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玟不知道鄧布利多是否告訴了哈利他即將要面對的一切，如果是她，她會嗎？她會告訴哈利，你必須要跟伏地魔進行一場面對面的對決，而你一定會輸，但你不會死嗎？

        她想她很難說出口，況且她心中的哈利，從來不是膽小怕事的性格。就像她在預言魔法陣中見到戰后表彰大會上標語寫著的一樣，他是勇敢無畏的，他完全繼承了格蘭芬多的精神。

        即使他對鄧布利多的計劃一無所知，也一定會挺身而出，直面伏地魔。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廣場上，向遠方眺望。

        芭布玲教授已經哭得兩眼通紅，她蜷縮著背靠在欄桿上，一直不斷問著：“你確定他不會有事嗎？”

        亞玟只好一遍又一遍給予她信心，告訴她哈利一定不會有事的，鄧布利多已經做好了萬無一失的安排。這使芭布玲教授哭得更兇了，“噢……該死的……阿不思竟然什么也沒告訴我！”

        噗嗤一聲，空氣扭曲了一下，多比睜著通紅的眼睛出現在亞玟面前。

        “多比！出什么事了？”亞玟擁抱了他一下，小家伙連忙縮起了身子。

        “偉大的哈利·波特竟然去找黑魔王了！多比也試過阻止他！”他豆大的淚珠止不住掛了下來，打濕了身上灰撲撲的褂子。

        “哈利會沒事的，他是救世主！他是唯一打敗過黑魔王的人！這次他也一定能擊敗黑魔王的！”亞玟按住多比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訴說著。

        多比的抽泣聲稍微小了一點，他憂郁地抬起眼，擦了擦滿臉的淚水，“真的嗎？加西亞教授？”

        “真的！比什么都真！我保證！”亞玟重重地點了點頭，在她真摯的目光下，多比皺著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

        “對了……多比是來告訴加西亞教授，馬爾福少爺一直躲在暗處沒有參與攻擊，現在他悄悄從側門溜出去了。”多比哽咽道。

        德拉科出了霍格沃茨？是覺得哈利一定會失敗，所以先去伏地魔那兒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亞玟一時也想不清楚，她鄭重地謝過多比，又問了問剛才激戰的傷亡情況。

        說起這個，多比又哭了起來，“好多人受傷了，他們都在原地自行用治愈咒，龐弗雷夫人都忙不過來了，其他家養小精靈們也在幫忙。”

        “那有……戰亡的嗎？”亞玟的聲音減弱下去。

        “似乎死了幾個傲羅，我聽見麥格教授說，守衛在霍格沃茨外圍的傲羅不幸犧牲了，還有幾個家養小精靈也……”多比揪著衣服說。

        亞玟的心提起又放下，她沉重地呼了口氣，身旁芭布玲教授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難掩眼底的哀痛。

        “可憐的傲羅們……還有家養小精靈們……愿梅林保佑他們……”芭布玲教授苦澀地嘆道。

        戰爭總避免不了傷亡，她們雖沒有參與到激戰中，卻也明白這個道理。

        “謝謝你……多比，你先去吧……”亞玟摸了摸多比的腦袋，他擦了擦眼睛，很快消失在空氣中。

        夜越來越深了，一直沒有動靜傳來，但亞玟知道，很快就要啟動魔法陣了。靜謐的夜空籠罩住了城堡中沉重的氛圍，她忽然想到斯內普……他會在哪兒……在做什么……這次伏地魔不會殺他了，大家也沒有證據肯定他的食死徒身份，那么他會怎么做呢？會不會也跟著食死徒等待著再次進攻霍格沃茨的時機？還是趁機跳轉到己方的陣營中來？

        她不敢深想，但她迫切地希望斯內普不會跟著一起進攻，即便他身不由己。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她焦急地等待著……就在這時，廣場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她急忙站起來俯身看，只見數十道黑煙翻滾著，自遠處的山坳涌向霍格沃茨，黑煙們連二連三地落地，化為一個個食死徒，連同先前參戰的黑巫師們一起，圍攏在廣場外。

        他們自動分成兩撥，中間一個身影大跨步向前——是伏地魔！

        他狂喜的聲音空前絕后地響亮，幾乎覆蓋了城堡的每一個角落，“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頓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齊望向遠處的伏地魔。

        “是黑魔王……是黑魔王！”芭布玲顫抖地驚呼出聲。“不……不會的……你說過哈利不會有事的！”

        亞玟在她的晃動中定睛望著遠處的伏地魔，沒有哈利的身影，希望西里斯和穆迪已經把哈利帶回來了……她沒有回應芭布玲教授的問題，而是沉聲道：“該準備啟動魔法陣了……”

        芭布玲教授絕望地哭出了聲，她握著魔杖的手不住顫抖著。

        伏地魔欣喜的聲音傳來，“你們的救世主，死了，不堪一擊，不堪一擊！”他發瘋似的笑著，冰冷地傳達到每個人心底。

        沒有人質問，沒有人開口，親眼見到伏地魔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無止境的沉默襯托著他嘶啞的笑聲，諷刺地可怕。亞玟不敢想象人們的表情，那一定非常、非常難看。

        “勝負就是這么簡單……”伏地魔陰冷地繼續說著：“現在，只要你們放下魔杖，就沒有人會受到傷害……”

        他一揮袖子，身后的食死徒們狂笑著奔向廣場，數百個黑影頃刻間就覆滿了視線。

        就在這時，鳳凰社的成員們行動了！他們舉起魔杖沖向食死徒們。其余學生和家養小精靈們一看這陣勢，也紛紛迎了上去。

        亞玟來不及看更多，她迅速抬起魔杖，大喝道：“啟動魔法陣！”頓時，金色的光芒自魔杖傾瀉而出，地面巨大的魔法陣感應到了魔力的召喚，發出微微的震動聲，緊接著金光大漲！整座城堡都被籠罩在了金色的華光中！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沖進魔法陣的食死徒都倒了下去！他們或被自己的不可饒恕咒擊中，或被其他攻擊咒語擊中，勝負在一瞬間明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隨即鋪天蓋地的驚呼聲爆發，久久盤旋在城堡上空，沖淡了對哈利“死訊”的悲痛。

        亞玟懸著的心放了下去，她沒有停止手中的魔力傾斜，但在金色的光芒中，她看見芭布玲教授揚了一個久違的淺笑。

        “——亞玟·加西亞！”一聲怒極的咆哮傳來，是伏地魔！他站在廣場的邊緣，被自己施放的攻擊咒語擊退了好幾步。

        亞玟被他的呼喊一驚，心臟也重重跳了一下。芭布玲教授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亞玟沒有說話。

        “亞玟·加西亞！我知道是你！本想晚些收拾你！停止你這該死的魔法陣！否則——”伏地魔很快召來納吉尼，站在它的頭上騰空而起。巨大的蛇身上，他迎風站著，渾身暴戾。

        只見他揮動了一下魔杖，身邊浮現出一個的身影，那人被迫仰著腦袋飄在半空中，四肢向后拉扯著，長長的黑袍在風中掀起波浪。

        “是……斯內普！是斯內普！”芭布玲教授止不住大喊起來。

        她的聲音很快被廣場上人群的呼聲蓋過去，但亞玟什么也聽不見了……她木訥地望著遠處的斯內普……他的身影在視線里很小，但她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要看得清楚。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每一擊都帶著撕裂的疼痛感。為什么？她止不住問，為什么伏地魔會突然用斯內普威脅她？

        手中的魔杖無力地垂了下來，金光消散。她兀自盯著斯內普的身影，幾乎要喪失站立的力氣。

        伏地魔冷笑的聲音砸在她心上，“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我會發現斯內普跟你的關系？我曾經這么信任他……誰能想到他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叛徒……不要躲著了，出來吧，出來！我就告訴你一切！否則……斯內普的命可就不保了……”

        “有任何人敢動，我就殺了他，你們不是自詡正義嗎？讓我看看你們的正義在這條命面前是否貨真價實……”

        “亞玟·加西亞，我就給你一點時間，讓你好好考慮考慮是不是要來救你的情人……可別讓我等太久……”

        耳邊嗡嗡的，亞玟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咽下嗓子口的血腥氣，轉身飛速往樓梯跑去。

        斯內普……斯內普……腦子里全是他的名字，他的樣子，他飄浮著的影子……他不能死！

        在奔跑間，有人迎面撞向她，狠狠將她拉住。

        “跟我來！”西里斯緊抓起她的手腕，將她半拖著跑向一樓的教師休息室。亞玟猶如行尸走肉般被箍著手，她想喊出來，她要去救斯內普！可是她發不出聲音，濃重的血腥氣充斥著口腔。

        西里斯一腳踹開教師休息室的大門，里面站著鄧布利多、穆迪和幾個傲羅。他們圍著中間的坐著的哈利，幾個人聞聲向他們望來。

        哈利正揉著腦袋，他仿佛剛從昏睡中醒來，臉色十分蒼白。

        “加西亞教授！”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鄧布利多教授剛才跟我說了一些事——”

        西里斯打斷了他的話，“亞玟，聽著！黑魔王現在一定想殺了你！可你別忘了，哈利是老魔杖的主人，所以他沒有死，只要你現在打敗哈利，那么老魔杖的主人就會變成你，黑魔王也就殺不了你了！”

        他的語速很快，亞玟很快回過神來，她張了張嘴，“如果老魔杖的主人成了我，那之后誰來殺死黑魔王？”

        鄧布利多這時候發話了，“哈利體內的魂器已經除去了，食死徒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我們的人會一起攻擊黑魔王和納吉尼。只要納吉尼一死，伏地魔就再也沒有活的希望了，誰殺死他都可以，亞玟。”

        亞玟看著西里斯和鄧布利多關切的目光，感到自己的眼眶濕濕的，但她沒有流淚。

        “哈利？”亞玟看向哈利，“你也同意？”

        哈利點了點頭，“加西亞教授，我一直誤會斯內普了，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愿意幫你一起救他。等救下他，我們就全力發動攻擊。”

        穆迪也跟著說：“一會我們會用隱身咒潛伏在你身邊，伺機而動。”

        亞玟木訥地點了點頭，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舉起魔杖朝哈利鞠了一躬。“必須是認真的決斗才行，”她輕聲說，感激地看著哈利。

        哈利也向她鞠了一躬，兩人迅速退開幾步，同時回身發動了攻擊。

        這場攻擊幾乎沒有懸念，畢竟哈利剛從昏睡中蘇醒，也沒有想贏的念頭；而亞玟雖然消耗了大量魔力啟動魔法陣，可滿腦子充斥著斯內普的身影，所以在幾個回合后，哈利手中的魔杖就向后彈射出去，他也跌坐到了地上。

        亞玟趕緊拉起他，輕輕擁抱了一下這個大男孩，“謝謝……”她輕聲說著，又看了其他人一眼，便馬不停蹄地跑出了教師休息室。

        城堡的大門逐漸在眼前變大，外頭密密麻麻站著的背影像是一堵厚重的墻壁，隔絕了她的視線。

        她的腳步變得緩慢而沉重，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幾乎是所有人都向她看來。人群為她讓出一條道，耳朵嘈雜的聲音回旋著，然而她聽不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廣場外那個飄浮著的黑影上。

        似乎有人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被她拂開。無數張臉焦急地企圖對她說著什么，可那些聲音紛紛消散在她耳邊。

        “啊哈！加西亞！”伏地魔的聲音傳來，他目光所及之處，七歪八倒地躺著許多食死徒的尸體，他們以各種姿勢趴在地上，將他的雙眼刺得通紅，他身邊站著的零星幾個食死徒也用惡極了的目光盯著她。

        亞玟緊抿著嘴，沒有答話。她看清楚斯內普了！

        這個一向能極其嚴苛控制住自己情緒的魔藥大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以一種異常抗拒的眼神掙扎著，可他的四肢和嗓音都被禁錮住了，只能睜大了眼睛無聲地瞪著亞玟。

        伏地魔張開雙臂，在納吉尼的腦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即使是失敗也沒能讓這位黑魔王喪失自己的驕傲，“沒想到最大的變數竟是你……亞玟·加西亞……要不是看在你那一點點小小的利用價值上，我早就親手了結了你。哈！而你活到了現在，而我也得知了有趣的事情。”

        亞玟克制住顫抖的表情，“是誰？”

        “是誰……”伏地魔緩緩道：“我會讓你死得瞑目的，回頭看看你左手邊第二具尸體，覺得眼熟嗎？”

        亞玟迅速望了過去，那具尸體側臥著，半張臉露在外面。胡子拉碴的下巴，褐色的卷發……一瞬間她清醒過來，是仲夏節的那個船夫——奧利格。他并沒有穿食死徒的袍子，看來是后來才被吸收進黑暗陣營的。

        可是她并沒有在船上跟斯內普有任何逾矩的動作，即便是奧利格向伏地魔告密，斯內普也理應能處理好。

        她疑惑的目光很快被伏地魔捕捉到了，他大笑起來，笑得躬起了身子，好一會，才直起身子，“來吧，納吉尼，讓她看看你的食物，”他吩咐道。

        納吉尼的腦袋微微晃動了一下，張開血盆大口，一陣蠕動后，它從嘴里吐出了一個被黏液裹挾著的尸體。尸體蜷縮成了一團，上面全是令人作嘔的粘稠物。亞玟止不住捂住了嘴，強忍住翻涌想吐的胃。

        她只稍稍看了一眼，便在記憶中搜索到了這具尸體的歸屬——鮮花島上那個美艷的旅館老板娘。

        亞玟不自覺向后踉蹌了兩步，晃了晃腦袋，冷笑一聲，“伏地魔，你的手倒伸得長。”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伏地魔的面喊他的名字，他幾乎是暴怒著立刻揮動魔杖甩了一個死咒向她射來，而亞玟毫不猶豫地抵擋住了那道綠光。

        “亞玟·加西亞！”他怒吼著，伴隨他的怒意，滾滾狂風席卷而來，吹動起他們的袍子和衣衫。圍著納吉尼的食死徒也跳了起來想動手，被伏地魔喝止了。“都不許動手！我要親自！當著斯內普的面殺了她！”

        亞玟冷笑的表情沒有變化，“果真是自負呢，伏地魔，我為你感到可悲。”

        伏地魔的面目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他眼里的猩紅暴漲，“賤/人！賤/人！激怒我有什么好處！我隨時都可以殺了斯內普！”

        亞玟握了握魔杖，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你不會殺了他，你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他了，殺了他，你什么也得不到，你以為我們所有人站在這里聽你說話的原因是什么？”她頓了頓，在伏地魔渾身散發的戾氣下不為所動，“你不是想殺了我嗎？只要你放了他，我不會反抗。”

        伏地魔將魔杖直直指向斯內普，仿佛隨時都會發動阿瓦達索命。“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他？雖然我更想要你的命……可以，我放了他，你把魔杖扔了。”

        亞玟又笑了一下，“你的承諾可不牢靠，伏地魔，你把他放下來，我要確認他的安全。只要他走到我面前，我就扔掉魔杖。當然，你可以禁錮他的魔力。”

        伏地魔陰陽怪氣地獰笑著，“我欣賞你的勇氣。”他輕晃了一下魔杖，斯內普從半空中飄了下來，他落到亞玟面前兩三步的距離。他的樣子看起來糟透了，嘴角滲著血，袍子被割開好幾道劃痕。

        亞玟心里泛上一絲疼痛，她看著他通紅的雙眼，沒有解除他的禁言咒，她害怕她聽見他說任何話，哪怕是一個字。

        斯內普無言地盯著亞玟，他黑色的頭發被風吹散，露出他悲傷的眉眼。

        亞玟沒有說話，她默默望著眼前的男人，她不會死，對此她心知肚明，所以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安撫地笑了笑。可是為什么她的淚水會不自覺流下？斯內普……她想，你真是讓我心甘情愿付出了不少……

        在斯內普緊鎖的目光下，她抬起手，魔杖從她手中輕輕脫落。她聽見背后人群驟然響起的驚呼聲，漫天的風將她的頭發吹亂，在黑色的發絲間，她看見伏地魔的魔杖已經指向了斯內普和她，魔杖頂端的綠光亮起。

        一瞬間有多長？她大步上前抱住斯內普轉了個圈，在斯內普愕然的表情中承受了死咒的沖擊。

        身體的痛感沒有想象中那么劇烈，她感到思緒在流散，眼前斯內普的面容也變得模糊。

        她想起很久前在霍格沃茨的列車上，特里勞妮教授扯著嗓子的聲音——“死亡向你們逼近……你們別無選擇……唯有犧牲掉……”

        她想起在黑湖之下啟動魔法陣時，耳邊嘆息的聲音——“……我不懼死亡，我怕的是……”

        我怕的是什么呢……她想，我怕的是……你從我的生命里消失。

        在乍現的各種魔咒光芒中，她模糊地看到鳳凰社的成員解除了隱身咒，從兩側飛奔而來。

        然后，所有畫面和聲音消失，目光所及，歸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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