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胭脂蠱(五)
廚房內, 虞楚踩著板凳,手上墊著巾布,從熱氣騰騰的籠屜里端出一盤餅糕。
郭府雖無丹爐, 但有籠屜。見到籠屜,她手便癢了。自進入水月花境, 她已經半個月沒有做餅糕了,又構想了新的品類——玫瑰牛乳餅糕。見郭府花圃里玫瑰開得正好,便拿法器偷割了幾朵。
筑基修士耳聰目敏, 她一眼瞥見籠屜下爬出一只長長的、通體透明的蜈蚣狀的蟲, 面色一白,轉手將熱氣騰騰的餅糕丟進了爐灶。
給小姐的吃食怎么能有蟲呢?
虞楚從袖中取出萬鴉壺。當日這壺一煉一雙, 她和徐千嶼一人一個, 她還沒有使用過。她怕蟲, 不敢觸碰,便戰戰兢兢地掀開壺蓋,閉著眼對準蟲噴出一條火龍, 把它火化了。
用香胰花瓣凈個手的功夫,從爐灶下又爬出幾只。
虞楚:!
這廚房不干凈。
她跳下板凳,用萬鴉壺將廚房上下上上下下全部掃射一遍。
然后眼前一花, 她突然得了許多加分。
虞楚:!!
虞楚覺得,千嶼就是自己的福神。每當和千嶼在一起, 喝涼水都能走運。
她飛快地重新蒸上一籠餅糕, 跳下來, 跟著一只飛速逃竄的蟲離開廚房,借著身量矮小的便利, 躡手躡腳地進了旁邊的下人房。那床上側躺著個熟睡的丫鬟, 裹著被子, 面頰坨紅。
眼看那些蟲排著隊逃回丫鬟的床鋪,虞楚一腳踏在蟲身上,再抬腳時,那妖蟲變成一地胭脂粉。隨后她又得一分。
果然是妖啊!
虞楚越戰越勇,她隨身帶了一朵火蓮花,摘下一片花瓣,吹拂到那丫鬟面上,如吐火一般,卻不傷人。不一會兒,丫鬟咳嗽起來,胭脂蠱蟲紛紛墜落,叫她一頓狂踩。
她有十五分了,終于不是廢物了!
與此同時,徐千嶼正在房里罵人。
因為這次回郭府,原本躺在床上的郭義不見了。
“他去哪兒了?”
丫鬟雪花道:“二少爺拿了不少銀兩,照往日習慣,大約是去北面的憐玉坊了!
憐玉坊,便是妓館。
徐千嶼抱著臂,走來走去,很是不快。
她花了這么大力氣才將郭義身上蠱蟲清除,本以為他會安分躺上幾日,結果他這么快又故態復萌。難道那蠱蟲能起死回生不成?還是當日還有藏在身體內的蠱蟲尚未拔除?
“我不是讓你們看好他嗎?”
雪花嚅囁道:“二少爺走得太急,攔不住!
郭義急色起來,逮人便要親熱,丫鬟們并不敢攔,還會主動拿錢給他,不然倒霉的就是她們了。
徐千嶼想到這此中關竅,也不再責怪她們,轉而問道:“對了,我讓你們給他燉點雞湯,燉了么?”
“燉了的!毖┗ǖ,“二少爺醒來后,大喊饑餓,一連吃了兩桌飯,才說飽了。”
徐千嶼面色冷凝。很好,兩桌煙火飯給了郭義狎妓的力氣,早知什么也不給他吃,叫他昏迷更省事。
“不過,飽了之后……”
旁邊另一名丫鬟胳膊肘碰雪花一下,似提醒她此話不便告訴少夫人。
但她仍說了出來:“青燕又跑來勾引二少爺了!二少爺將她推開,她又纏上來,光天化日,沒皮沒臉了。”
青燕原本也是郭義的丫鬟,但郭義中蠱之后,常對丫鬟動手動腳,丫鬟之中也有曲意逢迎的,想借機提升自己的地位。青燕名義上是丫鬟,實際已經是郭義的通房侍妾了,住所也是單獨一間。
雪花本以為二少夫人會大發雷霆,但徐千嶼面色冷凝地想了片刻:“她人住在哪?”
雪花帶著徐千嶼去找青燕時,恰和端著玫瑰餅糕的虞楚碰了正著。
虞楚一見她便將餅糕端起,徐千嶼正餓得慌,聞見香味,捻了一枚,入口松軟馨香,徐千嶼又吃了兩個,滿意地拍拍手:“下次多放砂糖!
“好的小姐!庇莩托牡人酝,趕緊將蓮花舉過頭頂,給她看上面多出的一堆露珠。
“這么快就得分了。”徐千嶼細眉微挑,“在哪兒拿的‘點心’?”
“就這個房間。”虞楚指了指青燕的閣子,“爬出來許多蠱蟲,我全燒了!
徐千嶼聞言面色微變,轉向跟來的丫鬟道:“把青燕給我鎖起來,不許給她吃的,也不許同她接觸。”
那胭脂蠱果然會傳染。郭義先傳給了青燕,她好容易將郭義體內蠱殺盡,青燕又傳給了他。他此去憐香坊,又不知會經由妓子,禍害多少人。
徐千嶼戴上帷帽,忽然想到她一個女子單獨去煙花巷地,恐被拒之門外,便去敲郭恒的門。
師兄進水月花境,估計是負責觀察行走,故而也不能暴露身份。
郭恒眉眼雖同沈溯微相似,但脾性要更冷、更沉。
當時隨他一進郭府,那些打牌賭骰的下人早聞風聲,收斂地站成兩排,大氣都不敢喘,郭亦目不斜視,直直掠過他們進了房間,可見郭恒平日里的雷厲風行。
在外人面前,對她這個弟妹亦是不茍言笑,兇得很。
不過她也不怕。
這會兒她敲了兩下房門:“哥哥!
“……”
沈溯微又撂下一本賬冊。
先前郭家兄弟二人都未成婚,沒有妻子管帳,全是郭恒在管。他出門數月,賬冊堆積如山。他在蓬萊便算賬,在此處也要算賬,不免有些感慨。
雖如此,凡有空閑,還是看了幾本。
依照郭恒的性子,他待人應是極淡的,便不可能如趙清荷一般和徐千嶼整日親近了。
徐千嶼又在外面挑釁,他原本不想應答,逼她自己改口。
“哥哥!毙烨Z見無人應聲,竟是要走,“咦,出去了么?”
“進來!
徐千嶼推門,郭恒靠在椅上,手還在翻動賬冊,炭火映照他鴉黑的鬢發和眼睫,“何事?”
徐千嶼道:“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妓館!
沈溯微一怔,終于抬眼:“你去妓館干什么?”
“你弟弟去狎妓了!毙烨Z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道,“我去捉奸,你要為我做主啊。”
外面天色漸暗,憐香坊里頭倒是觥籌交錯,熱鬧非凡。嬌笑聲,搖骰聲,碰酒聲全交織一處,打亂了胡旋舞的鼓點。
郭恒掀簾一進來便有人跟,因為他衣袍勝雪,眉眼風流,又乘的是華貴馬車,早在外面就被盯上了。
雖說他身披道袍,周身冷清,那老鴇子眼珠一轉,卻當沒瞧見一般,熱情至極:“道爺也來我們這玩,請進,快請進!”
然而郭恒掀簾的修長的手卻未放下,跟著又鉆進來個嬌小身影,站在他身旁,著紅裙戴帷帽,分明是個女子。
男人狎妓,還帶個姑娘來的卻少見。不過也不是沒有那等愛好特殊的,老鴇將二人打量一番,“道爺這是想怎么玩?”
“不玩,尋人!鄙蛩菸⑦f過一錠金,“舍弟郭義,人可在里面?”
“呦,這一晚上這么多人,我哪兒能記得清啊!崩哮d見二人不是消費,反來生事,面上陪笑,卻不接金子,一轉身便要溜走,但沒有走成。
一根帶倒鉤的細鞭,套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徐千嶼直接將帷帽摘下,手一推,叫沈溯微把金子收起來。雖然她也沒有什么進妓館的經驗,但到底在南陵做了十四年的紈绔,知道這聲色場館的人都油滑得很。
師兄這般溫柔講禮,是要被欺負的。
趙明棠一雙眼睛本就窄而翹,又著艷妝,眼下一點淚痣,如柳葉兒刀裁,十足鋒利,“郭義娶了老娘才兩天,人就敢跑過來找他的相好,安知不是你攛掇的?”
“啊呦,我沒有!崩哮d扎起手,求饒道,“姑娘息怒,我萬萬不敢哪!
“你不敢,那你把他找出來;找著了人,我回去抽他,賞你!鄙倥穆曇羟宕,引得包廂的人都探出頭來看熱鬧,“我今日不爽,總要抽個人。你要是找不出來,那便是你們憐香坊欺負我趙明棠。我掀了你的攤子,抽你也一樣!
說罷一勒脖子,蹭破了老鴇的頸皮,將她嚇得哎呦哎呦直叫喚。
右手掌風一掀,碎了桌上兩個茶盞,擺明了專程鬧事,又將那探頭觀望的人嚇了回去。
“我這就去找!姑娘道爺息怒,息怒!崩哮d脖頸還在人手里,眼珠一轉,擔心起自己的生意,“先坐里面喝盞茶,清清火,待我將人找來!
徐千嶼“哼”了一聲,放開她往進走。
沈溯微忍不住側頭瞧了她一眼。
徐千嶼小小年紀,不知何處學的,捉奸倒是很有經驗。
雅間里面,老鴇給二人好吃好喝招待,徐千嶼拽著她卻不放手,吵著鬧著要她去找郭義。老鴇很是為難。
一是因為郭義是她這兒?停绲米锪,日后少棵搖錢樹;
二是因為郭義此時恰好和她憐香坊的頭牌黎雪香睡在一處。黎雪香是她的寶貝,趙明棠如此盛怒,若讓她見著,萬一給美人臉上抓上一道,傷著損著,這生意還做不做?
“明棠姑娘,可別為難我了!崩哮d賠笑道,“我這不是得一間一間地去找么,總要點時間。”
“那你去找!毙烨Z翹著腿,吹了口茶,“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你先告訴我,郭義平日里還喜歡哪些個小賤人廝混?”
此舉正中老鴇下懷:“以往也就是和玲瓏、璇璣兩個喝過酒,我帶你去找她們!”
這玲瓏、璇璣是雙胞胎姐妹兩個,總是成雙出現。老鴇想,兩個人打趙明棠一個,應能少吃點兒虧,還能拖延一會兒時間。
方才她打手勢給小丫鬟,叫她們偷著給郭義通風報信去了。但不知為何,郭義還是沒出來,黎雪香心里也沒個數,急得她團團轉。
“哥哥,你就別進去了。”到了玲瓏、璇璣二人閨房前,徐千嶼倚在門口道,“省得污了你的名聲!
“好!鄙蛩菸]有勉強,單是站在門口。待徐千嶼進了門,他余光瞥見老鴇悄悄溜走,知道她要親自去通傳郭義,便悄無聲息地綴了上去。
房間里面,玲瓏璇璣二人手挽手坐在一處。
兩人約莫十六七歲,發髻高挽,身著一模一樣的翠綠坦領,襯出如雪肌膚。一對嬌美面孔相似,如并蒂之花,只是玲瓏戴金釵、琉璃耳墜,璇璣插玉簪、戴貓兒眼耳鐺,加以區分。
雙雙仇視地瞪著眼前的趙明棠。
玲瓏道:“你欺人太甚!
璇璣道:“你大約就是這樣兇,才留不住郭大哥,卻與我們為難!
兩名少女雖放著狠話,卻手拉著手,身子瑟瑟發抖。
因為趙明棠將鞭子卷起,一下一下地敲打著白皙的手心。她方才一鞭抽裂了案臺,逼著她們把眼前的兩盒胭脂吃了。
胭脂豈能吃?這不是作踐人是什么?
“廢什么話呀!壁w明棠眼神兇得嚇人,“給我吃。”
到底身在煙花地,命運不由人。玲瓏扛不住了,望了妹妹一眼,拿起胭脂,準備身先士卒,璇璣也顫巍巍地拿了起來。
那胭脂香得嚇人,剛嗅了一下,二人鼻中雙雙掉出來一只細長、透明的胭脂蠱蟲。
不等徐千嶼說話,她們眼睛一睜,花容失色,嚇得地尖叫起來,相互抱著,直從案前跳到了床上。
徐千嶼淡然取出萬鴉壺,滅蟲。
二人旁觀此景,這下不等徐千嶼說話,她們爭先恐后地撲了過來,一人捧起一盒胭脂猛聞,香霧嗆人,她們又是咳嗽又是噴嚏,又先后排出許多蠱蟲,都被徐千嶼燒了。
璇璣還嫌驅蟲不徹底,打開胭脂,咬咬牙,準備往嘴里倒。
“哎,你干什么!毙烨Z忙攔住她,“你還真的吃?”
“我……”
“別吃,有毒!毙烨Z將胭脂搶了過來,一回頭。玲瓏翻箱倒柜,捧上一大把未啟封的蜜粉、胭脂,眼巴巴地看著她:“仙女,送你!
璇璣也找出一堆耳鐺、釵環,道:“仙女,謝謝你,你是來救我們的,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方才罵了你……”
“不用謝,以后若不想被蟲吸干,別同郭義在一起。郭義之后的恩客,也別再見了!币妰扇它c頭如雞啄米,徐千嶼從里面挑了一小盒桃花胭脂,頓了頓道,“你們知道郭義平時還喜歡找誰嗎?”
兩姐妹對視一眼:“他一直是黎雪香黎姐姐的恩客,只是幾日前,黎姐姐有事,才來找了我們!
“黎雪香……”徐千嶼喃喃。
待出房門,徐千嶼左右顧盼,見沈溯微不見了,有些生氣。
這四面都是妓子房間。郭恒一介道士,亂跑什么。
她正準備打聽一下黎雪香房在何處,天上飛來一只紙鳶,落在她手里,翅膀上面是師兄的字跡:“二層左手邊第三間‘集雅閣’。悄聲!
徐千嶼嘴角一翹,提起裙子跑下樓,小心翼翼地推開集雅閣的門,探進腦袋。
徐千嶼先看到郭恒的背影,他極高,道袍雪白,塵埃不染。他立在一道翡翠珠簾前,目視前方,簾后是歇息用的小塌,現下榻上也沒人。
徐千嶼一進去便知他為什么單立在門口。
此處雖看不見床,但能清晰聞其聲。郭義和黎雪香就在室內,窸窣低語,床板搖曳,很是劇烈。
屋內焚香極重,露水百合沾染衣襟。她一走到身邊,帶過風動,沈溯微便感知到,輕輕側頭。
便看到徐千嶼兩個雙髻晃來晃去,她不大專心,還在低頭研究手里的胭脂。
內室淺淡的魔氣飄出,忽而人聲亢奮,嬌呼連連。那露水百合仿佛沾染了其他的味道,香得蕪雜沉重。
徐千嶼叫此一驚,無所適從,倏忽仰頭看師兄。
因觀娘在水如山授意下,收掉了所有相關的話本,徐千嶼自小從未任何接觸男女之事,沒有什么性別觀。那些紈绔朋友去了妓館,她亦從不跟著去。
此番算起來,這是她頭一次進妓館。
方才在走廊上聞嬌笑聲喝酒聲,都是影影綽綽,未曾這樣清晰。
徐千嶼這么一瞧,恰能看到師兄如玉的下頜,他一動未動,面上卻極為淡靜,甚至有些漠然。她也忙將目光收回去。
都是修士了,她也該專業一些,盯著魔氣。
沈溯微確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室內動靜。
他出身北商宮,那是凡人王朝的末期,昏君佞臣,酒池肉林、穢亂宮闈之事他見得多了。于他來說,大都是惡憎難消。他雙目清明,直窺破紅粉業障。
然只是一瞬,他猛然察覺不對,旁邊的人安靜得有些異常。
便低眼一瞧。
徐千嶼有些蔫萎地看著前方,睫毛不住地眨動,猶然鎮定,但從面頰紅至耳稍。
此事原本無礙,偏生看見她臉紅,沈溯微赫然感覺心里有什么塌陷一瞬。又道不好,她年紀太小,道心不堅,他竟沒考慮周到。
徐千嶼眼前突然一白。她眼睛瞪大,忽然便看不見也聽不著了,寂然一片。
沈溯微將她視、聽兩感都封住了。
他目視前方,右手握住徐千嶼手腕,輕輕一撥珠簾,走進內室。
魔氣越來越濃郁,蠱蟲、蠱母現世,正當誅殺。但將她一人丟下,恐怕她不安。
忽然失去視聽,徐千嶼不僅不安,且慌亂異常,感覺師兄抓住她手腕,她便如溺水之人一般掙扎,一通亂抓,非要握住他的手。
沈溯微覺察到了,一面向內室走,一面反握住她。
數步之內,他便學著徐千嶼當日扣住他一樣,騰挪五指,扣住她。這種握法握得更緊,更能將她安撫。
徐千嶼不知自己是怎么走進去的。
她雖確實聽不到了,但方才內室的聲響,不知為何還在耳邊嗡嗡幻響。
她感覺冰涼的珠簾從滾燙的臉頰上滾過去,隨后她感覺師兄冰涼的手先是握住她,隨后冰涼的手指竟一點一點從她指縫侵入進去,同她十指相扣。
她面前一片純白,腳下有些相互打絆,幾乎是被師兄拖了進去,站定了,只感覺室內的露水百合香得迫人,香得令人呼吸困難。
沈溯微手上冰錐帶劍風,“嗤”地穿過兩片紅羅帳,一劍貫穿蠱蟲、蠱母!
那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凍結一對相擁的冰雕。紅羅帳也叫冰錐扯下,恰恰好覆蓋在冰雕身上。
這樣二人即便醒來,也不至于無所遮掩;即便是有人乍進閣子看見,也不至于失卻體面。
很符合沈溯微一貫形式的風格,細致,周全,毫厘不差。
沈溯微審視了片刻,方垂眼看徐千嶼。
徐千嶼立在原地,五感乍剩三感,便使得嵌入她手指的他人氣息格外明顯。
真的是師兄嗎?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沒有和她有這么親近的接觸。她一時間竟不敢動。
沈溯微原本想等她臉上紅退下去一點再帶她出門,但盯著她半天,她面頰熱氣一直不散,他還敏銳地感覺到,她手指略微一動,手心又滲出些冷汗。
倒叫他也莫名緊張起來。
徐千嶼掙扎許久,終于穩下神,感覺到刮過面頰的劍風停了,而且已停了許久,腳尖一動,踩到滾落地上的一根毛筆,將其一踢,不悅道:“你殺完沒有?”
沈溯微將她松開,向后一閃,被徐千嶼踢起來的毛筆,還是在他雪白的道袍上斜畫下一筆痕跡:“……”
徐千嶼五感恢復,也不敢看床上人,目不斜視,快步走了出去。
沈溯微瞧她背影狼狽,特意等了一會兒,方才出門。
徐千嶼已捉住老鴇的衣服,拽到了包廂:“黎雪香暫不能再接客了,她養蠱母,會害人,我們要查她。”
“哎呦,這可不行哪,我們開門也是要做生意的!崩哮d苦不堪言,她管黎雪香養什么呢,就算是養小鬼,只要能掙錢,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徐千嶼:“那讓我兄長,包她一個月……”
還未說完,便被跟過來的郭恒冷然打斷:“道門中人,不狎妓。”
徐千嶼頓了頓:”那我包……“
“郭義包她一個月!鄙蛩菸⒂执驍嗨,先遞過兩錠金道,“回頭去郭府領銀錢!
二人都很滿意。老鴇也算笑逐言開,收了金子:“沒問題。你們想問什么,盡管問她就是。”
且說集雅閣內,冰錐化去,郭義清醒過來,見眼下情形,面色懊悔,急忙坐起來穿衣:“不好。我為何又……”
黎雪香卻是悠悠的,不緊不慢地將那紅羅帳裹在身上:“怎么了郭郎,你又不認了?”
她眼細長,微上挑,是一雙勾魂奪魄的狐貍眼,櫻桃唇,雖有二十來歲的年紀,卻仍膚如凝脂,烏發如云。
郭義道:“我、我才娶了明棠,怎么能這般欺負她?我得趕緊回去解釋一下!
遑論趙明棠在轎中還救了他性命。
他穿好靴子,左右顧盼,竟然不敢從正門走,直接打開窗戶翻了出去。
那窗外有顆老槐樹,他坐在了樹枝上,剛準備抱樹下滑,忽然露出驚恐神色,背后一團黑霧,將他整個人籠罩、吞沒。
黎雪香冷冷看著郭義離去,嗤地一笑,慵懶地梳梳頭發,慢慢穿上錦衣綾羅。
一開門,便是一男一女在門口等她。
那少女嬌小,面容有股蠻麗之氣,一身紅裙;身旁男人卻是分外出眾,見他衣袍如流云,面容俊美卻不舍一笑,眸光清淡,周身冷意。
黎雪香目光在郭恒臉上走了一圈:“我只跟他談。”
“你想得美。”徐千嶼瞪她道,“要么跟我們一起,要么只跟我談!
(https://www.dzxsw.cc/book/88096992/3031492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