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典林門中，族長攜夫人，五門的門主帶了那些門徒。

        昨夜暮筱的臥房失火，此時頂著一頭燒焦的頭發，嗚嗚的抹著眼淚。

        桑霞故意挑釁一般，朝她微微一笑，捋了捋自己的頭發。

        暮夫人看見，厲聲道“膽敢放肆！你……”

        千顏用力將茶杯擲在桌上，不溫不火的說道“暮夫人心疼侄女，我也能體恤。但泰曲門徒，不勞煩你管教。”

        眾人都在猜測是何人所為，桑霞和梨落都與暮筱有過爭執。

        千顏不在乎她放火還是殺人，都可以免受責罰，但，她最好不要笨得讓暮氏抓住把柄

        上次赤蘇想要息事寧人，為的是保全梨落，但這次牽扯了其他五門，倒是不想再讓她受委屈。

        “今日五門齊聚一堂，到底是什么要事，值得這樣的排場？”

        這話一出，矛頭直指囂張跋扈的暮氏，不過是一個門徒的頭發，就這么興師動眾，以前死了門徒也沒見有這么大動靜。

        暮夫人思索了片刻，拉著夜山的衣袖“筱筱平日里嬌氣，我定會管教她。就怕昨夜不是失火，怕是有人蓄意加害，傷害同族是重罪。”

        夜山倒是遂了她的意，冷聲責問“確實，重罪。你們幾個，昨夜人在何處！”

        幾人一一作答……

        桑霞和后青相約后山飲酒，后青離開武衛門已是后半夜，那時暮筱的臥房已經失火，昨晚巡夜的隊伍可以作證。

        蒙己和嘯虹一同去典林門還書，沒有靠近臥房那一側，守門人可以作證。

        常易和梨落一同去給大伙送參湯，昨晚五門的看守都可以作證。

        而不染正在禁足，此時還關在屋內。

        夜山看著她得意的樣子，出去幾趟就學得乖張伶俐，那好，試試她這次考慮是否周全。

        “那你何時出的門，可有人看見你了？”

        夜山的責問在她意料之外，不過她早就想好應對的說辭，就等人叫她了。

        “為何族長和夫人懷疑我？難不成是魚鱗之事，暮筱記恨我，所以誣陷于我？”

        暮筱和暮瑩很像，都是有勇無謀，此時更是氣的惱羞成怒。

        “你倒打一耙，縱火的就是你們！”

        桑霞“那你可有證人？同屋的師姐師妹，可有誰看見我的？”

        暮筱“我屋里沒有別人，你明知故問！”

        她要的就是這句話，假裝不解的說“你為何獨住？虹姐，常易，也是住通鋪吧？”

        這便是致命一擊……門徒都是同吃同住，常易和嘯虹都是門主的孩子，常易的母親也是九安人，嘯虹的母親又是戰死，按理說都應比暮筱更受照顧。

        千顏舒坦的吸了口氣，這傻徒兒可算沒白養。

        “看來不是他們縱火，故門主，何意？”

        故良道“日后暮筱與同門同住，也好有個照應。”

        這下，暮筱不但被捉弄、還丟了自己的臥房。暮夫人恨得直咬牙，狠狠瞪了一下自家不爭氣的侄女。

        可誰都沒想到，夜山突然說道

        “給暮筱單獨的臥房，是方便夫人去探望。其他待遇不可異于族人。”

        桑兒看著暮夫人滿心歡喜的挽著夜山，她知道，他是在權衡、她需要讓步。

        之后事情平息，眾人散去。

        一日晚上，主塔掛起霞色。

        她如約而至，夜山散著頭發、敞著長袍，胸前壯碩的紋路一覽無余……

        她不敢直視，跪坐在前，取出長簫“既然族長要就寢了，干嘛叫我來。”

        夜山帶著笑意看她，拿出書信說“誰說我睡了？探子來信，提及你的兩個同窗成親，也好讓你高興高興。”

        她接過書信，上面寫了很多名字、后面還有此人的簡述，她既已經知道夏江鸝是假名，雖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但也應該好聽的很。

        看著看著，她的呼吸停了一下，因為那處有一個熟悉的字，看向后面的簡述，她覺得很像他

        夜山抽回信紙，眼神復雜，似是嘆了口氣，說“回去吧。”

        待桑霞走后。

        從暗處走出來一個女子，一臉媚態，嬌滴滴的道“族長，方才為何叫她來，嚇死我了”

        夜山“怕什么？怕她看見你？”

        女子點點頭“她畢竟是千門主的徒兒……”

        夜山挑起她的下巴“怕，還敢往我身邊湊？“

        女子嚶嚶作答“為了族長，我甘愿……”

        過了一會兒……突然，女子像是嚇壞了一般，掙扎著起身，跪在床上，哀求著

        “族長…救我，救我……”

        夜山慵懶的躺著“你自己說的,甘愿”

        只見，千顏不知從何處出來，她紅著眸子站在床前，一把掐住女子喉嚨，拽到自己面前。

        女子口鼻涌出紅色霧氣，轉瞬變成干癟的尸體。

        千顏坐到床邊“怎么找了這樣的貨色……”

        夜山嘆了口氣“哎……美色不少，不怕死的少啊。”

        千顏咯咯笑道“我那傻徒兒，倒是不怕死，可她心里念得，都是百朝人。族長為何給她種下百足？”

        “她心性未定，怕會生亂。這次換日，讓她助你。你不可太勞累。”

        “族長擔心，是我，還是蠱？若她不愿，怎么辦？”

        “那是你當師傅沒有教好，你在酒里下的念歡，她都不知。”

        “我可是就放了一點，要是下足了量，那百朝小子不會放過她。”

        黎明時分，夜山站在窗前，看著高聳的東逾山。

        老掌事走過來，問“族長，可是困了？

        夜山神情有些疲憊，道“困？是困，困得太久，恨不得劈開這山。”

        老掌事“族長莫急，我覺著，快了。只是，以千門主的性子，怕是要為難桑姑娘”

        盯著依山而出的暖陽，他沒有再說話。

        起初他只在乎心中那個巨大的執念，根本不需要其他零星的期許，且在這個執念面前，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犧牲。

        起初他只把她當做旗子，可現在他卻有些動搖，他縱容自己些許肆意，并當做是對故人的補償。

        不染禁足結束后，桑霞陪著梨落去了典林門，照舊是一雙郎才女貌、舒心快活。

        她一人上了養書樓，來到故良面前。“故門主，今日打擾了“

        故良“何必客氣，你是常客。今日查什么？“

        桑霞直截了當，說“百朝的歷史。限制人行動的蠱，操控人行動的蠱。“

        故良略有疑惑，問“你為何不去問千顏，說到蠱，族中無人能比你的師傅。”

        桑霞并不作答，只說“故門主說過，我可以來答疑解惑。我的問題，不在于蠱，在于惑。”

        故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叫人拿來了那些書籍“呵呵，說的好！”

        百足，能操控人的行為、限制人的行為。長得就像是蜈蚣一般，蟲族插在脊柱上，與人共生。上次種給徐素承的，就是它。

        書中對怎么養、怎么用都沒有太多記載，只寫了蠱蟲需要從五體血脈進入，師傅從不碰自己，何時種的百足

        百朝的歷史，她看了并沒有什么新奇事兒，她想到了同窗，還想到了什么……

        “故門主，百朝以前有女族長嗎？為何現在百朝女子這般卑微，一直如此嗎？”

        故良嘴角上揚，說“我這里有個傳言，你可想聽？”

        桑霞怎么能忍住，立馬道“請故門主賜教”

        故良“那是很久之前，百朝的一任族長，養育了很多兒女，他有意傳位給大女兒，小兒子謀反，殺了父母和長姐，自此……女子地位衰敗。”

        桑霞感嘆道“血脈親情……竟然不如權位……“

        之后，她道謝離開，故良皺眉看著桌上的書，里面記載著是百朝的領土…她在找的，是早就屬于晨黎的平郡古城。

        幾日后，好友在后山小聚。

        后青看著東逾山上冬雪初融，感慨道“雪化了、葉綠了，這幾日城中也熱鬧了起來。”

        常易晃蕩著手里的酒壺，欲飲說道“最近在準備新歲，掌事門中格外忙碌，今日偷閑，定要好好與諸位喝幾杯。”

        蒙己伸手壓著常易的肩膀“你逞什么能耐，你就那點的酒量。等忙完了這段，記得來找我練功。”

        嘯虹也拍了拍常易“你好像胖了，我眼下要出征，等我回來的，和師兄一起練你。”

        后青挽著桑霞，雙手捂著她的手，說著“桑兒，這次武衛出征，我和虹師姐都會去，不出半月就回。”

        桑霞側頭枕著他的肩膀“往返半月也不遠，你們去哪里？”

        后青“是去查看領地邊境，一路不停，我盡快回來。”

        梨落“我偷聽到師傅說，今年新歲過后，還要派發承明。”

        桑霞“什么是承明？”

        不染解釋道“是一種藥劑，以丹藥煉制。服用可以強身健體，感官變得敏銳，在黑暗中可以視物。”

        桑霞“這么厲害？以前沒聽過。”

        不染“因為間隔多年，每次派發時都只在五門中選人。”

        后青“聽這意思，不是所有族人都有，像蘭姨、小順這樣的就不行吧。”

        不染“藥方復雜，過程繁瑣，也只有族長和千門主、我師父知道煉制之法。丹藥也是稀缺的很，無法做到全族都有。”

        梨落“我們幾個都沒有吃過。族長和門主也是不吃的，師傅說，先讓給鎮守邊境、守衛家園的人。”

        桑霞追問“那暮夫人也沒吃過？”

        常易“暮夫人的藥只會吃九安帶來的。且日后，暮夫人會更加謹慎。”

        嘯虹“真是嬌氣…”

        突然，梨落驚呼“暮夫人懷孕了？！”

        常易連忙比著手勢“噓我沒說呢，你怎么猜出來的？”

        梨落得意洋洋“我能聽出來。”

        不染拉住小落，跟著說“你雖字面上未說明，但聽你的口氣，我也能猜個大概”

        常易“是我一時失語，還未宣布，請各位保密。”

        桑霞覺得心里一沉，有些日子沒有去書房喚簫了。轉念一想，他與夫人共育孩子是常理，他們的孩子應該很俊俏、清透可愛。

        “若是我習得了煉制之法，定要日后族人都能吃上這藥。”

        后青還是那樣溫柔的囑咐“桑兒，不要一人勉強，萬事有我陪你。”

        常易舉杯，已喝得有點多“桑兒姑娘好氣魄，用的上在下、只管開口！”

        嘯虹“需要壯勞力嗎，我門中給你抓！”

        梨落“我也要幫忙~”

        幾人舉杯暢飲，雖是山中陰冷、雖是冬雪消融，可在心中卻似有團火，和這烈酒入喉，灼熱了胸膛。

        （各位仙女少俠，偌大的書架，可否留個小位置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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