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位顧客，顧有糧幾人打算收攤。

        身著盔甲的唐守將帶著隨從出現在攤位前。

        大狗身子一哆嗦，但也沒忘記擋在顧初心前邊。

        顧有糧訝異了一瞬，立即拱手笑道：“大人好。”

        唐守將點了點頭，“這是準備收攤了？”

        “是，今日栗子已經賣完，大人若是需要的話，明日小的一炒好便給大人送去。”

        唐守將沒有回答他這句，而是轉頭問起了別的，“你們都是懷江府受災的百姓吧？”

        “是！”

        “分到哪兒的？”

        “回大人話，分到長通縣下邊兒的磐寧村。”

        唐守將眼底一抹驚訝劃過，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想來你們在此地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吧。”

        顧有糧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便如實應道：“不出后日，我們便會離開。”

        “如此，炒板栗這方子可否愿意賣出？”

        “大人想要炒板栗的法子？”

        唐守將一臉正色，“是想和你們做交易。”

        顧有糧拱了拱手，解釋道：“大人誤會了，這炒板栗再簡單不過，大人若是喜歡，聽草民啰嗦幾句即可。”

        這回輪到唐守將詫異了，忍不住細細打量過去，只一下子便觸及到其眼底的真誠，頓時笑道：“再簡單那也是你們苦心研制的，出個價吧。”

        “不是，大人，真沒……。”

        “這法子我拿回去也是賺銀子的，所以你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

        “這……”顧有糧快速在心里盤算了翻，“既是如此，草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答應。”

        “說來聽聽。”

        “小的一行，老弱婦孺加在一起共有一百多人。

        得圣上和朝廷眷顧，吃食的問題得到解決。

        眼下最大的難題便是過冬的衣物。

        我們銀兩有限，又不能擅自離開指定路線。

        還請大人看看，能否著人在城里幫我們采買一些干凈的舊衣。”

        “就這個？”

        “勞煩大人了。”顧有糧拱了拱手，就將裝著銅板的布袋子遞到了唐守將跟前，還道，“余下的明日我一并補給大人。”

        唐守將擺擺手，撩下一句“明兒的事明兒再說”，便帶著隨從走了。

        回到落腳的破廟，顧有糧跟大伙兒說了和唐守將做交易的事。

        大伙兒對他的決定自然是毫無異議的。

        隋剛道：“這法子本就是你家的，我們倒是跟著借光了。”

        顧有糧笑笑，說起了別的，“明兒你們動作快些，最好是在唐守將的人來之前，將剩下的板栗全都打回來。”

        都是無主之物，人家要是想摘，他們也沒法說啥。

        要是摘個百八十斤的，一兩銀子就這么沒了。

        一兩銀子，可能對別人來說不算什么。

        但對他們這伙人而言，就太重要了，換成糧食都能吃上好幾天了。

        ——

        隔日

        攤子將將擺開，唐守將便帶著人，拉著三大車衣物出現在幾人面前。

        顧有糧連忙上前道謝，卻聽唐守將道：“這些都是我在同僚以及好友那里搜羅的不要的舊衣，前路很長，能省則省吧。”

        “那就太感謝大人了。”顧有糧誠摯道謝，“敢問大人，可有筆墨？”

        “會寫字？”唐守將有點意外，但還是示意隨從去取筆墨。

        “老丈人是讀書人，曾教過草民不少。”

        隨從取來筆墨后，顧有糧將白紙鋪在板車上，快速地下了炒板栗的方法。

        唐守將接過，快速看了一遍，功底一般，炒制方法寫得倒挺詳細。

        “加白糖？”

        顧有糧點頭，“加糖后香甜味更濃。我們沒加是因為手里沒白糖。”

        唐守將將手里的紙折疊，揣進袖兜里，道：“這板栗又是從何而來？”

        “大人這會兒若是得空，我便帶大人過去看看。”

        唐守將回頭吩咐了隨從一句，而后跟顧有糧一起朝破廟的方向而去。

        帶唐守將看完板栗樹，教會其甄選好壞的方法，顧有糧再回來時，板栗已然賣出了一半。

        眼看唐守將就要離開，顧有糧便道：“大人，這些驢車……”

        話未說完便被唐守將揮著手打斷，“那些就算作我買你法子的酬金吧。”

        “這怎么使得？”顧有糧急忙道，“大人幫我們尋來衣物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又怎能再要大人的驢車。”

        “都是些舊衣，別人家不要的，不值當什么，驢車才是酬金。”唐守將說完便快步離開了。

        顧初心將包好的板栗遞出去，走到他身邊輕聲道：“爹，你啥時候也變得這么磨嘰了？”

        “咋的？這么快就是開始漏風了？”顧有糧收回目光，瞅著她，幽幽地說道。

        “人家既然愿意給，你就是說破喉嚨，人也不可能收回去的。”顧初心道，“費那神干啥呢？”

        “是，你有理。”顧有糧深吸了口氣，轉頭忙活去了。

        ——

        破廟里

        借著昏暗的火把光，衛老太從舊衣物里挑了件翠綠色的夾襖，興高采烈地道：“三丫，你快來，看我給你找的長襖。”

        剛躲車廂里將保暖衣褪去的顧初心一聽，連忙跳下驢車，頓時給凍了個激靈，還不忘咬著牙回應她奶，“好嘞，來了。”

        王婆子摸著手里青色的料子，感嘆道：“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好料子的衣裳，更不要說穿了。”

        宋老太也附和道：“人家的舊衣物都比咱們新的還要好，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命咋這么好呢？”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舒韻笑著說道，“您老以后定有享不完的福氣。”

        “這話說得好，哎喲，不愧是童生家的閨女。”許老太猛地一拍巴掌，朝舒韻豎起了大拇指。

        “大伯母，你也是。”舒韻邊給閨女整理著衣裳邊大聲道，“咱在做的人都一樣，將來肯定都有享不完的福氣。”

        “必須的。”唯媳婦兒是從的顧有糧立即跟著大聲應和。

        “好，咱都有享不完的福氣。”

        沈長發打頭，其余人也跟著附和起來，氣氛一時間變得熱鬧無比。

        ——

        耗去大半日，總算是將摘回來的板栗全部賣了出去。

        跟唐守將告別時，隨從又遞上一罐子白糖，給大伙兒整得都不曉得該說點兒啥了。

        推著板車，坐上驢車，隊伍再次啟程。

        顧初心窩在幾個老太太身邊，將銅板從布袋子里倒出來，一人面前堆上一堆，任由她們去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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