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晉寧王司馬瑜，不，是趙晟。

　　趙晟此刻輕皺了眉頭，認真地看著她。眼前的顧清微揚著的唇角苦澀，有些刺眼，與記憶中某個身影竟有一瞬間的重合。

　　他猛地一頓，收回了目光。

　　對了，眼前的女子與那人有著一半的相同血液，如何能不相似？

　　她們是相似的。有相似的習慣，相似的愛好，甚至連面容，在恍然間也有那么一點點相同。

　　但是，卻也是不同的，眼前的女子安寧恬淡，有時候卻固執的有些咄咄逼人，堅硬得甚至連笑，都帶著保護色。

　　而她……

　　而她，熱情開朗，活潑好動，毫無心機。在她眼里，一切都是善，她的笑，如六月正午的陽光，僅僅是遠遠的看著，就能感覺暖意襲人，甚至……被灼傷。

　　不一樣，終歸是不一樣……

　　“顧姑娘，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會在這兒？”

　　顧清輕輕搖頭，“不知道，我一覺醒來，便在這里了。”

　　趙晟輕皺了眉頭。初初聽到聲響的時候，他也有些訝異，以為又是這樓里的機關，結果細下心來聽，才隱約分辨出是人的呼喊聲。

　　幸好，他過來了。

　　“晉寧王，請問，你們進這莊已經幾日了？”

　　趙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樓中根本見不到外面的情形，無法判斷時辰天日。他也只能憑借饑餓感與困乏程度，猜測大概得時辰。

　　“約摸是第三日了。”

　　第三日？

　　顧清一驚，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么說來，這也是她被人帶進來的第二日了。

　　“那這……是第幾層？”

　　趙晟的眸子猛的一暗。逢月樓統共五層，從外而看，逢月樓不大，然而身處其中時，才能清楚。

　　樓中之地，空間大得難以想象，與外面看來絲毫不一樣。而他進來三日了，依然還停留在第一層。

　　“這……是第一層。”

　　“第一層？”

　　顧清完全抵擋不住此時的震驚。他們進來已經三日了，竟然依舊處在第一層？為什么會這樣？

　　“嗯。”趙晟聲音微沉。“這逢月樓看似不大，可這里面的路，卻沒有盡頭似得，怎么都找不到上樓的路。”

　　“怎么會……”

　　“機關。”趙晟眸眼微垂，“行差踏錯之間便是生死相隔，這里的機關太多，或許走不出也是因為機關……”

　　可是，即便知道，也沒有應對之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平生倒是第一次遇到。

　　顧清的心卻是一沉。什么樣的機關，會大到讓人走不出？趙晟被困在這兒，會不會，連陸致寧也……

　　“你們同時進來，可……見過其他人？”

　　“其他人？”趙晟的眸光“咻”的一暗。“在入口的分叉處，便分開了，這一路行來，其他人……沒有看到。”

　　他話語輕巧，可字句間的細微停頓顧清卻也聽得分明。她眼瞼微閃，只輕輕點頭，不再說話。

　　“顧姑娘，你打算……怎么辦？”趙晟看著她，輕聲問。

　　微勾的唇角苦澀，垂著的頭輕搖。“不知。”

　　垂著頭的女子，看不清神情。她身子單薄，似一陣風吹來，便能將她吹倒了，她的手指深深的凹陷進了還未吃完的餅中，骨節分明，泛著青。

　　趙晟開口，輕輕一嘆。“若是姑娘不嫌棄，與我一同吧。”

　　顧清卻是微愣，抬起頭來“看”著他。“王爺，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我知道。”

　　“若我是你，便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說這句話。況且……你我的關系，也并沒有到可以同行的地步……”

　　“也是，這樓中危機四伏，帶上你確實是個不明智的選擇，但是……”他頓了頓，“若是讓我當真不管，我也做不到。”

　　他唇角微勾，不知是無奈還是自嘲。

　　顧清心中微動，“何必？”

　　“我也不知道。”他輕輕一嘆。“把你放在這兒，你必死無疑，我做不到見死不救。或許找到出口就能遇到其他人也說不定，至少，將你交給陸致寧。”

　　顧清怔了怔，半晌才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那就多謝王爺了，若是能出去……定會好生相謝。”

　　“不用了，就當我還你的兩次相救之情吧。”

　　他說著站起，語氣堅定。

　　此時，淡淡的血腥味漂浮，似有若無，顧清忍不住輕皺眉頭。“你受傷了？”

　　“不過是點皮肉傷，不礙事。”

　　顧清依舊眉頭微皺，“你來的那個方向有機關？”

　　“嗯，我一路行來，大大小小的機關數不勝數，防不勝防，我只受了這點傷，已經是很慶幸的了。”

　　“可是，我一路行來，并沒有遇到什么危險。”顧清說著，指向了來的方向。

　　趙晟一愣，望向顧清身后。

　　壁頂依次排列的夜明珠，瑩光幽幽，即便這樓中不見天日，也將這沒有盡頭的路映得亮如白晝。

　　顧清手指的方向，明晃晃的，干凈整潔，并不像自己來的那方，尤如刀槍劍雨后的戰場，滿地的武器。

　　“難不成，出口在那邊？”

　　“不知。”顧清輕輕搖頭。

　　趙晟略一思忖，“我來的那方自是不能再走了，咱們就往你來的方向行。”

　　“好。”

　　她三兩口喝了水吃了干糧，又休息了好一會兒，待力氣稍稍回復了些許，才扶著墻緩緩站起。

　　許是蹲坐的時間久了，一瞬間的腿麻讓她瞬間失力，眼看著就要摔倒，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人扶住。

　　“怎么了？”趙晟輕皺了眉。

　　顧清微愣，連忙扶著墻站好，“腿麻了，已經沒事了。”

　　扶住的手驟離，趙晟有些恍神，眸光微暗，他垂了眼瞼轉過身，“嗯，走吧。”

　　引路用的白玉短笛，自醒來伊始便不知去向，此刻，顧清只得一手拉住他的劍鞘，一手扶著墻壁，跟著趙晟的步伐，緩慢前行。

　　趙晟邊走邊仔細打量著四周，這一路果然如顧清所說。這般平靜，倒讓他覺得這幾日所受的，皆是大夢一場。

　　兩人前行，一路無話，只有腳步聲踢踏，一路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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