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剜心案3
翌日,天光大晴。
不少鳥兒都特別喜歡縣衙的后院,每日清晨可以見許多不同種類的小鳥駐足覓食,一副生機勃勃之態。
劉縣丞和韓墨各自帶了人前往各處查探近日里高門大戶人手調動的情況。
陸琪在后院溜達著,聞著后院傳來的陣陣青草花香,聽著悅耳鳥鳴,昨日那殘破軀體才稍微在腦中消減分毫。沒有新的線索,她被困在一個死胡同里。
于是,她便想著換個思維,走著走著便想起昨晚顧韻交代她的事。可她該如何委婉的詢問韓墨心中是否已有所屬呢?若顧韻知曉韓墨真實情況,她還會不會這么義無反顧?
不知不覺走到后廚,只見門口擺著一輛推車,兩大框半人高的木桶立在上頭,廚娘婆子張嬸朝里看了看,然后和一名土褐色布衣的瘦小男人一起從木桶里往外夾著什么。身后還有兩個衙役守著,站的筆直恭敬。
“張嬸,你們在做什么?”陸琪一邊靠近一邊問道。
“陸大人早上好呀,這是今日肉鋪現宰的豬肉,小江每次都是送到這兒讓我們先選呢!睆垕鹁衽深^極好,她現在得了這份工作,薪資待遇各方面都不錯,而且最主要的是衙門里真是特別熱鬧,讓她每日都充實。自她來了縣衙后,原來的老師傅就只用負責大鍋飯,后院親屬和各位大人的單獨伙食就由張嬸來負責了。
那被喚作小江的也極有禮貌,對陸琪行了禮道了早。兩名衙役自然更加熟悉陸琪,也躬身行了禮。
“陸大人,灶房里煲著雙耳紅棗羹,您嘗嘗看?”張嬸最喜歡煲湯羹,陸琪也愛喝。想著正好問問顧大人韓墨的事,便進到廚房,舀了碗起來,準備借花獻獻佛。
陸琪笑著對眾人點了點頭,便朝二堂的方向走去了。
小江一直好奇的望著陸琪的背影,直至人影消失在蜿蜒的亭臺樓閣,才轉回頭,道:“昨日我在鋪子中似見到這位大人與縣令大人同乘一騎出城呢!
張嬸夾著肉放進竹籃中,道:“昨日城外出了案子,陸大人又不會騎馬罷。你別看陸大人嬌嬌小小的,我親眼見過她剖尸,那干凈利落的手法,可真真讓人頭皮發麻!
小江大笑起來,道:“就像我第一次見師傅宰豬一樣,看得我頭皮發麻!
兩人繼續談笑,陸琪隱約還能聽到二人對話,但并未放在心上。
慢慢踱步往二堂的方向走去,迎面見韓墨自大堂的方向走來,想必是有什么新的發現,陸琪趕緊加快腳步,穩住托盤,往前走去。
顧炎庭見兩人并肩走來時還竊竊私語,直接忽略掉陸琪手中的托盤,眸子里泛起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韓墨躬身行禮道:“大人,我與劉縣丞已匯總調查情況。通山縣所轄范圍內,只有住在柏郊的沈家近日仆從調動頗為頻繁,不時有人出城入城。下面的人說是主人在城外遺失了東西,但屬下觀察應該是在找人,府中仆從都三緘其口不愿透露分毫。”
“帶上我的令牌直接去問沈家家主,若還是避重就輕就將他帶回來關上幾日,讓他好好清醒一下!鳖櫻淄ダ淅涞恼f出口,從面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韓墨領命退下。
陸琪沒想到顧炎庭這么直截了當,感嘆道:“大人好魄力!
顧炎庭沒給陸琪任何眼神,依舊冷冷清清,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和子清一道?”
陸琪趕緊恭敬回道:“剛剛本想來二堂找大人,正好見韓大人走過來,便同路問問案子情況!彼偢杏X今日的顧炎庭興致不是很高。
“找我作甚?”顧炎庭雙眸終于有了些許溫度,復又看向陸琪。
陸琪放下手中托盤,遞出還有些溫度的湯碗,道:“雙耳紅棗羹,想趁熱讓大人嘗嘗!
顧炎庭這才隱隱有些笑意,坐在案桌后細細品嘗起來。
一碗用畢,陸琪乖乖將碗勺收拾起來放進托盤。面露糾結,一張小臉上粉紅漸顯,顧炎庭看著只覺心曠神怡,看著她那張紅潤粉唇,思緒都有些飄忽。
陸琪一咬牙,硬著頭皮問道:“顧大人,您可知韓大人有沒有中意之人呀?”
陸琪一雙眼睛水靈,那張臉在顧炎庭看來此時就是略帶嬌羞。
她真誠的凝著顧炎庭的眸子,后者雙眼漆黑,本身還有點溫度的眸子轉瞬變得冰冷嚴肅起來。所以往日里的甜羹湯水,就是為了今日這個問題?
令人焦灼的沉默讓陸琪有些后悔自己問出這句話。誠然,顧炎庭確實待她越來越好,有時都會讓她有種師兄、朋友的錯覺,可這么直接打探顧大人心腹的私事,確是自己太過于草率了。
顧炎庭移開目光,若無其事的拿起桌上文案,又恢復了往日面無表情的模樣,低沉優雅的嗓音說出的話卻刺的陸琪一痛:“看來陸大人的心思根本不在破案上,若一心只有兒女情長,本官倒也可以重新替你安排個好親事。韓家高門大戶,你的心思還是歇歇!
陸琪從未想過如此令人著迷的聲音也可以刺人刺的這般的痛,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人。
顧炎庭神色冷淡的看著手中文書,沒發現陸琪已經逐漸變白的臉色,繼續道:“若你反悔還想去郭家,看在本官面上郭府也不會再為難與你,該是會有個好位份!
陸琪的臉色一瞬慘白,她早該明白自己在這個時代的身份,怎么會異想天開到認為和顧炎庭的關系會比上下級更近一些?
恥辱、卑微、可笑一瞬間全部襲上心頭,那股子委屈沖的陸琪鼻尖酸澀。
不錯,自己本是一個逃妾,賤籍、妾室,有什么理由覺得顧炎庭該高看自己一眼,該拿自己做朋友呢。別人是皇親國戚,韓家也是高門大戶,有今時今日的待遇自己早該感恩戴德不是么。
另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這才是真正的顧炎庭,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若你在案子中沒有能力,你早就是郭府賤妾,那個被剜心而死的也是你。雖然顧炎庭誤會你對韓墨有意思,不過你現在該明白,在他們眼中你就是癩□□,妄想白天鵝的癩□□!
陸琪低垂著頭,忍著眼中那不爭氣的水汽,跪倒在地,行了記大禮:“屬下逾越了,請大人贖罪。”
她沒有后路,她在這個世界還沒有站穩腳跟。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依賴著縣衙,依賴著顧炎庭,所以在此刻她才會那么委屈、那么卑微、也那么煎熬。
陸琪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穩正常,她已經許久沒有下跪了,她以為自己已經融入這個時代,可是沒有,她完全沒有。
窗外天光正好,屋內卻晦暗難明。那悅耳的鳥鳴,此刻聽起來也像諷刺自己自不量力的魔咒。
顧炎庭將目光從文書轉到俯跪在地的陸琪身上,雙眸中的光芒明明滅滅。他起身想將地上瘦瘦小小的人扶起,可想起她剛剛問的話,又一股子邪火直往心里躥。他從未如此失常過,那些話說出口自己都不敢信,可偏偏又想起她脫口而出和韓墨一騎的事,一時竟心火難消。
他們什么時候這么熟稔的?是那晚么?
本以為她一心想做出番事業,沒想到主意轉頭就打在韓墨身上。他對她的好,她是看不見么?
顧炎庭立在一旁,也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氣。本想再晾她一晾,可終是沒忍住,將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想說幾句軟話,可音節哽在喉頭,怎么也說不出來。
深遂的眉目此刻全是懊惱,他人生二十五載都是沉穩平靜的。一路走來,也不是沒有鶯鶯燕燕在身邊打轉,可他都不削一顧,甚至感到厭惡?粗矍按怪^,一聲不吭的嬌小身影,心緒變得煩躁復雜,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終于打破屋內死水般的氛圍,藍衣衙役匯報道:“大人,昨日女尸所在的古井中,還發現了幾堆白骨。弟兄們將井中雨水抽出,現已將其打撈起來,在回來的路上了!
顧炎庭已恢復了平日的神色,沉穩道:“一會兒讓他們把尸骨放到大堂去,陸大人和我走一趟吧。”
“是,大人。”陸琪恭恭敬敬的回復道,沒有一絲一毫懈怠,可言語中明顯能感受到一層若有若無的隔閡。
聽到顧炎庭耳朵里,讓他莫名難受起來,心中像堵了塊棉花,讓他透不過氣。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從眼前劃過,而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李哲言本在東街整理醫館,準備即日開張,接道衙役通知,立刻趕到了縣衙。
大堂的正中間擺放著三床草席,衙役已經按過往經驗將白骨堆整理好擺出三副人形骸骨。
李哲言看了眼擺好的尸身白骨后,轉過頭看向顧炎庭,這一瞅瞬間讓他發現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只見顧炎庭冷著張臉,神情陰郁,一點也看不出往日那種淡漠出塵的飄逸感。而陸琪則低垂著頭,在顧炎庭身后兩步開外的位置,站的規規矩矩,一舉一動之間都恭恭敬敬,再沒了往日靈動。
李哲言納悶,昨日這兩人還牽了手,怎的今日說翻臉就翻臉了?
陸琪朝李哲言也恭敬行了一禮,默默走在白骨邊。神色已換到工作時的冷峻嚴肅,她已然失了尊嚴,再沒有事業的鎧甲,自己將卑微至塵埃。她絕對敬業,不會讓私人感情影響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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