閣呢王爺也不大愛去，沒得白耽誤了你，不如就搬到凝翠閣與覓雙和費氏作伴吧。”
費云煙如今唯年世蘭馬首是瞻，這叫馮若昭下意識地害怕，然而一瞬間，她想到了年氏磋磨自己的模樣，頓時又覺得，費氏也是極好的。
畢竟她除了愛口出妄言，也從未苛待過明安氏，倒也是個極好的去處。
“妾身但聽福晉安排！”
午后，四爺從年世蘭處出來，見馮若昭主仆在收拾東西，問了來龍去脈。
“與云煙同住？那也是極好的，去吧。”
當四爺知道宜修將人安排與費氏同住，而費氏似乎也不大喜歡馮氏，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見四爺離開，年世蘭站在門口冷冷一笑，看得馮若昭直發怵。
“和福晉告狀是吧？但愿你搬走了有好日子過！”
“妾身沒有，只是福晉說想讓您一個人擁有這絳華苑！”
馮若昭趕緊說出了宜修叮囑好的說辭。
然而年世蘭懶得見馮氏的窩囊樣，自顧到了里頭休息，嚇得頌芝趕緊進去哄她。
“側福晉別生氣，何必與她一個低賤的格格計較呢？你瞧，王爺也不搭理她呀！”
年世蘭氣憤道：“王爺是不搭理她，可福晉如果不是聽信了，怎么會同意她調走！”
頌芝眼珠子一轉，陪著笑臉道：“側福晉您想想，要是她告狀了，怎么會被調去費庶福晉那呢？大抵就是福晉疼您，叫您一個人住在這樣奢華的院子里呢。”
“嗯，大抵是這樣吧。”年世蘭想了想覺得更有道理，便消了些氣。
頌芝再接再厲道：“側福晉，大人來了信呢，說是不久又要提拔了呢！”
年世蘭得意道：“放眼后院，除了福晉的家世，誰能與我們年家比？尤其是李氏那個不爭氣的，自己阿瑪沒用，還要拖累王爺，難怪王爺現在一面都不想見他，哼，貪污受賄被下大獄，判斬立決也是活該！”
三日之后，李靜言得到了全家流放的消息，竟然一蹶不振，病倒了過去，連年也過不好，更不能進宮請安。
宜修夫婦正月初一給皇上請過安，又順便去永和宮瞧德妃，正巧撞見十四夫婦在里頭詢問宮人德妃的近況。
“娘娘病得更重了些，最近的咳嗽總是不好！”
十四阿哥欲要再多問什么，余光忽然瞥見四爺夫婦三人來了，頓時閉口不言。
只道：“盡心照顧額娘，不許懈怠！”
四爺率先道：“十四弟來給額娘請安了。”
十四阿哥走近，淡淡道：“額娘病著不知道王爺知不知道，她老人家病中，想來也不想見不孝的兒子，王爺和福晉遠遠磕個頭就走吧。”
說罷就與四爺擦肩而過，四爺佇立在原地，亦淡淡道：“額娘病了，可我瞧十四弟你卻容光煥發。”
十四阿哥抬頭望著四方的天，嗤笑起來：“四哥，你多保重。”
說罷便大步離去，四爺不多話，無言地帶著宜修與年世蘭遠遠地在院子里磕了頭便也悄然離開了。
宜修發覺，德妃的病果然更重了些，大抵就是宮中的什么秘藥發揮了效用吧。
胤禛這樣一個孝子，究竟會不會坐視不理呢……
過了元宵，韓府醫忽然來稟報說，明安覓雙的病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了。
“王爺知道了嗎？”
韓府醫默了一默，低聲道：“王爺已經知道了，所以叫奴才來告知福晉，也好提前準備。”
宜修心里知道是胤禛容不下明安氏，她是德妃當年明目張膽給的人，嘆了一聲：“這是怎么了，兩位側福晉病了，本來以為熬過了年關，明安氏的病就能好一些，唉，你退下吧。”
待韓府醫退下，宜修又喚了染冬。
“佛堂里的那個身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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