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跋山涉水去見一人

整個病房里都是沈凝沉重而嘶啞的抽噎聲，她蜷縮在病床上，雙手顫巍巍的抱著腦袋，拼命地搖著頭。

她不相信。

說好要來接她回家的小九哥哥，怎么就……沒了呢？

沈凝告訴自己，這一定是薄景深在欺騙她。

她緩和了呼吸之后，不管不顧地，跌跌撞撞的就要爬下床。

可她的身體很虛弱，一腳踩在地上，身體就趔趄著摔了下去。

這一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虛浮無力。在這凄厲的鈍痛之下，沈凝爬不起來。

她一拳一拳的砸著自己的胸口，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心臟的強烈抽疼。

讓身體疼，心就不會那么的疼。

沈凝已經失去了意識，哭得宛如瘋癲的人。

她崩潰著，無意識地呢喃著，“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小九哥哥，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找到他。”

“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寧愿是他不要她了，也不想是他不在了。

心臟豁開的那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有呼嘯的狂風不斷地往里刮去。

她鼻腔呼吸進去的空氣，都化作了冰渣。

沈凝狼狽地往外爬著，聲音從開始的沉啞，到最后的尖銳痛苦。就算歷經所有的磨難，她也要跋山涉水去見一人。

就算是小九哥哥死了，她也要去他的墳墓前。

她無法接受，自己等了這么久的人，為什么……一分別，就是陰陽相隔了呢？

薄景深急了，瞳孔收縮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想去哪里？”

他走過去，強忍著爆發的怒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他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打橫抱起來，“養好傷，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霍九已經死了，不過是一個死人，也值得你如此瘋狂嗎？”

男人輕飄飄的嗓音從頭頂沉壓下來，沈凝破碎不堪的身體，頓時就被砸碎成了粉末。

是啊。只是一個死人。

一個死人也值得她如此去見嗎？

沈凝推搡著他，可他的身體卻堅如磐石。

沈凝眼尾猩紅，悲憤之下，她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臂。

她瞪大了眼睛，淚水無聲地從充血的眼睛里滾落下來，她咬得很用力，薄景深穿了西裝，她是咬不疼的。

可她忽然就嘗到了血腥味，怎么都壓制不住。

她嗚咽著，惶恐又不安，“你住嘴……”

“你不要再說了，小九哥哥對我而言……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死人，他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小九哥哥。”

她腦海中浮現出了小時候的記憶。

坐在輪椅上的冷漠少年，會溫柔地給她扎辮子，還會在春天的時候采野花給她扎花環。

他會在下雨的時候陪著她，會在她哭泣的時候，抱著她，他還在。

她怕打雷，他會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她說話慢，是結巴，別人都笑他。

只有他每次靜靜地看著她，鼓勵她慢慢說。

他也會在她生日的時候，給她送千紙鶴。

他要滿足她的所有心愿。

只要她說出來，他就會辦到。

她要他帶她回家，他說好。

她不會吃魚，小時候被卡過一次，差一點死了。

每次吃魚的時候，他都會為她把刺挑出來。

他記得她的所有喜好，喜歡吃橘子，喜歡吃甜，喜歡藍色，喜歡珍珠。那個對所有人都冷漠的霍九，唯獨把她這個結巴珍藏放到了心里。

哪怕是回到了京城，血雨腥風里，無數次遭人暗殺。

他也沒有動搖過要帶她回家的信念。

他知道，她在等。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不等了。

霍胤然才恍然大悟，薄家才是沈凝最好的選擇。

就算他把十二歲的沈凝帶回去，他自身難保，身邊盡是父親的人監視。

他怎么敢呢？

怎么能賭呢？

“嘔——”

太多太多的情緒擠壓在心里，大悲大喜之下，沈凝張開嘴嘔出一口血，臉色蒼白透明。她倒在了他的懷里，鮮血染紅了他的衣領。

她情緒愈發的激動，大腦仿佛要爆炸了。

“我要……找我的……小九哥哥。”

“我要去……”

“我沒有不等他……”

“我沒有……”

沈凝說著，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很快就連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的血一口一口的溢出來，越來越多。

薄景深瞳孔狠狠地一縮，用力的抱緊了意識模糊的她。

“沈凝？”

“你不要嚇我……你堅持住，等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見霍九。”

“你不許死，聽到沒有？”她已經沒有了反應，微弱的呼吸幾乎聽不到，只有出來的氣沒有進去的氣。

心臟宛如被狠狠地捏緊，無盡的恐慌傳來。

薄景深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害怕，他將她放到床上，焦急地按著鈴叫護士過來。

沈凝半醒未醒，亂發之下的雙眼逐漸放空，沒有焦距，帶著幾分厭世的脆弱。

她就那么盯著天花板，眼前竟然詭異地出現了霍九的臉。

她伸出染血的手，在空氣里張開。

“你……來了……”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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