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誰?!”
不等安也再看,房中人影忽然轉頭,隨之而來的,是一枚閃著冷光的飛刀。
安也瞳孔一縮,下意識舉起手中食盒,一聲脆響之后,食盒四分五裂,那些散發著甜香的棗泥糕沒了支撐,紛紛散落在地。
飛刀過后,水聲響動,窗戶被人從內大力推開,又揮出一柄長劍。
安也退后幾步,急忙道:“是我!”
劍鋒一頓。
事發突然,郁宴身上披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里衣,衣帶被系的松松垮垮,脖頸之下,是清晰的鎖骨和結實的胸口。
他本就生的白,熱氣蒸過之后渾身透粉,白日里被他規矩束起的黑發散落在肩頭,還滴滴答答淌著水。
然而這等美色,卻因為他胸口一條自鎖骨一直延伸至衣襟底下的疤痕稍顯瑕疵。
那條疤已經很淡了,看著像是許多年前的舊傷,早已看不出當時傷的多深,只留了淡淡痕跡。
此時的他看起來并不像木頭,反而像是……一顆裹著冰霜的蜜桃。
“郡主怎會在此?”
安也終于自他臉上看到實質性的表情。
他抿著唇,面色陰沉,似乎在生氣。
安也閉上眼,喉嚨滾動,又開口道:“我是來給郁侍衛送糕點的。”
“今早說好了的,郁侍衛怕不是忘了?”
郁宴冷冷道:“屬下并未答應。”
“但你也沒拒絕。”安也攤手,“我就當你答應了。”
郁宴沉默片刻,才道:“既已送到,郡主便請回罷。”
安也搖頭,指了指地上被摔成幾瓣的棗泥糕說:“都掉了,不能算是送到了。”
她眼中水波漣漪,委委屈屈控訴道:“是被郁侍衛打掉的。”
郁宴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正見四分五裂的食盒旁,散落著幾個形狀精致的白色糕點。
那糕點被做成了滾圓的兔子形狀,兩只長長的耳朵嬌俏豎起,耳朵下面,還用芝麻點了一雙黑曜曜的眼睛。
此刻這些被刻意雕琢的兔子躺在泥地上,大多支離破碎,露出里面暗色流心。
“屬下并非有意。”他收了劍,語氣雖依舊生硬,卻較剛才柔和不少,“郡主好意屬下心領,今后不必再做類似之事。”
面對他時,安也總有種媚眼拋給瞎子的無力感,她心下一訕,暗道自己剛才看錯了。
這脾氣,分明還是根又木又硬的木頭。
她緊了緊衣衫,嫩紅色的衣袖恰好折起,露出里面的白玉藕臂,聲音輕柔,對他道:“夜里風大,郁侍衛不請我進去坐坐么?”
更深夜半,美人相邀,郁宴面無表情的拒絕,“這于理不合。”
安也:“……”
周遭氣氛有點凝固,安也覺得滿心都是媚眼拋給瞎子的憋悶感。
她想了想,正打算再接再厲說些什么,缺見郁宴突然皺眉,忽的伸出手,將她往窗內用力一拉。
安也睜大眼睛,整個人自窗戶倒栽進屋,驚呼還未脫口,便被身前的男人捂住口鼻。
就在這時,院門輕響,一個聲音自外傳來。
“郁宴,你睡了嗎?”
安也半趴在地,聽到身前的男人道:“并未。”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長的尾音,干練之中,又添了絲絲繾倦之意。
他們此刻離得很近,安也從他的手掌之中,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桂花香。
她沒動,維持著與他相對的姿勢,呼吸放緩。
“那我進來了!前日里新得了一壇好酒,特地來給你嘗嘗。”那人聲音粗獷,語氣是與郁宴截然不同的熱情。
他踏進院門,看到郁宴后‘喲’了一聲,笑道:“剛沐浴完吶?”
安也生的嬌小,正好被身后的窗臺擋的嚴嚴實實,窗外之人向內望去,只能看到單膝跪地的郁宴半個身體。
郁宴似乎并不擅長說謊,他頓了頓才點頭道:“今日困乏,不便飲酒。”
那人奇道:“你還有乏的時候?”
轉念一想,他又說:“也是,聽說你今日為了那位新夫人和昭儀公主起了沖突。”
那人上前,壓低聲音道:“怎么樣?昭儀公主沒為難你吧?我聽說她是個囂張跋扈的主兒,咱府上的這個雖說是個郡主,但就是個半點不值的虛名,實際也就是個堂都未拜的妾,說不定如今處境連你我都不如,你又何必為了她得罪了那等大人物?”
他整個人離窗戶更近了,如今這個姿勢,只要他一低頭,就能看到躲在窗下的安也。
安也一驚,想往后躲,奈何被郁宴抓著動彈不得,她索性張口,在覆住自己口鼻的大掌手心輕咬一口。
郁宴感受到手心的觸感,微微垂眸。
原本掌心被她呼吸噴灑的地方就有些發癢,而今那地方被貝齒輕碰,那癢意如蛇一般從手心往上,竟往他整根手臂擴散。
他松了手,淡淡道:“我并非是為了她。”
安也連忙往墻上貼。
“為了誰都不行吶,你這油米不進的性子,若不是武功高,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
郁宴不答。
那人嘆一口氣,“說了你也不聽,今日你若不想喝酒,那我改日再來。”
他把酒壇往窗臺一放,又說:“這酒就先放你這存著吧,若我帶回去,同舍那幾個手腳不干凈的早晚給我偷了。”
說完,他又絮絮叨叨了一些別的廢話,這才慢悠悠出了院子。
確定人走后,安也長舒了口氣。
若是這種情況下被發現,榮晉之怕是會直接殺了她。
腿有點麻,她剛動了動,身體前傾,卻險些撞進身前之人的胸膛。
她抬起頭,正正好看到他眸光沉沉,濃黑瞳色背后,是深不見底的暗淵。他臉上不知是熱氣蒸騰還未恢復的緣故,更紅了些。
這般景色,安也頓覺此刻離開太過浪費,便突然湊近,輕聲道:“郁宴侍衛難道不好奇,我今日和昭儀公主說了什么嗎?”
“并……”男人皺著眉,口中的“不”還未脫口,便被輕語打斷。
安也呼吸噴灑在身前之人的脖頸之處,“我說……我心悅的并未晉王,而是他身旁的一個侍衛。”
男人身子微僵,呆愣一瞬。
安也輕笑一聲,“——騙你的。”
燭火搖曳,郁宴迅速起身,披了件如夜露般暗色黑衣,對她冷冷道:“郡主請回,今后莫要再來!”
……
安也穿過竹林,臉上的熱意才往下消了不少。
她之前只是個十八線,演的都是些沒什么感情戲的配角,連吻戲都未拍過,現下被她勾引的男人還未有反應,自己倒先臉熱起來。
此時正是葉落的季節,只半日未掃,石板路上就已經積了不少殘葉,安也小心踩在上面,剛才自男人手中聞到的桂花香不曾散去,止不住地往她鼻中鉆。
郁宴院中有桂花嗎?她突然想。
好像是有的。那顆小樹就夾在郁郁蔥蔥的金錢草里面,似乎是剛栽種不久,樹干只分出兩三枝分叉,上面點綴著幾朵白色小花。
秋天了,正是桂花開的時候。
*
清晨。
安也剛一睜眼,就見自己床邊坐了個人。
她一驚,剛睡醒時的迷糊感瞬間清空,正想起身,就見那人轉頭,對她笑道:“安兒醒了?”
榮晉之身上穿的還是昨日那件淡青錦袍,臉上掛著明顯的倦容。
見是他,安也‘嗯’了一聲,重新躺回床上,蓋緊了被子道:“晉郎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榮晉之揉揉眉心,“身子可好些了?”
安也輕咳幾聲,柔弱道:“昨日受了些驚嚇,夜里發了虛汗,恐怕還需養些時日。”
榮晉之柔聲道:“是我考慮不周。不過你昨日跟昭儀周旋的不錯,先告訴她我對你好是為了造勢,安撫住她,不讓自己受傷才是良策。”
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放心,我最愛的一直是你。等時機成熟,你便將你抬成正妻,到那時,她便由你隨意使喚。”
安也抬眼,看清了他眼中明晃晃的欲/望,裝作不懂問:“公主千金之軀,我如今只是罪臣之女,如何能夠使喚動她?”
榮晉之但笑不語。
片刻后,他轉移話題道:“身子這般差,怎么還親自下廚?”
安也一頓。
這意思,就是知道她給郁宴做糕點的事了。
她身邊跟著的兩個丫鬟,怕是已經將她一舉一動全都匯報給了榮晉之。
她轉頭,嗔怪道:“是秋蘭春蘭跟你說的對不對?我原想先試著做一些給旁人嘗嘗,等味道調好了再親手做給你吃,如今倒好,晉郎既已知曉,哪還有什么驚喜了。”
榮晉之聞言卻一喜,“你做糕點,是想給我吃?”
安也點頭,“這是自然。我觀郁宴常常伴晉郎左右,這才讓他試試口味,不然他一個侍衛,哪里有資格吃我做的糕點。”
她輕輕一笑,雙眼如同彎彎月牙,“晉郎這是……醋了?”
她眼中帶著剛蘇醒的朦朧感,如出水芙蓉般瑰麗,榮晉之嗅著前方幽香,漸漸失了來時的初衷。
“日后不必找人去嘗,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他喉結滾動,答非所問道:“一會早朝過后,我便去太醫院給你求些養身子的藥,等你好了……”
他沒說完剩下的,安也卻懂了。
看出他的急迫,她自心中冷笑:她這病,出晉王府前,永遠都不會好了。
榮晉之如今對她的寬容,都是建立在她乖巧的前提之下。
原文中,他面對反抗的女主,可是將她鎖在房中極盡羞辱,慢慢蠶食掉她的驕傲的。
他向來多疑,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她絕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她露出羞澀之意,垂頭道:“我也想早日病愈,好為晉郎紅袖添香。”
榮晉之含笑點頭,突然轉頭,對門口朗聲道:“郁宴,將東西拿進來。”
安也嘴角笑容一僵。
她抬起頭,望向門口的位置。
日光撒下,安也的視線落到推門而來的人身上。
他今日換了一身鎖了金邊的墨衣,手中拿了一個很大的托盤,托盤之中,放了一套造型精致的珠紅頭面。
門外陽光太過耀眼,安也看不清他臉上具體表情,只能隱隱看到他抿起的雙唇。
“昨日出門時順道去了趟珍寶齋,見這副頭面襯你,便買來了。你看看,可喜歡?”
安也勉強笑笑,“晉郎送的,自然喜歡。”
完了,被聽到了。
她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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