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食修崽崽
一片深山樹林的天空中,漫天劫云中電光游走,雷聲如鼓。
葉遙仍顯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懼,天雷劈在身上的痛讓她神魂俱顫,這是她渡劫金丹的雷劫,她……怕是又要死了。
“總比餓死好……”
一句無力的呢喃,消散在這片天地間。
身死道消前,雷鳴陣陣不絕于耳,一抹刺目的幽紫色電光仿佛打入靈魂深處,緊接著葉遙便失去了意識。
她是……死了嗎?那般雷霆威壓下,定是死了吧,可死了為何肚子還會這么痛呢?
沒聽說過雷劫是往肚子上打的啊?
冷清空曠的宮殿內,嬌小干瘦的小女孩蜷縮著身子,雙目緊閉躺在陳舊的木床上,身上僅有一床單薄的被子。
女孩臉頰凹陷又瘦又小,面色蠟黃嘴唇發白,微弱的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要停了。
一縷幽紫的電弧在女孩指尖一閃而過,隨后沒入女孩眉心。
幾聲微不可聞的痛呼和震顫后,床上的小女孩緩緩睜開了眼,眼前紫芒一閃而過,露出一雙剔透到純粹的黑眸。
她不是死了嗎?難道被師父救回來了?不,不對……
葉遙忍著腹部的劇痛,用瘦小的雙臂撐起身子,震驚地看著這座空曠冷清的宮殿,熟悉的陳設熟悉的床被,這分明是她住了六年的禁宮!
葉遙茫然地看著四周,她這是……回來了?
她看向床前的地面,忽地瞳孔一縮,雙目早已泛紅,盛滿了淚花。
地上是一只破碎的土瓷碗,碗里的水撒了一地,這是她餓死前喝的最后一口水,結果餓得沒力氣,把碗給摔碎了。
所以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禁宮餓死前。
上一世的記憶紛至涌來,她從出生就和娘親住在禁宮中,禁宮的太監不想管她們,送飯送得敷衍,娘親在會偷偷給她做飯吃,也不過勉強吃飽,可娘親死后,禁宮的太監更是隔三差五才送一次飯,難吃不說還吃不飽。
年僅六歲的葉遙每天都在饑餓中度過,餓了就喝水,直到這次整整五天都無人送飯,就像壓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就被拖垮的身體徹底撐不住,被活活餓死在禁宮中。
死后,她成了修真界一個同齡的女孩,被師父收入門下成為食修,以食入道,天賦異稟,十年差點十年金丹,從此再也沒挨過餓。
而現在,一切都變回來了。
可她回來了,師父呢?修真界呢?她辛辛苦苦攢的修為呢?
干瘦嬌小的小女孩忍著淚花,手腳并用地盤膝坐好,閉目查看自身和周圍。
然而這個世界的空氣里沒有絲毫靈氣,曾經的一切仿若虛妄,究竟是奇遇,還是南柯一夢?
巨大的慌亂籠罩,葉遙連忙在胸前摸索,尋到一個硌手的硬物。
一根精致的紅繩掛在脖間,下面墜了一個小巧的碧玉葫蘆。
葉遙喜極而泣,將碧玉葫蘆緊緊拽在手心,師父是真的,修真界也是真的,這是拜師時師父送給她的靈玉葫蘆!
她一直將葫蘆寶貝地掛在脖間,沒想到它也跟過來了。
小巧的葫蘆,此刻成了小葉遙唯一的心理慰藉,是師父和修真界真實存在的唯一證物。
這葫蘆由上等靈玉制成,迄今為止葉遙也沒發現它的用處,就是一個普通的葫蘆掛件,但現在這小葫蘆變得灰撲撲的,毫無靈玉的光彩,難道葫蘆穿回來,也變成普通玉石了?
葉遙寶貝地擦了擦葫蘆,她已經很滿足了。
忽然,腦海中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魂歸本位,異世難留。
去到修真界是奇遇,但她注定屬于這個世界,她注定渡不過雷劫,魂歸。
原來如此,她應該為這奇遇感到慶幸,只是她渡劫失敗回來了,師父定然會很難過吧。
葉遙輕輕捏著葫蘆,望著頭頂有些出神,最后是腹部的絞痛將她喚回神來。
穿回來就穿回來吧,當務之急是找吃的填肚子。
至于再次餓死?
就算如今沒了靈氣,餓死對曾經的食修而言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她又不是曾經傻兮兮等送飯的小孩子了。
干瘦蠟黃的女孩挺直了背脊,振作起來,一雙黑眸明亮剔透。
她在修真界修行了十年,已經算是十六歲的大人,師父說過她長大了,能獨當一面。
她也曾是僅用十年便要渡劫金丹的天才食修,她在廚藝上的天賦絕對不差,不知為何,她做的菜就是比同水平的人好吃,里面的靈氣就是更足。
就算沒了靈氣,她也相信自己十年苦修的廚藝,不會讓自己餓死!
雖然……現在的禁宮像是連食材都沒有的樣子。
方才挺直的小葉遙像泄氣的小球一樣,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縮成一團。
天才什么的,還是先找找有什么能吃的吧。
葉遙將小葫蘆藏進衣服里,堅強低笑了笑,撐著床邊便要下去,但是她高估了現在的身體。
瀕臨餓死的身體虛弱無力,四肢綿軟,她只覺得眼底一花就要朝前撲去,幸好危急關頭左手突然爆發出力氣,,抓住床前的矮柜,勉強站穩。
葉遙一針心驚肉跳,灰撲撲的舊衣服掛不住細瘦的胳膊,一個勁往下掉。
忽然她瞧見靈玉葫蘆從衣領出滑出來了,本就灰撲撲的葫蘆表面多了一條細小的裂縫!
“我的葫蘆!”葉遙紅著眼眶,心疼低摩擦著那天細縫,她真是太不小心了。
葉遙將葫蘆重新塞回衣領,勒緊腰帶,確保葫蘆不會再滑出來,這才扶著墻小心翼翼朝外又去。
經過剛才的一驚,她忽然感覺手腳好多了,力氣也恢復了些許。
禁宮是皇宮中除了冷宮外最偏僻的地方,其實和冷宮也差不多,畢竟禁宮不遠處就是冷宮。
清冷空寂,葉遙踏出房門一看,院子左側的空地里長滿了比她還高的雜草,中間是一條青石板路,一直通往禁宮大門,右側院子有幾顆大樹,樹下是一個破舊的荷花池,幾片荷葉也是干干瘦瘦的,沒什么生氣。
看著熟悉的一切,葉遙小臉一皺眼眶又開始酸了,要是娘親還在,定不會讓院子荒成這樣的。
肚子還在響,葉遙趕緊收起多余的心思,朝旁邊的小房間走去。
這間屋子是娘親改造的小廚房,禁宮太監沒送飯的日子,娘就在廚房做飯給她吃。
廚房其實就是用石塊和黃土壘了兩個灶臺,因為材料不夠,兩個灶臺都不高,倒是方便了如今矮小的葉遙。
廚房的鍋里空空的積了一層灰,葉遙伸出干瘦的小手,吃力掀開米缸上的木頭蓋子,意料之中的一粒米也沒有,置物架上也空蕩蕩,連一片菜葉子都不剩。
小葉遙重重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娘親有個藏東西的地方,蹲身從旁邊木柜的最下層抽出一個暗格,里面是瓷瓶裝的調料,以及一把小巧的匕首!
這可是意外之喜,要知道廚房里的刀具都被禁宮太監給收走了,沒想到娘親在這里還藏了一把。
小葉遙一瓶一瓶將調料拿出來清點,有一小罐鹽,一小罐脂膏狀的豬油,一個小紙包里裝了薄薄一層五香粉,半壇子黃酒,還有一瓶褐色的濃稠醬,葉遙也叫不出名字來,嘗了一下味道咸咸的,可以提味和增色。
不能存放太久的調料都不能用了,姜塊蒜瓣等都發了霉,但足夠了,現在就差食材。
葉遙收好能用的調料,決定去院子里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她記得娘親在荷花池里抓到過小魚,還在雜草叢那邊種過菜苗,希望還剩有吃的。
她率先朝荷花池走去,荷花池邊滿是灰塵,旁邊樹上的落葉鋪在水面,不過里面的水倒還算干凈。
葉遙眼尖的看到一片小荷葉下,停著一條巴掌大的小魚!
果然有吃的,她就說嘛,食修怎么能被餓死呢?
瘦瘦的小臉上揚起一抹笑,但問題來了,她怎樣才能抓到魚呢?
葉遙看著自己像雞爪一樣的小手,還有細瘦的手臂和雙腿,深深的嘆了口氣,下水是不可能下的,以如今的身體下水去,恐怕還沒餓死就感染風寒病死了。
那釣魚?
小女孩在院子里張望幾番,沒有工具,還不知猴年馬月能釣上來,也不行。
葉遙挫敗地坐在池邊,拖著腮再次嘆氣,要是她有靈力就好了,一掌下去那魚就能翻白肚。
她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嘆了口氣,干瘦的手指無意識地伸進水池里,輕輕撥動水面。
忽然,葉遙感覺指尖癢癢的,好像……還有點滑溜溜的?
異樣的觸感讓她悚然一驚,立刻將水里的手縮回來,她低頭一看……
她手放著的水池邊,是一大片黑影,而這些黑影,竟然全都是魚!
這些幾乎都是巴掌大的魚兒,正爭先恐后的朝她游過來,撲騰著尾巴,好不熱鬧。
葉遙又驚又喜,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她有這么受歡迎嗎?再看看荷花池里魚擠魚的熱鬧場面,這下不用挨餓了。
沒想到小小的荷花池里竟然臥虎藏龍,葉遙看著小魚群笑彎了嘴角,小魚里還有一條大家伙呢!
大魚游得快力氣也大,三兩下擠開小魚游到她跟前,葉遙往左走一點,它就往左擠過來,葉遙往右走一步,它又往右擠。
機靈由活躍。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這可真是個大驚喜啊!
磨蹭了一下,那大魚像是急眼了,竟然噗通一甩尾朝葉遙跳過來。
晶瑩的水花被魚尾甩在半空,葉遙吃驚地看著這機靈的大魚一躍而起,直直……跳進了她懷里,不動了。
這魚好像……傻不愣登的。
大肥魚比葉遙手臂還要大,一躍落下壓得葉遙一屁股跌在地上,池水打濕了半截衣袖,細瘦的四肢在微微顫抖。
明明很是狼狽,但小孩卻高興得笑出了聲:“這下不會被餓死了!”
細細軟軟的童聲里滿是劫后余生的歡快,在這寂靜的禁宮中顯得格外響亮,隨風飄向門外。
葉遙反應過來后捂了捂嘴,眼里是藏不住的歡喜,她就知道娘親的小院里有吃的!
脫離餓死危機的小食修松了口氣,隨后看向那片曾經是菜園的雜草叢,想了想將魚放在地上,站起身晃晃悠悠走過去。
雜草長得快,比小葉遙還高出一截,小小的女孩一鉆進去就不見蹤影。
葉遙扒拉著雜草,還真讓她發現了不少野菜,其中還有四五顆瘦巴巴的青菜,應該是娘親以前種下的。
瘦小的手掌刨了刨,只采了一顆綠油油的大野菜,剩下的留著慢慢吃。
小葉遙鉆出草叢,地上的魚仍舊一動不動,很是乖巧,她看了看手里的野菜,又看了看地上的肥魚,晶亮的黑眸眨了眨。
那今天就吃野菜魚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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