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四歸京(二)
第37章 十四歸京(二)
恒親王見狀,連忙示意人將侍衛攙扶起來,又上前扯了扯允禵。
使了使眼色,好言相勸道:“十四弟,你是傷心糊涂了,快給皇上和皇后請安吶,不能失了禮數!”
十四貝子巍然不動,似乎半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皇上見狀,眉間緊鎖的弧度更加深刻幾分。
允禵這樣不怕死,當眾給自己難堪,是賭準了自己不敢對他怎么樣嗎?
可自己對他與太后,早已經是仁至義盡。
宜修見狀亦不敢多言語什么,只是有幾分好奇,前世也是這樣僵持,可當時是老八出來解局,今生如何呢?
一呼吸之間,就在宜修掃視眾王之時,卻見老九跳了出來。
“十四弟,你這是干什么,快拜見皇上皇后!”
十四貝子面上終于松動了一些,然而他微微側眸見自己的九哥,不覺捏緊了手中的韁繩。
本該,本該是自己做皇帝才對,自己在西北征戰,守候大清,胤禛卻在京城脅迫皇阿瑪立他為新帝。
不錯,皇阿瑪選誰都不可能選胤禛這卑鄙小人為新帝!
九爺見十四亦不聽話,又見皇帝的臉色已經十分陰沉,又聽說了八哥休妻之事,唯恐皇帝發怒叫十四弟一家都不得善終。
于是急道:“十四弟,木已成舟,八哥謀逆,卻亦早拜了皇上,大清天子已定,你合該聽八哥的話,不能對天子不敬啊!”
言下之意,八哥都已然滿盤皆輸放棄,他就是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內眷親子。
四周靜謐,眾人以為九爺亦是自討沒趣。
可當十四貝子聽聞“八哥”二字,立刻便屈膝,無言跪于皇帝皇后面前。
他的脊背挺得那樣直,可他的頭卻謙卑地垂著。
從前為了皇位,自己還算計了從小敬重的八哥,如今他亦成了皇帝的手下敗將了。
自己……
皇上咬緊了牙關,自己的親弟弟,自己的親額娘,原來竟不如沒有。
“十四貝子,大將軍王,至純至孝,征戰西北辛苦,然則年輕浮躁,朕念你為太后之親子,朕之親弟,以后你便住在景陵多書,好好定一定性子。”
十四阿哥吸了一口氣,俯身下去:“臣弟謝主隆恩。”
戎裝進京被攔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或許今日自己全家都難逃一劫了,胤禛如今卻只軟禁自己,怕是更不安好心。
口中無聲喃喃:“額娘,兒子無能,兒子無能……”
回到宮中,皇上仍未消氣,反而更覺得憋屈。
宜修試探道:“太后那邊……”
皇上坐在龍椅上,驟然抬眸,眼中的殺機還未完全遮蓋下去。
“朕走神了。皇后,你方才說什么?”
宜修微笑說:“臣妾是想問皇上,如今十四貝子已經在景陵安心讀書,太后那邊……”
皇上問:“太后可得到消息了嗎?”
宜修似笑非笑:“太后日夜思念貝子,不必臣妾等告知,自然也會知道。”
適時,蘇培盛忽然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
皇上正好氣沒處撒,怒喝道:“什么事,和丟了魂一樣,你做首領太監就是這樣做的嗎!”
蘇培盛連忙跪下求饒:“皇上恕罪,壽安宮的人來說,太后知道貝子在景陵讀書,從此不能進宮請安,一時傷心,竟要尋白綾追隨先帝而去!”
皇上與宜修驟然失色起身,皇上走上前,忙問:“太后如何!如何!”
宜修亦站起了身子,今生不過是提前了幾年登基,許多事,許多權衡消失,德妃與胤禛的關系處于最差的那幾年,她竟連自盡都想得出來嗎?
前世的時候,最后幾年,德妃還是能權衡一二的,并未有此偏激之舉!
她要是這樣死了,外頭流言紛亂,胤禛得位不正必然坐實。
“幸而太妃們發現得及時,太后無事!萬幸!”
“那就好。”
皇上驟然松了一口氣,面色卻越冷。
“太后竟怨恨朕至此,竟想到自盡相逼!”
她想以此要挾自己放過十四嗎?
宜修面露憂色道:“太后是一時想不開了,皇上您去瞧瞧太后吧。”
自登基前夕,德妃就越來越不愿意見胤禛,登基后是絕說不上話了。
皇帝略微遲疑,便道:“宜修,你去,朕去,怕太后更想不開。”
宜修不想胤禛縮在后頭叫自己出頭,不過轉念一想,大抵是他不想與德妃正面起沖突到時候無法轉圜。
“皇上想讓妾身如何勸?”
皇上面無表情道:“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用十四勸她,用她自己勸她。”
宜修只得答應,這個時候,身為一名皇后,這是應履行的職責。
到了壽安宮,太妃們知太后與新帝的恩怨,都躲在屋內不敢出來,宜修便直奔主殿而去。
德妃自永和宮挪至壽安宮,除了竹息,帶去的人還是從前伺候在永和宮的人手。
但那時候先帝震怒,已經將伺候德妃的一半人手裁去。
胤禛雖已經登基,但德妃拒不肯受“圣母皇太后”之名,屈居于此,一如先帝普通遺妃。
故而此時主殿內冷清異常,連側殿的一半都比不上。
“皇——”后駕到!
江福海剛要高呼,以示得意,卻被宜修抬手制止,這時候母子倆關系緊張,自己要小心,不能引火上身。
“皇后娘娘萬福。”
忽視幾個奴才的請安,宜修將所有人都留在正殿,自己徑直到寢殿內去。
德妃果然精神不大好的模樣半靠在床上,竹息在一旁喂藥,苦口婆心地落淚勸著什么。
宜修見自己驚動的主仆二人,淡淡道:“本宮與太后有話說。”
“竹息,你先出去吧。”
竹息看一看德妃一下就淡漠異常的臉色,放下藥碗,無聲嘆息地退了出去。
宜修也不上去,就站在原地,開門見山說道:“太后知道了,先帝與諸位皇后祭禮上,十四貝子對皇上與本宮不敬,皇上念及手足之情,只叫他安心在景陵讀書了。您何必如此想不開,要尋死呢?”
太后冷笑幾聲:“本宮與貝子,不過是朝亡夕死的分別罷了,遲早的事情。”
“太后對皇上的偏見真是太深了。”
太后似聽到笑話般發笑:“先帝驟然暴斃而亡,拖延一日才昭告天下,本宮絕不信遺詔是叫他做皇帝!”
“是與不是,有多少分別?”
宜修冷冷望著她,似乎要擊破德妃最后的防線。
“皇上今日沒有親自來見您,而是臣妾來,太后還不能看出一二來嗎?”
這亦是今日宜修好好前來做說客的原因之二,胤禛如果真的想日后想法子殺德妃,就會自己來見她,不用顧及后果。
他究竟還是對德妃愛恨交織,可惜德妃就是不懂這個道理。
可自己為了暉兒,不得不穩固前朝與后宮,其中就包括德妃。
“咳咳咳!”
太后原本身子就不好,眼下似乎是氣急攻心,竟說不出話來。
大抵她也感受到,卻不肯承認她自己一直都錯了。
“你何必來呢,烏拉那拉氏和烏雅氏又出了一位皇后,實在是榮耀。”
宜修微笑:“鈕祜祿氏棄太后而去,您終于記起母家了,兒臣自己是烏拉那拉氏的皇后,不過您還記得碎玉軒貴人嗎?”
德妃靜靜望著宜修,緩和了語氣道:“你是想說,你們姐妹無論是誰做了皇后,都是烏拉那拉氏的榮耀,是本宮的榮耀。”
“姑母究竟就是姑母,那么豈能不明白,無論誰做皇帝,您都是圣母皇太后,榮耀無極。”
“是啊,你是皇后,她還只是個貴人。”
德妃咬牙,她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又怎么能甘心。
而宜修似乎就看透了她的不甘心,淡笑著說:“您的偏執,叫原本一對兄弟、姐妹反目成仇,鬧到覆水難收的地步。您這不是疼愛十四弟,是為了自己。”
太后掙扎著坐直了身子,似乎這樣可以給她增添一點面對侄女的勇氣。
可終究,她不喜歡的兒子、侄女,都成為贏家了。
“本宮若是這么死了,豈非還能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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