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剜心案15
密林天坑旁的小徑是一條緩緩下山的路,是條人為走出來的、頗有歷史的一條路。當地人許多連密林都不曾去到過,更別提這后面的天坑和小徑。
若不是此次陸琪往密林里奔逃,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發現這個地方。陳氏肉鋪的飼養場和屠宰場,也完美的遮掩了這條上山的通道。
陳有福帶著大家往前而去,一間不起眼的瓦房佇立在飼養場的一角,一股撲鼻而來的濃郁腥臭引得眾人連連皺眉。門口放著幾個大桶,里面裝有血水。還有的桶里裝著血紅的豬脖子,應該是肉豬因宰殺時脖子處放血所致。
雖說豬身上都是寶,不過這個地方腥臭最重,一般百姓都會扔掉,更別說陳氏肉鋪還專門供給縣里的大戶,一些品質不好的地方都不會拿出來。
推開木質房門,有幾頭已經放好血的肉豬被倒掛在房梁上,等待屠夫的肢解后,被運送往各門各戶。
陸琪看著眼前陳年血漬鋪陳的案桌,一時只覺一陣毛骨悚然之感,好似已經看到被綁到此處的姑娘們,被一刀一刀的割開皮肉,敲斷骨頭,然后取出心臟。絕望無助,連痛快死去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陸琪從顧炎庭懷中站起,扶靠著他,開始細細打量案桌周圍的物事。一應屠宰用的工具都非常齊全,陸琪找到一種長有八公分、寬約一公分的小刀,這和井中女尸身體下半部分被利器所為的貫穿傷符合。
案桌邊上還有鋒利的割肉用的屠刀,背面稍鈍,上面能看出常年使用來敲擊骨頭的痕跡。
陳氏肉鋪坐落在縣衙西城門附近,對面就是王石說自己曾喝醉過的酒肆。而且他們專送縣內大戶的豬肉,與之前推測和高門有聯系的職業也能對上。做工人的手臂有力氣,這一點也符合。
再來,他們使用半人高的紅漆木桶運肉,可以將人擊暈后裝入桶內,再帶到第一現場。陳有福所采摘的生半夏,應該是屠宰場日常使用的物事,想要取用也并不難。
陸琪想起古井女尸身上的各處瘀痕,那時候頭部也有瘀傷,不過陸琪那時初勘現場認為是掙扎拖曳時所致。女尸被拋入井中,身體所遺留的痕跡掩蓋了兇手的第一步驟。
陸琪神色有些暗淡,看向顧炎庭道:“大人,這里應該就是第一現場了。”陸琪轉過頭,看向手里的刀,淡淡道:“所有和屠宰場有關的人,都有逃不開的嫌疑。”
陳有福看著陸琪的背影沒有說話,旁邊兩名做工的神色明顯有些慌亂,啞巴慌亂比劃著,斷了左臂的那人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官爺,這…這嫌疑是什么?”
陸琪看著眼前皮膚黝黑的幫工道:“縣里出了命案,和你們的屠宰場有關。你們平日什么時候來做工,又什么時候離開,是否住在這附近,有沒有察覺什么反常的時候?”
斷左臂的幫工聽到命案,眼神不由的朝陳有福看去,陳有福此刻的視線又凝在陸琪的臉上,神色中的緊張一目了然。
斷臂幫工道:“我們每日做工時間是卯時和午時之間,主要就是清掃、喂食。偶爾加單量多,會讓我們幫運肉回縣里。不過因為我們身體不便,非必要也不會進城。我們住的稍遠,這地方味道太大,蓋的房子在這地方的西邊,走過來要兩刻鐘的樣子。這…這反常的事情,還真沒覺得有什么。”
說完又看向陳有福,后者沒有說話。
陸琪道:“你們在飼養場的幫工有多少人?你們來這里多久了?”
“現…現在就我和張大兩人。我來這里有三年多了,張大比我稍晚一年來的。”
“現在,那之前呢?”陸琪從他話語中聽出些模糊之處。
斷臂幫工連連看向陳有福,后者并未看他,他只得說道:“剛來時還有幾人,不過最后…最后都陸續走了…”
“走了?”顧炎庭反問。
顧炎庭此刻雖臉色有些疲憊蒼白,但周身的那種貴胄氣勢還是不減分毫,那斷臂幫工只聽到這聲音,便一陣腿軟,撲通跪地道:“他們…他們一點也不珍惜這個機會…時常偷奸耍滑,態度惡劣。都是…都是些沒有棲身之所,身體有缺陷的人,也不知為何他們不好好珍惜這機會…”
顧炎庭聽后,命令道:“子清,你帶人和幫工走一趟他們住的地方。”
“是。”韓墨領命,帶著幫工和一隊衙役去了。陸琪側頭看著呆立原地,耷拉著腦袋的顧韻。見她沒有跟上去,陸琪輕喊了她一聲,可后者卻有些埋怨的看了眼陸琪,眸中還有星星水花。
陸琪有些茫然,心道我是什么時候招惹到女主了?百思不得其解,準備回衙門再問問她。
陳有福還呆立在原地,陸琪直接道:“我在林中見到的就是你吧,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陳有福看著陸琪,趕緊辯駁道:“不不不…那不是我…昨日…昨日我帶回空桶,準備殺豬,可麻芋頭卻沒了,便想著去山上密林里采摘些…普通人家殺豬要許多人綁著豬放血,我家傳下來的方子,豬吃了這麻芋頭便會軟到,一個人就能制服殺豬。”
陳有福見陸琪蹙眉,解釋的更為細致,道:“昨日突然下雨,一下黑的不見五指,我雖然對密林熟悉,可也不敢貿然在密林穿行,便只得在平日歇腳的木屋中待了一晚,今天…今天一早我繼續采摘,就…就被官爺給…”
陸琪觀他表情,緊張的神色中卻未帶遲疑,而且昨日若是他追著自己,今天不可能還心態如此平穩的采集生半夏。可能昨日還真有第二人,不過怕是昨晚就已經離開密林了。
顧炎庭也想通此間關節,眉頭也有些蹙起,看向張澤棟道:“你帶人將城里陳氏肉鋪的人全部押起來,一個都不許少。”
“是,屬下領命。”張澤棟躬身領命,帶著一隊人馬出發。
陸琪復又看向陳有福,道:“那天坑中有尸體,你知道吧。”
陳有福的瞳孔猛地收縮起來,陸琪眉尾輕挑,很好,他知道。
陳有福垂下頭,半天沒有說話。
陸琪等他將視線重新放回自己臉上時,輕輕問道:“你…殺了人?”
“不…不是…是他們失足掉下去的。”陳有福神情黯淡,繼續道:“發生過幾次,我…我不知道…我已經多次強調,卻還是發生了…之后,我便再不敢讓他們去傾倒殘渣,都是我自己去了…”
陸琪細細打量陳有福說話時的神情,說道‘失足’二字時,眼神有那么一瞬是想要避開陸琪視線的,這說明他說了部分真話,還有一部分卻是鐵了心要隱瞞下去了。
陸琪緩緩道:“若查出他們不是失足掉落,你可就有殺人的嫌疑了。”
“草民說的都是實話…”陳有福道。
“我今天在天坑中發現的一具骸骨,護心骨那塊是人為敲碎的,這可不像失足致死。”陸琪面無表情道。
“不可能,我…我不知道…這…這是怎么回事?”陳有福一臉的震驚,他看向陸琪,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陸琪見此眉頭微蹙,她本以為他是要掩蓋這件事,可見他此時神情,不似在演戲。
他隱瞞的不是這件事…
這天坑還真是被人利用到了極致…
不知是昨晚高熱的后遺癥還是什么,陸琪突然頭痛的厲害,伴隨著陣陣眩暈,眼前黑了一瞬,身體也軟到下去。
顧炎庭眼疾手快將人撈至懷中,緊張之情溢于言表,立刻道:“先回衙門,把陳有福押回去慢慢審。”
顧韻也緊張的看過來,連連小跑的跟著顧炎庭往外走。
陸琪堪堪恢復神識,意識到自己又回到顧炎庭的懷中,她一張小臉因剛剛的眩暈也白了起來,一時困得厲害。
之前張澤棟在到達此地時已經迅速派人回去牽車馬過來,此時正好趕到。顧炎庭抱著陸琪上了馬車,懷中人已經沉沉睡了過去。顧韻跟著上了車,看到表哥這幅神情,一時心緒更加復雜。
陸琪此刻并不好受。
夢中又開始尋回往復昨夜的噩夢。
不過這一次,她非常清醒。
她清楚地看著焦尸對她笑,下一秒她被人群擠到一條擁擠的街道。
這次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人群擁擠時的熱度。陸琪看著眼前人群的穿著,雖然大家還是像戴著像面具的假笑向她靠近,但她并不像昨夜那般害怕。
她細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確定這不是現代社會,這和原身的朝代是一致的。
她大膽猜測,這應該是原身五歲前的記憶,是她被張如蘭收養之前的被遺忘在深處的記憶。
眾人推著她向前進,她也不再掙扎,她想要看看到底大家是要去到什么地方。
剛剛這么想著,就聽到耳邊一陣陣的歡呼,高喊,遠處似有無數馬蹄踏地的聲響,震耳欲聾。
可下一秒,她又被什么東西蒙頭蓋住,一陣天旋地轉。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到什么地方,可行路的顛簸令她昏頭昏腦。她忍住惡心頭暈,不斷地掙扎著,可雙手雙腳被綁的死死的,嘴里也被塞著東西。她漸漸感到窒息,呼吸無法正常的進行,眼前又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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