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指鹿為馬
方士曹生,看起來正值壯年,卻已是兩鬢斑白,白發飄飄。
其全身上下都被一件黑色大袍包裹著,將整個人全兜在其中,即便這樣,也掩蓋不住他那矮小的個頭。
拋開他的身材不說,他的后背還偏偏披著一掛如大幕一般的玄氅,長長的拖在地上,以至于走起路來,有些飄飄忽忽的感覺。
更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是,一副黑漆漆的猙獰面具掛在他的臉上,只突出了一雙圓鼓鼓的死魚眼,無神無光,更顯丑陋無比。
朝堂之上,竟敢遮遮掩掩,成何體統?
一時間,眾人不由得暗暗皺眉。
曹方士很快便進得殿中,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眾臣,目不斜視的直到御臺前,方才抱拳行禮道,
“方士曹生,參見陛下,參加丞相大人!”
“放肆!哪里來的鄉野之人,陛下面前,還敢遮遮掩掩?”
“跪下,小小方士,不識尊卑,嘩眾取寵,還不快向陛下請罪?”
下首二臣,越眾而出,赫然是之前與眾人對罵的吳大人與尚大人,二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互相配合著一連串的大帽子扣下,不斷地喝斥出口。
“啪,啪!”
回應二人的是兩記響亮的耳光,滿殿重臣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瘦小的方士,誰也沒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們甚至忘記了幸災樂禍。
倆老家伙哪受得了這樣重的巴掌,登時被打趴在地,半邊臉腫起老高。
“你...你完了,朝堂之上,膽敢毆打朝廷重臣!”
“陛下,丞相大人,為老臣做主啊!”
兩位大人哼哼唧唧了老半天,才爬起身子,滿是怨毒的目光瞪著曹方士,慘兮兮的磕頭大喊道。
“行了,曹方士乃是本相的貴客。”
短短一句話,兩位大人物一下子心涼了半截,心知這巴掌算是白挨了,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打臉,這口氣怎能咽下?
奇恥大辱,狗雜種,等著!
二人氣的渾身都在顫抖,卻也只能無奈的爬起身子,恰在此時,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如一把把冰刀直沖二人心神。
二人頓時如遭雷擊,“噔,噔,噔,”連退好幾步,一個不穩,“噗通”一聲,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兩位出頭鳥的結局,讓其他人心中有了底細,看向曹方士的目光,多了一絲忌憚。
“哈哈,曹方士好手段,本相可是在陛下面前打了包票的,拿出你的看家本領,莫讓本相失望!”
“是!”
很顯然,趙高是極為滿意的。
“丞相大人請看...”
曹方士嘴角微揚,嘴巴輕吐,慢慢轉身,一雙死魚眼陡然間變得犀利無比,冷冷的掃遍全場。
濃烈的陰寒氣息瞬間布滿整個大殿,所有人都禁不住打起了寒顫,一時間,竟無人敢與他對視。
不屑的撇了一眼倒地的二人,曹方士右手猛的向前揮出,
“玄氅!”
凜冽的寒風隨身而動,其背上的玄氅立時化作一柄利劍,直刺飛向半空。
剎那間一張巨幕遙遙平鋪在半空之中,其中一個銀絲暗紋編織的八卦圖形慢慢現出,散發著若隱若現的清光。
“陰陽環!”
曹方士再次一聲輕喝,又是一只通體透亮的銀環,快如閃電,直撲半空中的玄氅而去。
“玄氅為天,銀環為地,天濁地明,乾坤逆轉,方術,萬物生!”
“呼,呼,呼,”八卦圖形不停的轉動,片片銀光散落而下。
“唰,唰,唰,”呼嘯的風聲夾雜著銀環同時轉動,速度越來越快。
一上一下,各自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曹方士嘴角微微一笑,雙手快速結印,一大片光暈慢慢的從八卦圖形中擴散出來,反鋪在玄氅之上,向外充斥滿整個大殿。
整個大殿頓時讓人有了一種如沐仙境的感覺,連之前的陰冷氣息都消散了幾分。
銀光愈盛,慢慢的匯聚成一團,又瞬間一化為三,朝著三名內史高舉的圣物撲去。
不知是銀光自帶吸力,還是圣物活了過來,兩者很快在半空中合為一處,最終一圈圈看不透的光暈將圣物完全包裹,再也不見一點蹤跡。
不對,銀光正在慢慢的變少,一點一點,好似正被圣物吸收。
沒過多久,殿內零散的銀光完全消去,場中只剩下了重新顯露而出的三件圣物。
此時它們早已改變了模樣,曾經白綠相間的顏色,變得晶瑩剔透,其內有如銀色的血液一般不住的流淌著。
同樣是一圈又一圈,層層疊疊,沖著外圍不斷的擴散,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想要沖出來一般。
一呼一吸,一漲一鼓,不知過了多久,眼見圣物已經膨脹了到幾倍大小,終于,寂靜的大殿響起了“咔,咔,咔,”三聲如破殼而出的脆響聲。
三只腳踏白霧的七彩祥鹿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嘩!這七彩祥鹿,霞光異彩,跟真的一樣!
這世間方術,萬法玄妙,眾人忍不住嘖嘖稱奇。
“哈哈,好!”
一直興趣不大的二世,卻是率先反應了過來,一掃之前的煩悶,高興的站在龍椅上在蹦蹦跳跳,不住的拍手叫好,
“快,讓朕好好看看!”
正在他準備跑下御臺,趙高卻先一步伸手制止了他,
“陛下莫急,您覺得這三匹馬,比之番邦進攻的大貓如何?”
故意將馬字咬的很重,初時二世并沒有反應過來,忙不迭的點頭叫好。
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
“不對,這怎么是馬?丞相莫非是眼花了不成?明明是鹿嘛。”
“不,是陛下錯了,這確實是三匹馬!”
趙高斬釘截鐵的語氣,頓時讓二世有些摸不著頭腦,左瞧瞧右看看,怎么都看不出這是三匹馬,一時間他也不敢上前了。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在場的諸位大人,是鹿是馬?”
趙高如此篤定,二世只能心存狐疑的轉向了臺下眾臣,目光所至,有人趕忙搶先開口,
“肯是馬,陛下,丞相大人說的沒錯,正是天降仙馬,庇佑我大秦盛世。”
“對對對!”
“對什么對,奸佞,一個江湖把戲的障眼法,也敢誆騙陛下,你居心何在?”
尚大人自然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當然他也不傻,并沒有直面趙高,而是顫抖著手指向曹方士。
“哼,”一聲重重的冷哼響起,尚大人還想質問下去,聲音卻是戛然而止,整個人睜大著眼睛,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離的最近的吳大人,趕忙上前查探,手探鼻息,“哇”的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尚大人已然氣絕身亡了。
你,你竟敢當朝殺人?
可惜,他早已被下破了膽,哪還能說出話來?
兩個作對的人一死一傷,好狠的手段,原本還留有心思的幾人,瞬間感覺牙齒透風,痛到心神。
這哪里還是什么鹿和馬之爭?
再也沒了人敢出聲反駁。
一個朝廷重臣,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怎的,二世竟是視而不見,嘴里自顧自的呢喃著,
“怎么會是馬?明明是鹿嘛!”
關鍵時刻,趙高手指引著二世再次望向場中,
“陛下若是不信,請看。”
曹方士難得鄭重的點點頭,揮手一召,半空中的玄氅與銀環徑自飛回,被他收于身下。
三只祥鹿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束縛,歪著腦袋齊齊的看了二世一眼,隨即湊在一起,相互融合。
片刻工夫,大團大團的紫霧憑空出現,場中哪里還能看到祥鹿的身影?
“吼!”是龍吟聲?
紫霧中傳來的確定不是鹿鳴,而是龍吟!
二世滿臉不敢置信的望向紫霧,只見一個模糊的龍頭虛影,“騰”的一下,沖向半空,伴隨著風起雷鳴,轉向御臺,發出低低的龍吟。
“啊”,二世再也顧不得形象,連滾帶爬的沖向一旁的趙高,將他擋在身前,大喊道:
“丞相救我,有刺客,快快護駕!”
但龍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向他身后的大斗屏,同一時間屏風上雕刻的水波云龍圖紋,猛的透出陣陣七彩光芒,映照在整個大殿之上,直接將龍頭虛影吸了進去。
“嗚,嗚,嗚...”
大殿之中驟然響起三聲號角,眾人下意識的捂起耳朵,又聽得屏風中傳來一個聲音,
“吉時已到,恭請始皇帝陛下!”
順著聲音望去,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七彩光芒散去,重新顯露出來的屏風,早已變成了一個清晰無比的畫幕。
其上,一座高山之巔,始皇帝那睥睨天下的身影正慢慢的顯露出來。
三聲號角驚破天,百萬甲士立陣前,妖魔鬼怪皆避讓,龍吟鳳鳴舞翩翩。
“參見始皇帝!”
這種真真切切的威嚴,即便明知始皇帝早已大行,眾臣仍是站不住身子,慌亂的跪下磕頭,包括處在御臺上的二世與趙高。
但始皇帝的目光卻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自顧自的說著:
“韓,趙,魏,所謂三晉,曾向朕割地求和,請為藩國,朕允之,封于大河之地,其竟不拜恩賜,反叛于朕,莫以為大秦劍不利乎?”
“故誅之!”
“楚地幽僻,朕憐其難,賜于藩屬,享予大江,但其敢攻朕南郡,莫以為大秦士不勇乎?”
“故滅之!”
“自古大燕出壯士,高勇大義,可惜燕王老邁,聽從其逆子丹,派刺客行刺朕,莫以為大秦可欺乎?”
“故誅之!”
“齊臨東海,富甲一方,奈何齊王昏聵,背信棄義,辱以為大秦似姜氏乎?”
“故滅之!”
“天命之定數,大秦當主宰,自此天下人界,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萬民皆為首,皇權朕為始!”
此等霸氣言語,如同響雷一般,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其中有人漸漸地想到了什么。
“祭玄封禪,祭獻啟!”
果然,這不就是當年始皇帝泰山封禪的場景嘛...
光幕中,幾十名宮廷侍者正身穿黑白相間的天祭禮服,一排一排的向著一座夯土堆積的高臺行去。
目標正是高臺正中心,一座足有十幾丈高的黑色鼎爐。
鼎爐是外圓內方的造型,三足四面,各有不同的雕刻,一面風火云雷紋,一面龍鳳麒麟獸,一面奇珍異寶飾,一面天下九州圖,端的大氣威嚴。
再看那些侍者,他們每個人手中都端著一個精致的玉盤,各種世間少有的靈丹妙藥,天材地寶,乃至得自六國的傳承之物,一一呈現,寶光四溢。
有言道:差一不過百,百數無禁忌,九為極數,天道以九制,九九乾玄,乃地見天則,故九九歸一,多一分則滿,少一分則虧。
仔細數來,這些寶物不多不少,正好是九十九件。
當這九十九件至寶被放置到了巨鼎之后,幾十人合力,將厚達五尺的鼎蓋重重的關上。
“轟隆”一聲震天響,卻掩飾不住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請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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