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來啦！別走啊，來坐來坐！”流葛笑著拍拍身邊的位置。“夏蘭手藝甚好，想著若你錯過了這酒，定然惋惜，便尋了個理由。”

　　陸致寧盯著他，也不說話，半晌，終是抬腳進屋，坐了下來。

　　流葛給他斟上一杯，“嘗嘗。”

　　陸致寧一飲而盡，“姜流葛，你最近是膽肥了？”

　　“是我讓夏蘭去叫你的。”顧清開口。

　　“諒你還不敢。”陸致寧看著流葛，目光森森。“這宅子里，怕是除了你，沒人敢同我開這等玩笑了。還有你……”陸致寧轉向顧清，語氣幽幽，“阿清，我曾囑咐過你，少飲酒。”

　　“不礙事不礙事！青梅煮酒養脾胃，多喝些也無妨，別像個老媽子一樣，來來來，喝酒喝酒。”流葛笑嘻嘻的道，似乎沒見著陸致寧涼涼的目光，復又給他斟滿了。

　　陸致寧這次沒有一飲而盡，執杯盞慢慢品著。

　　“其實要我說吧，這次帶上小清兒去也未嘗不可，小清兒如今都是老姑娘了，你如此護著她，她如何嫁得出去？咱們江湖兒女可不講什么父母之命，看對眼了就成，我覺著吧，這次能進歸月莊的，定不是泛泛之輩，倒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咱們鎏金閣就好事將近。”流葛喝著酒，笑著打趣。

　　“哦，原來你是來當月老的？怎么？咱們鎏金閣好事將近？不如，先將你與流綃的好事辦了吧。”陸致寧唇角微勾，笑不達眼，斜睨著他，表情說不出的邪肆，哪還有在世人面前那君子如玉宛若謫仙的模樣？

　　“誒！我還是算了，我呀一個人自在慣了，要辦也先辦你的吧。也是，自古都沒有先嫁妹妹后娶妻的。”他說著笑笑。“聽說，苗疆那小姑娘這次可是追來中原了，嗯還有孟穎昭孟姑娘，這兩人皆是世間少有的女子，而且兩人都說了非你不嫁，不若你將兩人都娶了去，給小清兒添兩個好嫂嫂？”

　　“我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來安排。”陸致寧輕嘗淺酌，置了酒盞，順手便拿了塊顧清用來當零嘴的桂花糕，入口甜膩，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不是替小清兒著急嘛。”

　　“我不著急。不過，倒是挺好奇苗疆姑娘和那孟姑娘的。”顧清笑著打趣，眉眼彎彎。

　　“要說這苗疆小姑娘，聽說是苗疆長老苗恪韃的女兒，而這孟穎昭，更不得了，武林盟主孟石的小千金。‘無雙公子’陸致寧，才情世無雙，氣度世無雙，容貌世無雙，可是江湖未嫁女子心中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選。想當年，陸公子江上一曲《高山流水》，引得多少女子錯失芳心……”

　　“夠了吧。”陸致寧出聲打斷他，揉了揉額間。

　　“嗯嗯，夠了夠了！”見他這模樣，流葛忍不住笑出了聲。

　　“難道這事兒就只有我不知道？”顧清好奇問？

　　“小清兒，此次去了歸月莊，你會有機會見著這兩人的，不用著急。不過要我說，若你在歸月莊遇到個心儀的，留意著告訴咱們，咱們都幫你打量打量。你也別成天穿著個男人的衣服四處轉悠，看，咱們護妹成狂的‘無雙公子’活生生的被傳成了個斷袖。這本是該夫妻琴瑟和鳴的時候，卻還孤孤單單的，連個貼心人都沒有。”流葛笑道。

　　顧清淡笑不語。

　　“不過想來，若是你出嫁，咱們閣主這護妹狂，定是恨不得將整個鎏金閣都打包了給你當嫁妝吧，光是想想就覺得很精彩。”

　　“姜流葛，你上輩子姓紅？我看你別做什么神醫了，改當媒婆算了。”陸致寧微醺，單手撐著頭，目光迷離，幽幽的看著他。“沒把你自己的喜事兒辦完就別操心別人的。”

　　流葛轉頭，見他這幅模樣，不由失笑。“怎么你酒量還是如此不佳？這些年也沒見你有長進？”

　　“醉了嗎？”顧清問。

　　“快了吧。”流葛點頭笑道。“若是世人見著他這樣子，定不會送他‘無雙’的稱號。不過好在世人不知，若知道了，指不定你侄兒現在都打醬油了。”

　　“姜流葛，當真是活膩了？”陸致寧開口，聲音清冷。

　　聞言，流葛打了個哆嗦。“嗯，咱們鎏金閣的好事，還是緩一緩吧。”

　　天色漸晚，雨未停歇，越發的涼了起來，顧清緊了緊麾子。

　　陸致寧撐著頭，眼眸微瞇，右手手指輕輕敲打著右膝，甚是雍容閑適。看樣子，已經醉了。

　　流葛見他這幅模樣，不由苦笑連連。“早知這么多年，他酒量還沒練好，就不讓他喝這么多了。這人也是，明知自己不能喝，偏還不知道少喝點。”

　　顧清倒是從未見他如此過，陸致寧酒量不好，偶爾也喜歡飲上兩杯，卻都是淺嘗輒止，喝醉的時候并不常見。

　　“不過話說過來，小清兒，此去歸月莊，魚龍混雜，雖說我主張你多與外界接觸，但你也要時刻警惕，我們志不在逢月樓寶藏，可在他人眼里卻是競爭對手，你不得不防。”流葛斂了笑，神色認真。

　　“我知曉的。只是，歸月莊發出三十枚赤月令，究竟下落何處？”

　　“據我所知。如今皇家手中兩枚，蜀中唐門兩枚，天門派得了三枚，咱們鎏金閣有四枚，清竹公子藍田玉手中有一枚，漳平三義手中有一枚，方才與你說的，盟主千金手里有一枚，那苗疆的小姑娘手里也有一枚。赤月令雖發與江湖眾人，但歸月莊言能者可得，如今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能者可得？如漳平三義那般自相殘殺嗎？”

　　“那是被利欲熏昏了頭腦。本是風雨同舟的弟兄，雖說這幾年分歧矛盾不斷，但為個令牌便對自家兄弟出手，實在是為人不恥。雖說歸月莊寶藏人人皆可得，可若不用令牌，難不成要強闖歸月莊的機關？”

　　“歸月莊中的機關當真如此難闖？”

　　聽她如此問，流葛不禁笑道，“難？豈止是難，那簡直是在拿命去博。歸月莊建莊五十多年，迄今為止，只有蕭閻一人闖過了。而那些前去闖關的人中，不乏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佼佼者。谷游峰你可曾聽過？”

　　“聽過。”二十年前，谷游峰憑著一把偃月刀，單槍匹馬的挑戰天下豪杰。上百場的比試，一場都沒輸過，創造了當時不敗的神話。

　　“谷游峰，除了當時退隱了的蕭閻之外，江湖中的個中高手，他算是算是全過了一次招，然而，他竟連一次都未輸過，可見他武藝有多高強。可是，他硬闖歸月莊，也如其他人一樣，再也沒有出來。”

　　“他死了？”顧清驚道。

　　“誰知道呢，或許死了或許沒死，反正江湖上再也沒人見過他。”流葛頓了頓，“世人能進歸月莊的機會并不多，所以這次歸月莊廣邀眾人是個極好的契機，不容錯過。”

　　“但是，歸月莊如此做法，不是令世人互相嫌忌，自相殘殺？如此做法當真妥當？”

　　“這做法正確與否我不知道，但是，若我是歸月莊莊主，我定也是如此做法。”流葛將杯中斟滿酒，順帶將顧清杯中也斟滿。“歸月莊中的寶貝雖說人人可奪，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沒能力得到且守住令牌的人，逢月樓中的關卡，他拿什么去闖，即便真的得到了寶貝，又拿什么來守？與其讓人得了寶貝再被奪走，不如讓更有能力的人得到這些寶貝，免得糟蹋。”流葛說著，飲盡了杯中酒。

　　“我是沒想到，這些寶貝竟如此有吸引力，引得人人趨之若鶩。”顧清執了酒盞，慢慢飲著。

　　“小清兒，這就是你太不了解這些寶貝了。”流葛說著搖了搖頭，又喝了一杯，“昆吾劍知道嗎？傳說是盤古背脊的化身，上能斬神下能除魔，乃劍的始祖，是把絕世神劍。”流葛頓了頓，“不過我個人倒認為，應當是昆容獻給周穆王的那把昆吾劍。據說切金斷石，削鐵如泥，倒是把曠世好劍，若是得了這把劍，練了《七絕譜》，這世上，怕是無人能敵。世人如何能不心動？”

　　“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七絕譜》，乃天下第一的郭俸所創。”顧清喃喃道，“五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郭俸，我倒是知道的。那蟠龍玉呢？”

　　流葛喝著酒，微瞇了眼眸。“蟠龍玉，嘖嘖嘖，只能說，得玉者得天下，乃帝王璽。”

　　“帝王璽？傳國玉璽不是在宮里？”

　　流葛搖了搖頭，放下了酒盞，“非也，我說的帝王璽，并非世人所知的傳國玉璽。傳國玉璽是和氏璧所制。而帝王璽，卻是從炎黃兩帝伊始便傳下來，不過卻在秦皇一統前因戰亂流失了。據說是女媧煉石補天所剩的最后一顆五彩神石所制的，乃真正的，天命所歸。”

　　“天命所歸？若是真如你這么說，那當朝皇室……”

　　“清兒，你應當知道，這世間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天命所歸與否，是最終手握大權的人說了算。而如今這世上的許多人，需要的的僅僅是一個契機，而不是天命本身。”

　　“如此說來，這江湖豈不是要動蕩不安了？”

　　“小清兒，你太天真了，江湖本是如此，弱肉強食，強者至上。即便不是因為歸月莊寶藏，也是因為其他，不止這江湖，世間規律皆是如此，從來都不會平靜。你看，北地強大，近年來與各國戰事不斷，不少部族俯首稱臣，接受冊封。不管是權利，金錢還是其他，人們總會因追逐某些東西互相傷害。這世間，并沒有真正平靜的一天。”

　　聞言，顧清似想起了什么，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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