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一怔神的時候，他又從鐘璃的眼中看見了以前沒怎么見過，但最近卻經常看見的笑意。
  這丫頭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發生了改變。
  但是細看下去，又全是從前的影子。
  李一發了會呆，思考了一會，然后答應了鐘璃的請求。
  “好。”
  “去哪打？”
  “找個沒有人的荒島吧。”
  李一帶著鐘璃來到此時沒有什么生靈的八醞島。
  隨手畫了一個巨大的圈，免得讓戰斗波及到多余的東西后，他便對鐘璃說道。
  “全力出手吧，讓我看看現在的你，究竟強了幾分。”
  “好。”
  鐘璃將凝聚出來的金色巖槍握在手中。
  動身的那一剎那，就直接全力以赴，拿出了目前自己最強的絕技。
  弒神之槍的第一式。
  這一招的殺傷力極強，乃是絕對的攻伐神技。
  一動手，便是沖著將敵人徹底滅殺的最終目的去的。
  幾乎沒有什么收手的余地。
  但鐘璃知道李一是不可能被自己創造的槍術給傷到的。
  于是就放心大膽地直接全力以赴地沖了。
  感受著那撲面而來的重壓，李一露出一抹驚訝的表情。
  鐘璃的力量增進，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
  如果說此前的鐘璃實力等級只有1級的話。
  在拿到了巖龍王的權柄以后，她的實力層級幾乎瞬間就跨越到了5。
  并且還沒有停止的趨勢。
  巖之權柄雖然因為被法涅斯給抽走了一部分，并不完整。
  但即便如此，也是此方天地的至高權柄之一。
  其中所蘊含的力量，自然不簡單。
  李一并沒有還手的打算，而是低聲念叨了一句。
  “固若金湯。”
  攜帶著無邊殺意的殺伐神技狠狠地撞在了李一身前的淡金色防御壁上。
  最強的槍對上了最強的盾。
  瞬間反震回來的力量，直接將鐘璃震得后退了好幾步才將反震的余力給徹底卸掉。
  但李一仍然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這是什么？”
  “一門防御用的技藝。”
  “這防御力是不是高得有些太夸張了？”
  將手中的巖槍散去之后，鐘璃忍不住吐槽道。
  “就連弒神之槍都戳不動。而且，還是現在的我使用的弒神之槍。這該不會是什么‘御神之壁’吧？”
  “沒錯。”
  “還真是啊？最強的盾？”
  鐘璃一臉詫異。
  要說一個人能夠掌握最強的進攻絕技，那么就已經足以說明其天賦絕頂。
  但要是掌握最強進攻技能的同時，還能掌握最強的防御技，這就絕對不是天賦絕頂一個詞可以形容的事情了。
  “所以，你還要繼續嘗試嗎？”
  李一淡定地說。
  “只要你可以戳破這個盾的防御，就算你贏了。”
  “額，從剛才的手感來看，應該是戳不破了，還是算了吧。”
  鐘璃笑著擺擺手。
  “我輸了。看樣子只能愿賭服輸，繼續跟著你轉一千年咯。”
  “……”
  鐘璃的認輸相當果斷，導致李一又怔了一下。
  而后在內心思索著，或許應該更新一下自己的認知了。
  在他眼里，總還是感覺鐘璃如同幾百年前一樣，虎頭虎腦的。
  干什么都有一股子莽勁，看著就憨憨的。
  但現在似乎不這樣了。
  “干嘛又發呆？”
  鐘璃走上前，伸手在李一眼前隨意晃了晃。
  “感覺你最近發呆的次數有點多啊。”
  “……只是忽然意識到，我對你的印象應該更新了。”
  “哦？”
  鐘璃露出一抹饒有興趣的表情。
  “更新成什么樣子？我早跟你說了，如今我，已經不再是幾百年前的我了，不要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
  看著少女那興致沖沖的驕傲神情，像是等待自己最喜歡的動漫更新一樣的表情，李一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
  “沒什么。這件事倒是不急，反正還有一千年的時間，我可以慢慢了解你的變化。”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一千年都不會再發生什么變化了一樣。”
  鐘璃露出一抹頗為無奈的表情。
  她發現李一的思維似乎轉得很慢。
  不，也不是說思考的速度很慢，相反，他的思考速度非常快。
  對人情的拿捏程度相當精準。
  也能洞悉大到國家，小到部落內部的管理體系中的各種彎彎繞。
  但就是……感覺對某個具體的人，或者事情的認知，更新迭代很慢。
  明明三五百年的時間，已經發生了許多事情，過去了很久。
  但對李一來說，仍然像是只過去了三五秒鐘一樣。
  根本就沒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
  “接下來我們去哪？”
  鐘璃將心中的思緒收斂起來，詢問道。
  “還是繼續待在鶴觀嗎？”
  “不了，既然巖龍王殘魂已經隕滅，再在這里待著也沒有什么意義。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李一搖搖頭，回道。
  “好。要去和他們道別嗎？”
  “不用了。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該出發了。”
  “好。”
  鐘璃沒有再詢問李一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他說要出發，那就出發了。
  兩人也沒有什么行李，而且力量足夠，可以開辟隨身的小空間放東西。
  挺方便的。
  因此在回去關上門，將租下房屋居住的費用結清之后，李一便帶著鐘璃乘船從鶴觀離開。
  順路去了一趟清籟島。
  在清籟島再次居住了幾年，將沒有補全的記錄全都補全后，便再次乘船出發。
  這次就不在稻妻的群島停留太久了。
  確定航路之后，便一路乘風破浪，回到了雪山。
  百余年已逝，沙爾·芬德尼爾依然那么繁華。
  只是當年的公主，如今也已經成為了一位成熟的淑女。
  她受到神靈的祝福，因此百余年過去，仍然保持著青春靚麗的外貌。
  李一回來之后，再次和公主短暫地敘了敘舊。
  鐘璃穿著一身暗金色的衣裙，默默坐在旁邊盯著兩個交談甚歡的人。
  “……沙爾·芬德尼爾的繁華，一定會永遠地持續下去吧？”
  “雖然我并不想說什么掃興的話，但據我所見，沒有可以一直永恒繁華的城邦。”
  “我們信仰著高天之上的永恒之神，為何不能獲得永恒的眷顧呢？”
  公主渴望尋求一個答案。
  但是李一注視著她的雙眼，知道她自己已經有了答案。
  永恒不易……
  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永恒的東西。
  所謂永恒的信仰，也逐漸在消亡。
  哦，說“消亡”可能不太準確。
  準確來說，是“擔心”和“疲倦”。
  永恒太捉摸不定了，這不是人這一種族能夠理解的東西。
  當心智成熟以后，便越發懷疑永恒。
  并且同時還很擔心。
  因為好的東西永恒不易的同時，壞的東西也同樣永恒不易。
  此時的沙爾·芬德尼爾看上去繁華。
  但上層之中卻彌漫著一股無法控制的奢靡。
  最邊緣的底層民眾一直都“永恒”地窮苦著。
  這種事，公主年少之時，李一便帶著她去看過了。
  當時李一便隨口問了她一句話。
  ——你覺得這種永恒，也沒有問題嗎？
  李一看著公主的雙眸，張了張嘴，但很快又閉上。
  “……很快，你會知道的。”
  “那是不能回答的東西嗎？”
  公主敏銳地問道。
  “是的。”
  “……好吧。這個很快，會是多久呢？”
  “……那不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好吧……”
  這次的交談并沒有解開公主的困惑。
  李一和鐘璃在沙爾·芬德尼爾住了半個月后，便再一次離開。
  這一次他按照此前的路線，去了一趟塞西利亞。
  而后在這里又居住了幾年。
  兩人的生活再次進入了一種極為緩慢的節奏。
  “說好了要看看我的變化的，我們去參加舞會吧。讓你看看，我學會了些什么~”
  “……好。”
  不過這次因為沒有了什么公事公辦的任務。
  例如例行的記錄。
  所以基本上都以玩樂為主。
  鐘璃拉著李一去逛了一圈塞西利亞的上層交流圈。
  賞過花，跳過舞，喝過名貴的酒。
  每一幕都如同畫卷一樣在鐘璃的記憶中鋪開。
  她的記性很好。
  這些經歷足夠她好好回憶很久了。
  她將其如同珍寶一般收藏了起來。
  李一并不習慣這些上流的玩意。
  不過還是本著娛樂的心態被拉過去了。
  順便也欣賞了一遍那瑰麗身影的華麗演出。
  鐘璃穿著精心挑選的禮裙，在拉著李一跳了一圈后，便一個人對他展示了一番自己學會的舞蹈。
  盡管是對著李一展示的，但那風華絕代的身影，也順便擊碎了在場其他女人的所有的心理防線。
  舞會結束后，李一便聽見有人破防地小聲說：“以后她參加的舞會，不要邀請我了……！”
  沒有誰喜歡變成邊角料去襯托別人的高貴。
  特別是女人。
  但如果是自己去壓別的女人。
  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就不來了？她們的心理防線還挺脆弱的。”
  鐘璃也聽見了那些小聲的嘀咕。
  離開舞會后，她直接對李一說道。
  “我覺得這還真不怪別人破防……”
  看著身邊這個似乎走到什么地方都在發光，如同金子一樣耀眼的身影，李一無奈地替那些無辜躺槍的女人辯解了一句。
  拜鐘璃所賜，李一本來感覺自己的（女）人緣挺好的。
  結果因為她過于出眾，讓其他人不管男的女的，全都不怎么敢靠近。
  “我知道你現在美得傾國傾城，但你就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點嗎？你看，別人都不敢過來找我們搭話了。”
  在某次宴會上，李一對鐘璃低聲說。

  他們兩個明明是貴客。
  但卻像是被孤立了一樣。
  氣氛賊怪。
  “那不是很好嗎？還是說，你就喜歡被一大堆的女人圍著的感覺？”
  鐘璃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
  順便將杯中的酒水倒進嘴里。
  雖然動作挺優雅。
  但是酒量卻極其粗暴。
  人家喝酒是抿一口，她喝起來卻像果汁一樣。
  一杯接一杯。
  “倒也不是。”
  “那你還有什么在意的？”
  “……也是。唉，算了，就這樣吧。”
  李一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有種自己被標記了的錯覺。
  形象一點比喻的話。
  就像是出門在外的有婦之夫。
  別人一看，就知道不能來勾搭你了。
  雖然他并沒有結婚。
  但因為這種錯覺逐年遞增，李一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注意這方面的事情。
  從塞西利亞離開之后，兩人再次恢復了旅友的身份，一路橫穿山脊，走走停停，逆流而上，最終抵達了“眾水之源”，雷穆利亞。
  雷穆利亞以音樂為中心，用「記憶符號」記錄音樂。
  所以很適合旅游。
  李一和鐘璃在這里暫時歇腳，停留了數十載。
  期間參加了各種音樂舞會，觀賞了本地的風俗民情，并將其記錄下來。
  “楓丹曾被水龍王統治，但現在水龍王早已隕落，就和巖龍王一樣。”
  “曾經的那場戰爭已經結束了很久，和平應該也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吧？”
  鐘璃聽著李一隨口的介紹，便開口問道。
  她沒有經歷過那種規模的戰爭。
  因此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那會是何種景象。
  “……”
  李一聽見那個問題之后，沉默了一會才回道。
  “和平或許并不會持續多久。”
  “為什么？現在有高天之上的秩序穩定世間，應該不會再有那種戰爭了。”
  李一一邊聽著歌劇，一邊對鐘璃低聲解釋道。
  “因為當年的那一戰并未徹底結束。”
  “沒有結束——？”
  鐘璃一臉驚訝。
  所有人都認為那一戰已經徹底終結。
  但她在李一這里，卻聽見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鐘璃，任何一場戰爭，如果一定要打，那就要徹底清算干凈，不要有任何遺留。”
  李一習慣性地說教了一句，然后才解釋道。
  “眾龍王之王，尼伯龍根，并未在當年的那場戰爭中死去。”
  “可是根據古籍記載，尼伯龍根已經身受重創，再也無力反抗才對。”
  “它確實深受重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確實無法再掀起什么波瀾。”
  李一用低沉的語氣緩緩說著，正好與臺上的歌劇音樂相互映襯。
  仿佛他不是在說什么野史和猜測，而是在陳述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
  鐘璃怔了一下，問道：“所以，出意外了？”
  “是的。”
  “……什么意外？”
  李一盯著臺上的演出，神情露出一抹思索。
  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追憶，在思考。
  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鐘璃察覺到了一絲從未在其他地方見到過的“神性”。
  不同于魔神的野蠻，天空島的霸道。
  而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仿佛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平淡。
  就像人看見地上的螞蟻在搬大米一樣，漫不經心地思考了一瞬。
  思考了什么？
  “……它將歸來。”
  沉默了半分鐘后，李一還是對鐘璃開口。
  說了四個足以掀起狂風巨浪的字。
  臺上的歌劇結束了。
  李一站起身，將發呆了許久的鐘璃喊起來離開歌劇院。
  鐘璃沒有詢問，為什么李一會知道這些。
  他好像活了很久很久。
  對世界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到底是什么人？
  這個問題一直都存在。
  只是鐘璃沒有去追根究底而已。
  在雷穆利亞帝國停留的第六十四年。
  李一將鐘璃帶到了某座山的山頂。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鐘璃抬起頭。
  澄澈如洗的天空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點。
  一股無法形容的偉力撕開了世界之壁，從界外歸來，直擊天空島。
  察覺到那股熟悉的力量，蟄伏已久的舊民與龍族全部興奮地從隱秘之地離開。
  它們所追隨并且堅信的神明，真的歸來了。
  并且，前所未有的強大。
  鐘璃掌握著此刻的巖之權柄，雖然是殘缺的，但也能夠感受到，就在某一刻，整個大陸上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暴動。
  “戰爭，要開始了。”
  李一站在她身邊開口道。
  古龍的殘魂，除了已經被鐘璃徹底吞噬扼殺的巖龍王，幾乎全都開始奪取自己的權能。
  已經隕落的，也玩了一出死灰復燃。
  作為這個世界最初的生靈中的王者，它們怎么可能輕易死去？
  “法涅斯，是時候清算一切了！”
  已經完全畸變得不成樣子，光是看一眼就會讓心智發生扭曲的尼伯龍根從天外而下，帶著它那扭曲至極的黑色力量，對自己的子民和整個世界傳遞出了怪異的音符。
  所有聽見的人，精神瞬間就被污染。
  弱小者，當場心神震蕩，如同著魔一般跪地叩首。
  他們的信仰發生了偏轉。
  「信仰吾主者，當受吾主之庇護！」
  「吾之信仰，無名神只！」
  「混沌與虛空之神！」
  他們的精神和身體發生了變異。
  他們感染了禁忌。
  他們接受了禁忌。
  他們變異的同時，也變強了。
  法涅斯感受著那傳染性與侵蝕力極強的力量，原以為尼伯龍根帶回來的是禁忌的知識。
  卻沒有想到，是真·禁忌的知識。
  這種東西扔進提瓦特，就像將墨水滴進清水。
  本來還仍有余裕的法涅斯也是瞬間就坐不住了。
  “尼伯龍根！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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