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生我者，父母也；活我者，曹將…
改革是一種漫長而又殘酷的斗爭，他的成功于否不在于改革的具體內(nèi)容，而在于在改革的過程中，能否迅速讓受利者壓過受害者。
從春秋戰(zhàn)國開始，但凡改革失敗者，很大程度上，便是沒有認清自己的朋友和敵人。
改革是一件動人利益的事情，而動了別人的利益，自然會迎來巨大的反撲。只有不斷擴大受利者的利益，增加受利者所占比重，削弱受害者的力量，改革才能順利推行下去。
在曹昂這一場授田改革中，有很多受害者，但又沒有明顯的受害者。無論是軍功授田，還是中央直接插手士兵糧餉，其作用在短期內(nèi)都是很難體現(xiàn)出來的，而直接獲得土地產(chǎn)出權(quán)的士兵卻是實實在在的受利者。
這才是曹昂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推動軍功授田最主要的原因。
有聰明的反對者能夠發(fā)現(xiàn)曹昂的真實用意，可在這個世界上，反對者很多，聰明的反對者，卻總是微乎其微。
大多數(shù)人只以為曹昂的這些動作不過是在積極爭霸。
十月底，州府所在地郯縣。
第一批兵田授予憑證已經(jīng)發(fā)放到親兵營將士的手中。
曹昂不是一個激進的人，在他看來，不管什么改革政策，都要先小范圍的實行，在發(fā)展中不斷調(diào)整，然后才能大面積推廣。
否則很多時候，閉門造車的想法，本來是好意，也會因為各種因素，成為禍國的亂政。
王安石的教訓太慘烈了，曹昂時刻不敢忘。
因此第一批兵田只在曹昂的親兵營中推廣，甚至為了避免一眾士兵心存懷疑，官府是實實在在領(lǐng)著他們?nèi)タ醋约旱耐恋氐模液芏嗤恋兀伤麄兊募胰擞H自租賃。
于是授田一事，迅速在軍中發(fā)酵起來，并引起巨大的反響。
而在左部軍營之中，身為馬夫的老蒼頭兩手捧著他的兵田授予證，雖然他不認識上面的字，可是仍舊忍不住用渾濁的雙眼，不停地看著這證件，枯槁的老手更是如撫摸嬰兒皮膚一般，輕輕地拂拭著證件，而他整個人，早就已然是熱淚盈眶。
三十多年了，他終于有了一塊屬于他自己的土地。
蒼頭者，以青巾裹頭的軍隊，到了大漢，便是貴人的奴仆。
老蒼頭自己說他姓王，并州人，祖上還出過貴人，跟太原郡的王家還有親戚呢，不過根本沒人信。他沒有名字，無兒無女，亦無人知曉年紀，那蒼老的面容和灰白的頭發(fā)，讓人相信，他可能四十歲、五十歲、甚至六十歲。
老蒼頭自言十幾歲從軍，曾經(jīng)跟著段太尉打過羌人，又戍守過九原、云中等地，再后來兵敗被俘，輾轉(zhuǎn)流落異族之地數(shù)十年，直到曹昂大破南匈奴，他跟著被送回的胡地漢人，返回了西河郡，再之后加入曹昂的親兵營。
老蒼頭年紀大了，本來是很難進入軍中的，可他是但老兵出身，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又擅長養(yǎng)馬，屬于特殊人才，便被允破格入營，做了一名馬夫。
這老頭也是命大，三十多年流離失所，幾經(jīng)生離死別，竟然沒有死掉。到了這個年紀，能在曹昂的親兵營做個馬夫，也算此生有個落腳處。
不過他年紀確實大了，估計干不了多久便要被裁汰了。
老蒼頭被歲月磋磨了一輩子，早就沒了什么心氣。他早就打算好了，等到被裁汰之后，就去將軍的莊園上，繼續(xù)做馬夫。
曹將軍心善，每次被裁汰的人，都給他們找好了去處，不會讓他們流落荒野。所以老蒼頭也不怕離了軍隊，哪怕他死了，將軍也會讓人給他收尸。
他這輩子，只有在親兵營的時候才算有了家，真若是這么走了，還有些舍不得啊。
老蒼頭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這個樣了，活一天算一天，直到死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臨老臨老，他竟然有了土地。
老蒼頭努力地去看著兵田授予憑證，哪怕他實在認不得那是什么字，可是他仍是看得很努力，就是想多看看。
這時與老蒼頭關(guān)系很好的二頭眼看老蒼頭的模樣，打趣道：“老蒼頭，你看的是啥啊，知道上面寫了什么嗎？”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
“去你媽的！”
老蒼頭兩眼一瞪：“小兔崽子，滾一邊去，就跟你認字一樣。”
“哈哈哈哈！”
這時有人也哄堂道：“他可能識字，但字肯定不認識他。”
“哈哈哈哈！”
雖然大家都是親兵營的人，但在內(nèi)部也抱團。他們這群人都是曹昂解救的胡地漢人，一起在胡人手中受過苦，關(guān)系異常親密。
“聽說曹將軍要在軍中掃盲！”
這時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伸著脖子跟眾人說道。
“什么是掃盲啊？”
眾人一聽都圍了上來。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臉鄙夷地看著眾人道：“什么叫盲，你們就叫盲，一群睜眼瞎，連字都不識一個，就是盲，掃得就是你們！”
“你吳老二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你裝什么文化人！”
“去你娘的！”
眾人又亂了起來，一個年輕人說道：“聽說是要讓咱們識字。”
“啥，識字？俺是個大老粗，怎么個識字？”
“我也不知道！不過曹將軍說了，要讓咱們識字，咱們的子女都要識字。”
“真的，假的？”
“曹將軍說的，那還能有假！”
對于眾人來說，他們識不識字不重要，可子女若是能識字，那是天大的造化。眾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在他們看來，能識字的都是貴人。
“聽說過完年就要實行新規(guī)，以后凡是擔任隊率以上職務(wù)，都要識字。曹將軍新選了一群識字的，要來軍中教咱們識字，所有人都得識。”
說這話是軍中的采購，平日里消息最是靈通。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大家不信。
這時一個壯漢拉著這人問道：“那剛才說咱們孩子也識字是怎么回事？”
“聽說司馬署安排了，要給咱們?nèi)⑵蕖＿�要建什么，對，叫學堂，咱們的孩子都能去，有先生教識字。”
“娶妻？”
一個年輕人立刻好奇地說道：“咱們這么多人，真給咱們?nèi)⑵蓿俊?br />
“肯定不夠分的，那就得根據(jù)戰(zhàn)功排隊唄！”
“怕什么，有第一批就有第二批！”
“這上學堂沒什么要求吧？”
“那肯定得緊著有天賦的孩子來！”
“我家那兩個臭小子，若是學不好，老子打死他們！”
······
眾人是議論紛紛，雖然說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可他們的眼神中，卻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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