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俠以武亂禁
明靜宸是打著進修的名義將明如鏡送來的,在后者看來,這相當于他爹給他報了個興趣班。
師巍山也只將他安排著和同齡人一起上課,沒準備給他開什么小灶,這給明如鏡一種插班生的感覺,就這樣,他空降到了課堂,然后和某人做了鄰桌。
明如鏡眨巴眨巴眼睛,余光瞟到那道俊秀挺立的身影,這是故意的吧,這肯定是有預謀的吧,不然他怎么會空降到“未婚妻”旁邊。
一個兩個好像真的沒把婚約放在心上一樣,前天拜見師巍山也沒見他提起此事,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明如鏡深深為自己的貞操擔憂,感覺有些長輩總在處心積慮掰彎自己,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晨色微曦學堂里就開始響起朗朗書聲,有人站起身高聲朗誦,有人抱著書本閉目低吟,明如鏡像個事外人一樣端坐著垂眸看書本,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雖然年紀尚幼卻頗有威儀,行時如風,坐則如鐘。
然而看起來是一本正經(jīng),實際內(nèi)心瘋狂吐槽。
明如鏡:什么鬼世界,給不給人一點裝叉的資本了,少爺我就會那么幾首唐詩你這里全都有,完全就不給穿越人士一點鉆空子的機會唄,辣雞!
早在山莊里時就有老師給明如鏡上啟蒙課,然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歷史居然和華夏的無縫銜接,不同的是在宋朝后發(fā)生了轉折,這里沒有元朝,只有被武林統(tǒng)治的楚王朝。
明如鏡做了兩輩子學渣,看書是不可能看書的,他的眼睛仿佛容不下這些字,不知不覺視線就瞟向了落窗外。
清晨的風微微涼意,吹拂著人們的衣袖和發(fā)絲,門前的柳樹在風里梳著枝條,川流過去的小溪里還有兩只小黃鴨悠悠晃過,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耳邊偶爾還響起一聲蛙鳴。
晨讀后,學生三五成群去食堂用餐,也有早就等在外面的仆從端著琳瑯吃食魚貫而入,服侍主子用膳。
圣林書院除了校服等級嚴格,對學子原生家庭倒是不怎么管束,一個學堂里有富有貧,平日里穿著一樣的衣服不大看得出來,只能從細微之處判斷對方家境,比如頭上帶的發(fā)飾,腰間掛著的玉器,還有陪讀的隨從。
不過一個班級總會有些例外,比如一群四代青衣弟子里有個穿白衣的師書仙,以及現(xiàn)在多了個穿黑衣的明如鏡。
柳卿將準備的吃食在桌前擺好,恭敬地將筷子遞給明如鏡,然后退至一旁。
明如鏡喜食肉類,就算是早餐看起來也頗為豐盛,燕窩掛爐鴨子、糟春筍肥雞、香蕈春筍東坡肉,綠豆芽炒肉絲,小蔥蝦米炒豆腐,鹿筋燉鴨子,最后一碗小清粥。
他正值長身體,而且習武本就消耗大,別看東西擺得多,但都不會浪費,只是旁人不以為然,悄悄摸摸就和同伴嘀咕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明如鏡懶得理會這些人,自顧自用完飯。然而直到他吃完才發(fā)現(xiàn),鄰桌的師書仙一直坐在位置上不曾離開,也無人來送飯。
“卿兒姐。”
柳卿半步上前,俯身道:“少爺?”
明如鏡欲言又止,臉上有些糾結,最后只擺擺手道:“無事。”
師書仙如何真的和他有關系么,婚約不清不楚,圣林書院態(tài)度曖昧,自己老爹也含糊不清,只有師父蕭浮生一直逗著自己,說要娶男媳婦兒。
但是明如鏡覺得自己大好青年,也從未對同性有過想法,若婚約只是玩笑也就罷了,若不是,能解除自然是極好。
他已經(jīng)修書一封給明靜宸,只道他見過師書仙了,二人并無情投意合之意,請父親與師世叔解除婚約。
至于他怎么見的師書仙,師書仙對此什么看法,對而言他不重要。
圣林書院四代弟子課堂上擔任講課夫子并不是院士,而是一二代弟子,其實圣林書院能稱得上院士的就七位,都是書院的活招牌,平日里除了給一代弟子講講課,就是各自研究自己的學問。
普通弟子想聽他們的課,只能守著每月一回的大講堂,院士會在書院中心的那株千年桃樹下講課,每月一人,七人循環(huán),那日不僅書院的學生來聽,還會有不少外來人湊熱鬧,也算得上是書院一月一次的小盛會。
給明如鏡他們講課的是一位白袍一代弟子,名為傅淮生,他念書時自帶三分笑意,緩步在學生之間走動,雪白的衣擺拂過桌面,廣袖上的金線暗紋在陽光下反射光芒,典雅雍容。
傅淮生正在給學生講解當年金兵來犯,宋氏王朝節(jié)節(jié)敗退,百姓陷入地獄苦難之中。那絕對是一場血一樣的歷史,不論是宋徽宗二帝慘死還是茂德帝姬悲劇的結局都讓人唏噓。
而歷史的轉折就發(fā)生在這里,元朝還未來得及成立,就被突如其來的楚王擊碎立國美夢。
楚王的生平與朱元璋極為相似,開局一個碗,江山全靠打。只是楚王不同的是,他遇上了玉劍山莊第十七任莊主明太魚,后獲得以明太魚為首的四大世家的幫助,楚王得以和金兵抗衡,最后幾乎靠著全武林的幫助擊退金兵,將他們打回了老家奪回中原大地,自此建立楚王朝,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五年。
傅淮生將史學時拋出了一個問題,這天下,到底是該以皇權為尊,還是江湖為先。
毫無疑問當初楚□□能擊退金兵基本是靠著眾多江湖勢力相助,玉劍山莊不僅出人更主要是他把握著兵器,因此可說是其中的主力軍。
圣林書院負責出謀劃策,游說各方勢力加入,踴躍在抗金一線,也是功不可沒。也因此才能在楚王朝建立后被賜下國學之名,從當初的小書院一舉成為現(xiàn)在的龐然大物。
九層樓和血殺門都是江湖上存在古老的世家,九層樓世代經(jīng)商富可敵國,血殺門只接仇殺賣情報,二者勢力雖然不如玉劍山莊,但也不容小覷。
在抗金戰(zhàn)爭里,九層樓提供了大量的金錢與物資,讓將士們沒有后顧之憂。至于血殺門,這群隱藏在黑暗里的儈子手,當初不知多少金國將領的頭顱被他們懸掛在城樓之上,竟一時之間讓金國將士不敢坐上領將之位,就怕第二天城樓上的頭顱里多了自己。
楚□□在時幾次欲要封四大世家為異性親王,世代襲爵,以表達自己知恩圖報之心,同時封住那些狡兔死,良狗烹的謠言。他自比唐太宗,覺得能求同存異,朝廷與江湖共治這盛世江山。
然而這么多年過去,當年那情意又能剩下幾分,傅淮生淡笑道:“韓非子《五蠧》中有一句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
“不知,諸君對此話有何見教?”
眾生面面相覷,一位年歲略長的俊朗少年站了起來道:“竊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是臣就應當有為臣的規(guī)矩,若仗著武藝高強便肆無忌憚,那將國不為國,家難為家,亂也。”
俊朗少年說完,他對著同學拱手作謙,然后坐下。
傅淮生輕輕點頭,嘴角含著幾分笑意,既沒有表彰也沒有反對,只道:“還有人要說么?”
明如鏡身后響起衣袖摩挲聲,一位冷冰冰的少年站起來道:“在下以為魏子夜所言有失妥當。”
“敢問諸君一句,何為國何為家,何為國家之主?”
魏子夜回身望著那冷酷的少年,道:“天子受天之命,為萬民之王,亦當是國家之主。”
冷酷少年直直看著他,道:“你既認天子為主,那你就是仆!敢問兄臺人生不過短短七十載,你生而為人,不為自己家人,不看世間山水,只為做奴為仆,其生之意在何?”
魏子夜站起身來,和少年遙遙相對,鏗鏘道:“吾生之意,為民為國為君主!”
“世間應當有法,匡束人之言行,人若無規(guī)矩,和野獸有何不同;天子受天命為執(zhí)法者,萬民臣服,圣旨令下莫敢不從。而今武林逍遙,無視律法,朝廷應當執(zhí)法整頓,結束這場武亂。”
這一番話頗有些針鋒相對,但各自也引起不少人附和,傅淮生輕輕一笑,行至明如鏡旁邊,點了點右邊桌面道:“爾以為如何?”
明如鏡望去,一直不發(fā)一言的白衣少年站起來,眼睛低垂,蝶翼般的睫毛遮住所有心緒。
他輕啟薄唇,道:“楚國至今二百三十五載,天下可曾亂過?”
眾人細思,心中皆動,因為確實不曾亂過。
當年四大世家拒了楚□□的冊封,一心逍遙江湖,之后真一教和逍遙盟的出現(xiàn)一定程度上維持了武林的秩序。
楚王朝的武林乃至天下都處于一種比較奇怪的平衡,百姓的事,朝廷管;武林的事,武林自己管。同時,武林又像個監(jiān)察者,若朝廷有疏漏,武林就會查漏補缺,同時敲打朝廷一番——比如到皇宮揍皇帝一頓,不過這也是一種十分偏激的作法,近幾十年來也就這一次。
這種微妙的平衡在楚王朝維持了兩百多年,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很多人都習以為常,但是帝王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
師書仙道:“太魚莊主曾言——貴賤無二,天下為公,而今,余不問殿上之君何名,只問百姓能否安居樂業(yè),若安,則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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