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里正一聽，剛準備說這怎么行，蘇氏就重重點頭：“可以！只要能擺脫你們這群自私自利的吸血蟲，我們二房凈身出戶！”
  山里的野果子、野菜，什么不能吃？
  別以為凈身出戶就能餓死他們！
  這下，倒是老顧家人都愣住了。
  他們全都滿眼疑惑地盯著顧氏，懷疑她是不是早有預謀，事先在外面藏了錢糧什么的。
  蘇氏掃視他們，冷笑：“不用懷疑我，我們二房賺的所有錢糧都進了你們腰包！何曾有過一個銅板？
  我蘇月可不像你們這些人，吃著二房的飯，卻砸著二房的碗，還妄想二房跪在你們面前！嘴臉不要太惡心！你們這個家早晚會遭報應！”
  劉大麥指著蘇氏鼻子，尖聲叫罵：“該遭報應的是你，不孝婆母的爛貨！遭瘟的攪家精！”
  蘇氏盯著劉大麥，冷冷扯了扯嘴角，譏諷一笑：“明明是山雞，卻非要扮鳳凰”。
  “你個娼婦！老娘撕爛你！”劉大麥嚯地起身，撲向蘇氏。
  “劉大嬸子，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是干什么！”賀里正立即起身攔住了她。
  顧智淵也拿著菜刀護在了蘇氏身前：“劉婆子！你再敢對我娘動一根手指，我剁了你！”
  劉大麥一聽親孫子喊她劉老婆子，氣得險些站立不穩：“孽畜！我是你親奶！”
  “我奶？你配嗎？你連陌生人都不如！”顧智淵眼底猩紅，涌出濃濃恨意。
  顧智淵腦子里閃過劉大麥指使他干這干那，不停打罵他，卻把好吃的都留給大房和三房孩子，不讓他們干活的畫面。
  顧德、顧瑞等人看著蘇氏和顧智淵，都有些納悶兒，這一個個的怎么……都變了？為何忽然不服他們的命令了？
  以前，蘇氏只知道埋頭苦干，像頭老黃牛，很少表達自己的意見，今天只是去了一趟顧老四家，回來就像翅膀突然硬了一樣。
  顧智淵也一直非常低調，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今日像是被拔了毛的老虎，忽然變得兇神惡煞。
  終于，在里正的調節下，二房與顧家老宅分家斷了親。
  二房一家三口什么都沒帶，直接拿著分家斷親書，穿著身上那套破衣服，出了顧家老宅。
  蘇氏和顧祥被打得渾身是傷，只能拄著一根木棍，緩慢向前走。
  賀里正寬慰他們，他會盡快把戶籍辦好，村里分給他們的戶田、宅基地也會盡快劃出來。
  明日，他再想辦法借點糧食給他們，先支撐一段時間。
  二房感動不已。
  賀里正又擔心老宅那邊的人報復他們，一直看著他們走遠了，才離開。
  夜色籠罩的土牛村亮出點點燈光。
  三人在暗夜里，緩慢向前，只想距離顧家老宅遠點，再遠點。
  蘇氏扭頭，恨恨地盯著自己男人，肅聲道：“顧祥，我可告訴你，以后你再和老宅那邊有什么牽扯，老娘就和你和離，你滾回老顧家繼續做人家牛馬，我和淵兒過！等家里有了錢，再想辦法把秋韻弄出火坑！”
  蘇氏雖然臉腫得像饅頭，眼縫里卻透出亮光。
  只要和老顧家斷了關系，她就滿懷希望，她家三個壯勞力，還能活活餓死？
  大不了兒子晚幾年再成親，只要彩禮給的足，三十歲照樣能娶媳婦！
  顧祥這次也被打怕了，這回要不是兒子用刀逼著他娘喊停手，他們夫妻倆估計真要被活活打死了。
  其實，他心里說不出地失落。
  這些年他事事順著娘，和媳婦沒日沒夜地勞作，卻沒得到娘的一句好話。
  大房三房偷奸耍滑，占盡好處，卻被寵成眼珠子。
  他親娘對他這個兒子真是一點都不待見啊。
  “媳婦，以后我啥都聽……聽你的”，顧祥的聲音有些哽咽。
  蘇氏沉聲道：“希望你說到做到，別到時候死老婆子憋出幾滴人尿，你就心軟了。”
  蘇氏對他男人是不相信的。
  她男人就像被馴服多年的牲口，習慣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變過來。
  但，只要她盯得緊，也能防著一些。
  顧祥悶悶道：“我不會的，以后我心里只有你，淵兒和韻兒”。
  聽見親爹這樣說，顧智淵長長舒了一口氣，頓覺一身輕松。
  這些年要不是為了爹娘，他早就脫離了那個所謂的家。
  他10歲那年就看明白了，他爹娘只是老顧家的老牲口，而他則是小牲口。
  四叔一家分出去后，只有二房有三個成年勞力，還沒任何拖累，大房和三房一堆兒子孫子，都指著他們二房干活養。
  似乎他們二房存在的價值，就是供養那些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家人。
  可是，大家都是顧家的兒女，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么？
  爹娘年齡也不算大，這些年卻只生了大姐和他，還不是因為操勞過度，身體弄壞了。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血緣親人之間也該有一定的底線。
  畢竟，親人才是最深的江湖。
  互惜互愛者，便能形成抵御外敵的同盟。
  若是毫無底線地算計和索取，借著親情外衣的麻醉，簡直殺人不見血，割肉剜骨都不知疼。
  三人由村南向北，走到黑云山腳下。
  顧老四家亮著燈光，傳出陣陣歡笑聲。
  二房三人都駐足凝望了一瞬。
  顧智淵壓低聲音道：“爹娘，我在山里找了個山洞，在搭好房子之前，我們先去山洞住。”
  蘇氏和顧祥自然沒有意見。
  一家人到了山洞，蘇氏才知道這個山洞有多好。
  洞內干凈整潔，里側鋪著睡覺的草甸子，洞側是擱置東西的石臺子，上面放了五六斤粗糧，洞口還有煮飯的臨時火坑。
  蘇氏和顧祥都驚呆了。
  顧智淵不好意思地笑道：“爹娘，其實幾年前我就在準備分家的事了。沒想到正好趕在了今天。我還藏了一百二十文錢，都是我平時偷偷打獵，砍柴，搓麻繩攢的。”
  蘇氏看著自家兒子，滿眼欣慰。
  當初她看自家男人太過老實憨厚，事事都聽婆母的，就希望兒子聰明點，于是央著公爹給兒子取了一個聰明的名字，沒想到兒子果然比他們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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