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亞玟依舊準時來斯內普家報道，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第一天發生的事。

        不過亞玟顯然低估了斯內普的毒舌能力，在仲夏節那夜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模糊不定”的曖昧情愫在這短短幾天內消失殆盡，雖然他手下留情了，但依舊還是入侵了很多次亞玟的腦子。

        在他的刻意放水下，許多無關緊要的快樂記憶，比如她的生日、被布斯巴頓錄取、第一次使用魔杖……被斯內普看了個遍。

        然后是一遍又一遍不帶重樣的嘲諷。

        “如果腦子長得跟巨怪一樣，那要這腦子有何用？”

        “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猜猜黑魔王一個眼神，先死的是你還是我？”

        “我對你的這些記憶已經看到厭煩疲憊，畢竟你的大腦就跟一本被翻爛的書一樣，我都不用什么力氣，就能輕輕松松找到我想看的那一頁。”

        “……”

        隨之而來的是他冷笑的表情。

        這種情況在第五天起稍微好轉，雖然亞玟的腦袋已經像漿糊一般，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能在斯內普的毒舌威力下保持冷靜，并給自己洗腦她聽不見。

        “我想，我們今天的練習可以告一段落了，”斯內普的唇角扯出一個鄙夷的笑容，做出送客的姿勢。

        “這不公平，”亞玟舉起魔杖對準斯內普，“為什么每次都是你進攻，而我只能被迫防守？”

        斯內普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亞玟，緩緩道：“你大可以試試。”

        亞玟沉了口氣，她盯著眼前這個翻臉無情的男人，突然喊道：“攝神取念！”

        一陣銀光擊中斯內普，她眨了眨眼，對能窺探他的記憶感到隱隱的雀躍。

        然而，什么也沒發生。銀光像是沉入一潭死水，斯內普依舊垂眼站著，他的眼神一片漆黑，仿佛把咒語給吞噬了個干凈。

        “為什么？”亞玟微愕，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魔杖，感到不解。

        斯內普淡然道：“這就是為什么我能取得黑魔王信任的原因。我，大腦封閉術大師，即使你施放一千遍咒語，也別想從我腦子里看到哪怕一個畫面。”

        亞玟突然感到徹骨的涼，這個男人能滴水不漏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在他面前，自己顯得那么不堪一擊，每每亂了心緒的也是她。

        即便是回應了她的吻，回應了她可笑的表白，他也能很快調整好自己，不為她受到半點動搖。

        她覺得自己應該堅強起來，至少不能讓自己輸得那么徹底。

        “最后一次，再來最后一次，”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斯內普。

        斯內普探究地感受亞玟目光的轉變，舉起了魔杖，低沉念道：“攝神取念。”

        亞玟的眼前又是一花，無數零散的畫面如雪花般紛飛而過，它們聚攏又散開。

        她定住心神，如果她學不會，那他兩都得死……她感到自己握著魔杖的手在顫抖，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將她的手托起來，她試著不去管腦海中的喧囂，然后是一聲響亮的“除你武器”，壓抑感全部消失了。

        斯內普往后退了一小步，他的目光緊鎖，氣息有些不穩。

        “很好，”他說。

        亞玟喘著氣，她難掩心中的愉悅，她成功了！

        “恐怕還不到高興的時候，”斯內普潑著冷水，“接下來，你需要像我一樣，不依靠咒語的回擊，也能屏退對你記憶的入侵。”

        “我要怎么做？”亞玟問。

        斯內普用魔杖抬起她的下巴，冷冷地說：“用你的腦子當作武器，把企圖窺探的力量逼出去。或者，編造一個虛假的記憶，但那太過復雜，我不指望你能學會。”

        亞玟垂下眼，她退開兩步，被低估的感覺還真不太好。

        斯內普將一本書扔到茶幾上。

        “《大腦封閉術精通之路》？”亞玟拿起書，這本書只有薄薄的一百來頁，但里面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看著像斯內普的字體。

        “給你一天時間，把它看完。如果看不懂的話……趁早離開歐洲，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斯內普說著，轉身離開了客廳。

        亞玟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她明白，這事不僅關乎她的性命，更關乎斯內普的。如果學不會，她就不離不躲得遠遠的，絕對不能被伏地魔找到。但她能甘心抽身而去嗎？

        在“索性離開吧”和“我不能丟下他不管”的糾結情緒中，亞玟一頭栽進了書里。她叫來家養小精靈陪她一邊看一邊練習，家養小精靈即使知道她的秘密也不會透露一個字，而且它們精通魔法，是絕佳的陪練對象。

        整整三天，她沒有離開書房。加西亞夫婦回到莊園后，聽到女兒在埋頭鉆研魔法，理解地沒有去打擾她。米歐在忙生意之余，也回來好幾次，但每次都敲不開她的房門，只能懨懨地離去。

        在數次抵擋住小精靈的進攻后，她有些欣慰地合上書。現在的她雖然不能篡改自己的記憶，但不用咒語也能抵擋住攝神取念的攻擊了。

        而過度練習的后遺癥是，她現在臉色難看得像一具行走的干尸。

        “你終于出來了，怎么成這副鬼樣子了？”米歐瞧見她的第一眼，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還是我妹妹嗎？我以為家里來了個骷髏女傭。”

        “我需要魔力穩固劑，我感覺自己已經被掏空了。“亞玟苦笑著癱倒在沙發上。

        “要不是家養小精靈說你在練習大腦封閉術，我都要以為你在鉆研黑魔法了，頂著這幅憔悴的面孔可別說是我米歐·加西亞的妹妹，我怕我的追求者被嚇跑。”米歐在她旁邊煞有介事地開著玩笑。

        “行了吧，”亞玟擺擺手，“你的追求者都是男性？”

        米歐的臉立馬跟吃了一個辣椒一樣，刷得紅了起來。

        “不是吧……”亞玟瞪大了眼睛，“還真是男的啊？！”

        “有你什么事，”米歐紅彤彤的耳朵在他的嘀咕聲中分外顯眼，他作勢準備開溜。

        亞玟一把拉住他，原本蒼白的臉被驚天大八卦震得一片喜色，“說說啊，別小氣嘛，誰啊？”

        米歐掙脫她的手臂，抓了幾下頭發，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雷斯科特家的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

        “不會吧！克里斯家的！誰啊誰啊？”亞玟抓著他的袖子一路跟著他問個不停，但米歐就是不肯開口，最后不堪其擾用飛路粉逃走了。

        亞玟撞破了哥哥的大秘密，心情頓好，她洗了個澡，然后給斯內普寫了信。

        雖然多花了兩天時間，但好歹她也算是學會了大腦封閉術，這周的集訓簡直比她之前半年研究論文還要費腦！

        斯內普于晚間來信，告知她繼續與家養小精靈練習，因為他接下來一周都不在倫敦。

        于是亞玟又花了一周時間埋頭苦練，她多次表示家養小精靈的態度太溫和，希望它們表現得更兇悍一些，結果晚上就看見可憐的小家伙在對著壁爐烤自己的耳朵。

        終于到了8月12日，她一早就騙父母在領獎后會直接去找波拉奇大師，會定期寫信回來（這項定期寄信報平安的工作被托付給了鄧布利多），然后她孑然一身離開了莊園。

        “我一定會回來的，”她看著偌大的莊園，嘆了口氣。

        用了兩個門鑰匙到達挪威首都奧斯陸，她順著邀請函的地址找到國際魔法聯合司北歐辦事處，這里是一幢麻瓜街道上的普通日用品商店，但用魔杖敲擊門環，開門后就會變成辦事處。

        辦事處并不小，實際上非常大，順著中空的頂抬眼望，大概有十幾層樓高。

        寬敞的大廳里此刻人頭攢動，一個迎賓的女巫看見她，忙走上前來，“請問你是亞玟·加西亞嗎？領獎登記處在右手邊。”

        亞玟笑著點點頭，在一眾巫師的身影中穿過去，終于擠到了還算氣派的柜臺前。

        柜臺后的是一個戴著方框眼睛，有些虛胖的男巫師，他上了年紀，動作慢吞吞的。

        “你好，我是亞玟·加西亞，來登記領獎的。”

        男巫費力地抬眼，“哦……加西亞……我記得，在哪兒呢……”他說著用磨人的速度翻閱起柜臺上的冊子，上面印著人名。

        亞玟一眼就掃到了自己的名字，“在這兒！”她用手指了指金獎下面的第二個人名，第一個名字她不認識，不過后面備注的獲獎作品是什么百種毒性植物萬能解毒劑。

        “哦……在這兒……”男巫托了托鏡框，含糊不清地說：“那麻煩你簽個名，然后去休息處等晚上的頒獎禮就行了。”

        亞玟簽上自己的名字，正要找個人問問休息處在哪兒，就撞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克里斯？”亞玟有些震驚。她對這位前任的印象只停留在魔法陣中，算起來，在現實生活中兩人四年沒見了。

        克里斯·雷斯科特的眼神在看到亞玟時突然亮了起來，他快步走上來，抓住亞玟的手，“你怎么在這兒？”

        他淺金色的頭發稍微長了一點，整張臉也更峻挺了，跟魔法陣中如出一轍。

        “我來領獎，阿尼瑪格斯誘發劑，”亞玟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抽出來。

        克里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又笑起來：“恭喜！我前兩天還聽辦公室的人說起這個藥劑。對了，我現在在這兒工作，負責歐洲跨國魔法交流促進事務。”

        “那你不成了外交大使了？”亞玟笑笑。

        “你現在在哪兒高就？”克里斯想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又在半空中生生止住，改成了輕拍。

        亞玟當作自己沒看到他的動作，回答道：“在霍格沃滋當老師。”

        “我就知道你會繼續走學術研究這條路，想你當初成天泡在圖書館，忙得我都跟你說不上幾句話……”尾音拖長了，似乎帶著一絲遺憾和無奈。

        亞玟只好干笑兩聲，“對了，你知道休息室在哪兒嗎？”

        “當然，我帶你去。”克里斯虛扶過她的背，在穿越來往的人群時，用力攬了上去。

        兩人在大廳里擠來擠去，到了另一頭的升降梯前。

        “我送你上去，”克里斯笑笑，他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亞玟，后者只好低頭假裝視而不見。

        兩人剛鉆進升降梯，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了進來。

        “真巧，加西亞。”斯內普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

        亞玟吃了一驚，她有些訕訕地開口：“真巧，斯內普教授。”

        “是你的朋友？”克里斯看著身旁的男子，黑頭發，高鼻梁，長相還算英俊，可惜面色深沉，不好接觸的樣子。

        “這位是我在霍格沃滋的同事，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亞玟硬著頭皮說，然后又對斯內普道：“這位是克里斯·雷斯科特，我在德姆斯特朗的校友。”

        “幸會，”斯內普說，隨即保持緘默，連眼神都沒有施舍一個。

        “承蒙斯內普教授照顧我家亞玟，如果給你添了什么麻煩，還請見諒。”克里斯溫柔地笑道。

        亞玟聽了趕緊瞪他一眼，“你在瞎說什……”

        還沒說完，斯內普的眼神掃了過來，只聽他淡淡道：“是的，她經常麻煩我。”

        “……？”亞玟的心情可以媲美上飛下竄的飛天掃帚了，她有些五味雜陳。

        克里斯的笑臉有點掛不住了，不過他很快調整好面部表情，歉意地說：“亞玟以前在德姆斯特朗時就這樣，總是來找我問一些學業上的事。”

        亞玟盯著自己的腳趾，她想原地消失。

        “哦？”斯內普輕笑一聲，“那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升降梯恰好停在了9樓，他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你這同事脾氣不太好的樣子，他沒有給你使絆子吧？”克里斯問。

        亞玟尷尬地笑笑，“沒有。你剛才瞎說什么，別再這么說了，我們只是朋友。”

        克里斯有些無奈地答道：“好吧，朋友。”

        到了休息室后，克里斯很快就被人叫走了，亞玟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這里的其他幾位巫師應該都是來領獎的，他們看起來年紀都比她大，一個個捧著書坐著，把這里變成了一個閱讀室。

        到了5點左右，主辦方的巫師邀請大家前往禮堂用晚宴。

        魔藥制作大賽看起來很高端，但能夠獲獎的并不多，因此晚宴并不大，領獎也不需要彩排。

        主持今年晚會的是國際魔法聯合委員會的會長亞希諾·斯特蘭奇，亞玟在邀請函上看到過他的落款。

        他看起來約莫有60歲了，灰白的頭發，微躬的背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亞玟對盤子里的食物沒太多欲望，甚至連臺上在說什么都沒聽清，她滿腦子都是之后要被斯內普帶走去見伏地魔的緊張和些微恐懼。

        她希望自己足夠勇敢。

        在喊到她名字的時候，她仍在發愣。身旁的一名巫師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回過神來，起身朝臺上走去。

        相機的閃光燈在她眼里化為一團白光，她往臺下張望，并沒有看到斯內普。

        “你在看什么？加西亞小姐。”

        是斯內普，他此刻正作為頒獎嘉賓站在她跟前。

        亞玟的心突然定下來，仿佛他漆黑的長袍將所有不安和怯弱都吞噬一凈。

        “沒什么，有些意外，想不到是你為我頒獎。”她笑笑。

        “我的榮幸，恭喜你。”他面無表情地說著，將有些沉重的獎杯交到她手里。

        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斯內普很快抽手。

        “我在后門等你，”他說著下了臺。

        亞希諾·斯特蘭奇在另一側說：“有請獲獎者簡單說兩句。”

        亞玟的目光追隨著斯內普下臺的身影，心下有些空蕩蕩的。

        輪到她時，她拿著魔杖對自己施了個擴音咒，頓時她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

        “這次阿尼瑪格斯誘發劑的研究是在我擔任霍格沃滋魔藥課助教期間完成的。我想說，我們總是在面對未知的挑戰時充滿各種惶恐不安的想法，但總有那么一盞燈為我們點亮方向，只要我們追尋著那點光，那么沿途不論再波折都無法阻擋我們前進的腳步。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堅持下去。謝謝大家。”

        她在大家禮貌的掌聲中離場，然后悄無聲息遛去了后門。

        斯內普隱在陰影里。

        “我準備好了。”亞玟說。

        “如果后悔，現在還來得及，黑魔王那里可沒有什么燈為你點亮方向。”斯內普涼颼颼地說。

        兩人的影子一高一低投射在墻上。

        不，有的。亞玟在心里說，你就是我的方向，只要你在，我就感覺充滿力量。

        “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亞玟淡然地笑笑。

        斯內普攥住她的衣袖，突然彎腰湊近她耳邊，沉沉地說：“如果你死了，加西亞，如果你死了……”

        亞玟側過頭，仰視他的眼睛，揚起一個笑，“有你的擔憂，我無比榮幸。”

        斯內普不再說話，他深吸一口氣，啟動了門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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