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顧青槐就要推門走進去。
  金氏怒極，兩眼一橫，抬手就朝顧青槐打去。
  齊元碩一把抓住金氏的手臂，把她狠狠推在了一邊。
  金氏打了個踉蹌，險些沒站穩，等她回頭再次瞪向顧青槐時，卻看見了剛才推她的那少年鋒利如刀的眼神。
  那眼神是在警告她，再敢動顧青槐一根手指，他會要了她的狗命！
  金氏氣得咬牙切齒，卻不敢上前了。
  院子里的動靜太大，正在午睡的湯大海、湯大江夫婦，以及兒子兒媳閨女們呼呼啦啦都跑了出來。
  湯圓站在最不顯眼的角落，捏著衣角的兩手輕輕顫抖，不敢抬頭。
  “顧青槐！你干什么！這里不是你家，還輪不到你撒野！”湯大海指著顧青槐，厲聲大喝。
  不等顧青槐說話，賀里正一臉怒容地從后面擠了進來：“湯大海！這是苦花嬸的家！苦花嬸建這個家的時候，你還是泡尿！咋？翅膀硬了，就要把喂你蟲子吃的老鳥趕出鳥窩？！”
  “賀里正，您……您咋來了？”湯大海瞬間斂起怒意，皮笑肉不笑。
  賀里正瞪著他，沒好氣道：“苦花奶以前每天都去村南老槐樹下坐坐，這段時間不見她去，你老實說，苦花奶是不是生病了？”
  湯大海面色一怔，隨即軟了聲音道：“賀里正，我娘她……她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在屋里睡著了，你們還是不要去打擾——”
  湯大海的話音還未落，西側的窩棚里忽然傳出“嘭”的一聲巨響。
  趙櫻臉色一變，一把推開湯大海就往窩棚里沖。
  顧青槐齊元碩幾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湯家人見狀，個個臉色大變，驚慌地對視一眼，也朝窩棚跑去。
  低矮霉臭的窩棚里，舊木板搭起的床鋪散了架，苦花奶渾身赤裸地趴在床邊的地上。
  看樣子，苦花奶是想拼盡全力爬下床，結果用力的時候床散了架。
  苦花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枯黃的老皮皺皺巴巴地掛在骨架上，屁股后面全部是屎尿，還有幾個腐爛的褥瘡，瘡面隱隱可以看見有極細小的白色肉芽在蠕動。
  窩棚里散發著屎尿和皮肉腐爛的惡臭，顧青槐不可抑制地嗷嗷嘔吐起來。
  怪不得她，懷孕了對氣味一直很敏感。
  齊元碩慌忙扶住了她，想要伸手幫她順順背，手卻停在了半空。
  趙櫻眼圈一紅，想要扯過床上的床單被褥蓋在苦花奶身上，卻發現那上面全是屎尿爬蟲，臟得不堪入目。
  齊元碩立即脫下自己的外衫蓋在了苦花奶的身上。
  他尚且稚嫩的上半身裸露出來，雖然還是少年的身骨，卻寬肩窄腰，有緊實的肌肉，勻稱的筋骨。
  湯家的幾個小姑娘都紅了臉。
  顧青槐很無語，自己親奶奶都被折磨成了這樣，她們還有心思把目光放在齊元碩身上！
  “你回去穿件衣服再過來”，顧青槐斜了齊元碩一眼，小聲道。
  齊元碩捂住胸前兩點，紅著耳根“嗯”了一聲，轉身鉆出人群，跑了出去。
  “苦花姨，別怕，我來看你了”，趙櫻將吳苦花半抱在懷里，聲音哽咽。
  苦花奶奄奄一息，微微睜開了含淚的眼睛，嘴角還帶了一絲笑意，蒼老沙啞的聲音喃喃喚道：“櫻……子……”
  親生兒女不如故人子孫啊。
  賀里正兩眼冒火，怒目掃視湯家人，吼道：“畜生！一幫畜牲！你們，都給老子滾過來！”
  湯家人幾乎是立即轉身，紛紛跟了過去。
  他們看著自己的娘\奶奶是這副慘狀也吃了一驚，內心不可能不惶恐。
  那個趴在地上，滿身惡臭的枯萎老人似乎在提醒他們，他們有多么無情和卑劣。
  所以，他們不想再繼續盯著看了，眼不見為凈。
  她很快就會死去，她死后，要不了多久，就會只活在他們的記憶里。
  偶爾提起她，他們也能說她幾句好話。
  讓外人聽起來，感覺他們母慈子孝，家庭和樂。
  顧青槐平復了一下腹胃，見窩棚只剩了阿娘和齊元碩，便拿出一粒綠色藥丸遞到了苦花奶嘴巴，小聲道：“苦花奶，這是救命藥，快張嘴吃下去！”
  這粒強身健體丸是顧青槐剛剛在系統花了一萬積分買的。
  苦花奶只剩了一口氣，若沒有這粒藥丸，肯定活不了。
  苦花奶眼睛透出一絲亮光，無力地張開了嘴，把藥丸吞了下去。
  院子里，賀里正正在大聲訓斥湯家人。
  “你們就是這樣做人兒女子孫的？眼睜睜看著親娘、親奶奶生病卻不管不顧？剛才你們可都看到了，你們娘成了什么樣子？活得還像個人嗎？畜生都知道反哺，你們是人嗎？還有良心嗎？！”
  湯大江的婆娘柳氏撇了撇嘴，陰陽怪氣道：“顧青槐不是說了嗎？我們不能愚孝。”
  “你那么聽我的話，我讓你吃屎，你去吃嗎？”顧青槐走了出來，目光冷厲地盯著柳氏。
  “你——”柳氏氣得臉白。
  顧青槐走到湯家人的對面站定，目光像利刃一般刮過每個人的臉，凌聲道：“對！我的確說過我們不能愚孝。但是，柳氏，你不能斷章取義，惡意曲解！對無德老人一味順從，不分好壞忠奸是為愚孝！可你們捫心自問，苦花奶是無德老人嗎？
  湯大海、湯大江，你們好好想想，這幾十年，作為親娘，苦花奶可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她辛辛苦苦拉扯你們長大，好吃的好喝好穿的都留給你們！
  給你們娶媳婦，幫你們照顧孩子，分擔家務，她哪一點不是個好娘？”
  湯大海沉著臉，一言不發。
  湯大江慚愧地低下了頭，原本他說要照顧老娘的，可是他每天干活那么累，一回家根本就不想動。
  一開始他還記得給娘送飯，后來干脆連送飯都忘了。
  娘每天拉屎拉尿，他又是個男的，根本就不方便伺候。
  他使喚不動自家婆娘，就讓兩個閨女去照顧一下，沒想到兩個丫頭片子根本沒去管過。
  大嫂家的湯圓去給老娘擦屎擦尿，還被大嫂打了好幾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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