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困境
“嘭！”
顧清重重摔倒在地，頭上石板合上的聲音震耳欲聾。揚(yáng)起的塵灰飄灑，嗆得她止不住咳嗽。
然而除了腿處鉆心的疼，身上并沒有預(yù)想之中的疼痛。顧清微愣，伸手摸索，觸手柔軟卻濕熱黏膩，撲面而來的滿是腥味。
是血！
她一驚，顧不上腿上的疼痛，連忙翻身下來。接踵而來的咳嗽與抽氣聲，讓顧清心中一緊。
“晉寧王？”
好半晌，趙晟才咳順氣。背腹的疼痛引得他的眉緊皺，無法舒展。顧清下落的瞬間，他飛身而下接住她，同她一起掉落下來。原本身上便是大大小小的的傷口，此刻被顧清一砸，疼痛難忍。
“我沒事……”
微啞的聲音，夾雜著濃重的喘息，鼻尖縈繞不散的是血腥味。顧清喉頭一澀，驀然便垂下了眼瞼。
趙晟強(qiáng)忍著疼痛坐起，放眼打量此刻所處的環(huán)境。一望之下，驚駭不已。
目之所及，竟然處處白骨。
一望無際的長長甬道，依舊如白晝一般被明珠照亮。然而幽幽白光下，具具人骨或躺或臥，放眼望去，數(shù)之不盡。白骨森森，同通道一般無盡，壯觀可怖。
抵擋不住的寒意，頓時從腳底蔓延至心里，趙晟瞪大了眼睛，驚駭?shù)谜f不出話來。
“怎么了？”
久久沒有聲響，顧清忍不住問出聲。
趙晟一愣回過神。他望著顧清，余光掃見她身后，忍不住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再望向顧清時，卻依舊是道。
“沒什么。”
然而此刻，顧清已經(jīng)觸碰到了。
“這是什么？”冰冷的觸感驚人，顧清緊著皺眉，說話間，已經(jīng)摸上了。
手！是人手！
震驚中的顧清猛的彈開，瞪大了雙眼，神情中滿是不可置信。摸到的人手毫無彈性，指尖還殘留著冰冷入骨的觸感。這是死人的手！而且……還是死了沒多久的！
顧清“望”向趙晟的方向，表情怔怔的。“手？”
趙晟眸子一暗。“嗯。”
“他……死了？”
這樣的觸感，顧清是知道的。活人的手，怎么會是這樣的觸感？她心中猶如巨石壓頂，悶得喘不過氣。
她這般明知顧問，不過是想有人反駁自己而已。
然而趙晟卻是輕聲開口，“嗯。”
眼淚毫無征兆地突然便奪眶而出。
眼前的女子，眼淚順著臉頰接連不斷。她在哭，卻沒有聲音，甚至連表情都無，只是怔怔地，如出神般。
身處絕境的時候依舊鎮(zhèn)定自若，命懸一線的時候也沒有恐懼害怕。此刻，她卻哭了，像個正常的女子般。趙晟眸眼微頓，到底是個女子。當(dāng)真正的死亡在身邊時，依舊會害怕。
“我們會沒事的。”他開口，輕聲寬慰。
然而，顧清卻似回過神來，“望”向他。“是誰？”
“什么？”趙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死的人……是誰？”
她“望”著他，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趙晟只是一頓，瞬間便明了。眸子“咻”地垂下，手不自覺地便握緊了。
他喉頭微動，終是開口。“是高夏，不是陸致寧。”
心中的巨石轟然落地，顧清如釋重負(fù)，一瞬間便放松下來。長長的舒了氣，卻似被抽走了力氣，暈眩突然來襲，幾欲坐不住。
趙晟連忙扶住她，忍著痛艱難地挪動，讓她靠著墻壁坐好，待她坐穩(wěn)后，才松了氣坐在她身邊。
他側(cè)過頭看著顧清。此時她眼眸微瞇，面上雖依舊毫無表情，淚水卻已經(jīng)干了。他眸光一黯，垂眸間，轉(zhuǎn)回了頭。
應(yīng)該猜到的，生死之刻依舊拼了命求生，意志這般堅定的人，怎么會因為死了個不想干的人，便流淚呢。
她，定是害怕遇難的那人是她在意的人吧。而除了陸致寧，入這樓中的，還有誰能讓她如此在意？
陸致寧，又是陸致寧……
忘記是多久以前，也是有人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擔(dān)心著另一個人。這場景，還真是說不出的相似。
趙晟仰頭長嘆，微勾的唇角有些自嘲。
顧清微闔著眼，緊皺著眉頭，握緊的拳頭微微的有些顫抖。此刻放松心神，小腿處蝕骨的疼痛才侵襲上來。
箭羽已經(jīng)在落地的時候折斷，只剩箭頭留在肉里，磨擦著骨頭。血已經(jīng)漸漸止住了，干涸得將袍子凝固在腿上，一呼吸，便扯得生疼。
耳邊低低的抽氣聲，如絲纏繞，傳入趙晟而里。他一愣，轉(zhuǎn)過頭來，看見顧清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才猛然驚醒。
“你別動，我看看腿。”
他的手輕輕撫上顧清的腿，甫一撫上，顧清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趙晟一愣，停下了動作。
“你忍忍，必須要拔出箭頭才行，否則傷口潰膿引起破傷風(fēng)，腿就保不住了。”他說著，手重新?lián)嵘纤男⊥取！懊胺噶恕！?br />
絲帛撕裂的聲音，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疼痛，捏緊了顧清的心臟。她屏住呼吸，緊握的手，指甲陷入肉里，手心里一片模糊。
箭頭猛地被拔似，鮮血頓時噴薄而出，趙晟連忙將隨身帶著的傷藥替她上好，撕了衣袍做繃帶包扎。
血依舊在流，迅速浸過了布條。顧清忍不住蜷緊了身子，汗水早已經(jīng)大顆大顆的滴落，她拼命忍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不曾喊一句痛。
“幸好我還帶了一些止血的傷藥，雖然比不得‘鬼手神醫(yī)’的藥，卻也是上好的，放心，不過是有些痛，過一會兒就好了。”
“謝……謝。”
腿間的痛，傳到了四肢百骸，顧清開口說話都艱難無比。
眼前的女子，額頭的發(fā)早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彎曲著黏在她臉上，她垂著眸子，咬緊了牙關(guān)。一瞬間，她的側(cè)臉恍如記憶中的模樣。
“莞兒……”
猛然回神，話已出口。然而被疼痛侵襲著感官的顧清，此刻思緒恍惚，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輕語。
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眼前的人雖然與她有著相似的血緣，可其他的卻一點也不像。明明不像，明明不像的……
趙晟心一沉，驀然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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