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德吉大叔的承諾
國慶節期間,一場大雪撒落在祁連山上,到處披上了潔白的外裝,從山頂到山腳,幾乎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如果不是哨所有取暖的鍋爐,時常有煤煙不斷升起,整個峽谷里沒有一點活著的跡象。通往峽谷外的那條小路沒有任何腳印,冬季巡邏的任務暫告一段落,王遠社和魏強軍雖然每天按時起床,但是多數時間呆在室內,翻一翻以前的報紙和雜志,連北斗也呆得有些寂寞,偶爾自己發出幾聲嬌嫩的叫聲。
“北斗,過來。”魏強軍突然一聲命令,把正在打瞌睡的北斗嚇了一跳,本來它是瞇著雙眼無精打采的樣子,立刻睜開雙眼豎起雙耳,“噌”的一下子站起來,跑到主人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倆。
“北斗,我和哨長下棋,你來當裁判,看好哨長不能耍賴!”一條軍犬還能夠當裁判?魏強軍把軍犬當成了神犬,但是在這種條件下,做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了消除寂寞,找任何一種理由說說話罷了。北斗聽著主人的講話,反正不是訓自己,只是盯著魏強軍,當魏強軍指向王遠社的時候,它又把眼睛盯著王遠社,搞不明白自己到底該干啥。
“是我耍賴還是你耍賴?北斗又不懂,不過也好,我們找個觀眾湊個熱鬧,萬一我們兩個打起來,正好有一個見證的,哈哈!”王遠社感覺好久沒有和魏強軍殺一盤了,今天呆在屋里切磋一下。
“北斗坐,你看著我怎么把哨長滅了。”魏強軍早已準備好了棋盤,說話間擺好了棋子。北斗聽了主人讓它坐下,就乖乖地坐在他們之間,似懂非懂的看著他倆的一舉一動,每當他們拿著棋子殺掉對方的時候,都會有“啪”的一聲響,北斗兩只耳朵立即豎起來,眨巴眨巴眼睛,又看看他倆,再看看棋盤。
“將!打車將軍。”王遠社被殺了幾個子后,使出了反殺計,用炮打魏強軍的車,并且將軍,這讓魏強軍措手不及。
“哦,我沒有看到,退一步,退一步。”魏強軍只顧著殺王遠社的小卒子,沒想到王遠社早已布好局。
“退啥一步,將你軍了,你輸定了,哈哈!”王遠社當然不讓,這一局即將結束了,心想讓你吃的白吃了,我那是誘餌。
“我不是沒有看到嗎,那我讓你一個馬,剛才那個馬不吃了還不行嗎?”魏強軍瞬間明白上了王遠社的當,后悔自己太貪了。
“不能退,我也不需要你還給我的馬,就這樣你死定了!”王遠社本想這一局就贏了魏強軍,但是魏強軍眼疾手快,迅速將棋子放回原位,并把王遠社的馬又拿上去了。
“魏強軍,你不能耍賴,我也不要那個馬,我現在就是將你的軍了,你下一步怎么辦?”王遠社說著又強行把棋子再放回去,其實王遠社知道本來就是娛樂,魏強軍的棋藝還是自己教的,但是這個家伙有點太貪,他殺的棋子比自己殺的多。
“北斗,看看這就是魏強軍,他還開始說我耍賴,現在知道誰耍賴了吧,魏強軍就是一個魏賴皮。”王遠社雖然這樣說,但還是默許了魏強軍,下一盤也是下,下十盤也是下,都是打發時間。北斗看著倆人爭來爭去的,也不明白什么情況,它是一個文明的觀眾,看別人下棋不多語,只是把自己的尾巴在屁股后面擺了幾下。
“什么賴皮啊,我這不是給你學習嗎,這招也不教我,你這是誘敵深入,背后使槍。北斗,別聽哨長瞎說,我可不是耍賴,是向哨長學習,這下棋也得講究兵法,以后我還真得好好學習《孫子兵法》,時時處處都能用啊。”魏強軍自知走錯了棋,沒有縱觀全局,差一點被活捉了老將,不過跟哨長耍賴就耍了吧,本來也贏不了,開始的時候說哨長耍賴,是為了給自己打氣。
整個上午,兩人在你我爭論中下了三四盤,魏強軍勉強地贏了一局,當然王遠社是讓著他,要不以后再也找不著陪練的了,魏強軍倒是很自豪,說是贏了一局也是贏,讓王遠社當不了百戰百勝的將軍。北斗一會兒看著倆人吵嘴,一會兒看著倆人殺對方的棋子,那個腦袋瓜子像個撥浪鼓來回搖晃,兩只耳朵像穿了線的木偶,一會兒支愣起來,一會兒耷拉下來,就是一個兵也早坐不住了。
“鈴,鈴……”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棋局,王遠社趕緊起身接電話去了。
“你好,葫蘆峽哨所,我是王遠社。”
“王遠社,你那里下雪了,沒啥情況吧?”
“哦,是連長啊,我這里下雪了,沒什么情況,一切正常,給養充足,謝謝連長關心。”
“遠社啊,有個事給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讓魏強軍離開幾天?最多二十天。”連長在征求王遠社的意見。
“哦,連長的意思是讓魏強軍離開哨所,現在是冬季,巡邏也不上山,應該沒有問題。”王遠社略加考慮了一會兒。
“是這樣的,甄副主任說讓魏強軍帶著格桑去深圳看病,自從上次他回來以后,把那里的情況給首長們匯報了,我們還是要盡最大努力幫助格桑,首長們也同意了,前幾天從機關到基層,部隊組織了一次捐款,一共捐了兩萬三千多塊錢,主要用于給格桑治病,首長們的指示是盡快給她檢查,無論結果怎樣,格桑作為我們部隊的幫扶對象,要盡部隊的最大努力,組織特批魏強軍陪她一塊去深圳,魏強軍家是深圳的,他那個對象也是醫院的醫生,是最佳的人選,如果你同意了,抽時間去一趟德吉次仁大叔家,再給他們商量一下,看看何時出發,再給我匯報,你那里大雪封山,出來也不方便,首長們說到時候派車到三間房接他們。如果你覺得哨所缺少人手,我們派個人過去替一下魏強軍,你一個人在那里也確實太孤獨。”連長杜守平對這個哨所很放心,當年在這里當過王遠社的排長。
“連長,我一個能行,況且二十天的時間不長,我們下午就去一趟德吉大叔家里,盡快讓魏強軍帶格桑去深圳,其實這段時間我們也著急,甄副主任走了十多天,我們還認為組織沒有答應呢,看來首長們十分重視軍民共建這項工作,把這件事當成大事來辦,還捐了款,怎么沒有通知我們捐款啊,我們也要為格桑獻愛心。”王遠社高興地說著,魏強軍也湊到電話跟前,聽著連長傳達上級的指示。
“好,晚上我等你們的電話。”杜守平沒有給魏強軍單獨說話,就掛斷了,當王遠社把電話遞給魏強軍的時候,魏強軍還“喂”了兩聲,他一聽連長早就掛斷了電話,把電話扣好后,就埋怨王遠社調戲他。
“給你傳達上級指示,組織特批你回深圳見薇薇,這里就剩下孤家寡人了,還有這個啞巴北斗,給你二十天的時間,你可要給我帶好吃的回來,我會想你的,到時候部隊派車來接你和格桑,牛啊!”王遠社其實是有點羨慕。
“才二十天啊,這么遙遠的路途,回去能陪薇薇幾天啊?”魏強軍雖然內心是激動的,但是他故意裝作不滿足的樣子,讓王遠社嫉妒。
“你嫌時間短啊,你想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呆半年?開玩笑吧,連長還問我要不要人過來替你,我沒有答應,我還不知道這二十天怎么熬呢,你小子到深圳既回家見到心上人,又能吃大餐,多美的差事。”王遠社隨便說說罷了,他也認為這個事只有魏強軍是最佳人選,要是部隊再有合適的人,也不會再找魏強軍。
“抓緊做飯,吃過午飯我們要去德吉大叔那里,商量一下何時出發,晚上連長等我回電話呢。”王遠社心想外面的路不好走,還是吃飽喝足,渾身熱乎乎的才不怕寒冷的天氣。
吃過午飯,兩人收拾完畢,把取暖的鍋爐用煤封好,換上了防寒靴,戴上了大皮帽和手套,外面裹了一件皮大衣就出發了,這一次哨所沒有留下一個兵,北斗在前,兩人緊跟其后,踏著幾近沒膝的積雪走出葫蘆峽。
這才幾天的功夫,大雪已經把出門的山路埋起來了,北斗在前面帶路,幾乎是一跳一跳的前進,積雪沒到了它的肚皮下,人走起來還好些,北斗看上去有些吃力,但是北斗還是很高興,在前面走幾步就回頭搖著尾巴等著他倆,看來四條腿還是比兩條腿快些。
“哨長,我有時間還是清理一下路上的積雪,要不出門太不方便了,幸虧咱們身材高大,否則出門就找不到人了,如果不看山路兩邊的灌木,不小心會踩到河里去了,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我有點不放心。”魏強軍跟在王遠社的屁股后面,還沒走出檢查站就有點喘。的確,到了冬天,高原上本來就缺氧,那些植被進入了冬眠,再也沒有了光合作用,空氣含氧量大大降低。
“有什么不放心,難道我還跑了?你走了我還出來干什么,我一個人更得好好地守著營房,萬一有狼來了,我可跑不快。”王遠社說的是實話,沒有特殊事情是不會出門的,最多在營房前做室外活動,再過一段時間,天天夜里下雪,光營房前的雪一個人也得收拾一上午。
“你巴不得來只狼呢,你不是說經常聽見山上有狼叫,可是從來沒有見狼下來,是不是北斗在這里把狼嚇回去了?”魏強軍也聽見過狼叫,周圍的山上沒有什么動物,野狼尋找食物也不會到這一塊,可能狼也明白這不是它的地盤。
“是啊,我以前想過,要是在這里能夠親自抓到一只狼多好,我要剝狼皮拔狼牙,把狼牙給我兒子留著,將來等他長大了,告訴他我打狼的故事,也夠他吹一輩子的。”王遠社真的這樣想過,這么多年就是只聞狼叫不見狼,他特想拔下狼牙送給兒子,弄根紅繩掛在兒子脖子上,聽說還能辟邪呢。
“要是你抓住狼,輪不到你兒子吹牛,那牛也得讓你吹死幾頭。”魏強軍心想,哨長真能吹,給他一根桿,他就能上天。
“你這個家伙,還說我吹牛,有本事你吹一個讓我聽聽?”王遠社抓起一把雪,用手攥了攥就朝著魏強軍砸過去,魏強軍來不及躲閃,正好被砸中腦袋。其實高原的雪有個特點,看著這么厚的雪,那些雪花落在一起不粘連,你用手去攥但是攥不到一塊去,很容易散開,所以一個小雪球砸在魏強軍的頭上,一下子就散開了,頭上又戴著皮帽,根本感覺不到有多疼。
“哨長,你讓開!”魏強軍沒有反擊王遠社,而是走近王遠社。
“讓開干什么?”這個時候北斗已經跑到前面十幾步遠了。
“哨長,你不是讓我吹嗎,我要給你吹出一條雪路來,讓你走路再不費盡,你說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吹。”魏強軍說著做出要吹雪的動作,他吹出的熱乎氣一點也不起作用。
“好啊,看你能的,你給我吹,吹不出來,老子就不走了。”山路上的積雪之所以這么厚,是因為下雪的時候有風,雪花非常的輕小,在下落的過程中,不斷的改變降落位置,最終風停在哪里,雪花就落在哪里,谷底的風較小,所以山路上的雪就比山坡上的厚多了,并不是雪下的有多大,而是風的功勞,把雪囤積在一起。
“哨長請賜我吹力!”魏強軍在前面,手腳并用,左右開躬,撲欏了半天,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才刨出比井口大的一塊地方。
“我看北斗用兩個后腿這樣忙活,也比你刨出的地盤大,小伙子,你還嫩著呢,牛可不是隨便吹的,火車也不是隨便推的。”王遠社兩手一背,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走去。
平時五公里的路程,如果跑步用不了三十分鐘,按照齊步走的頻率,最多也就是一個小時,雖然峽谷里有積雪,但是峽谷外積雪沒有那么多,走起路來,一腳深一腳淺,他們早已看到了格桑家房子的炊煙,將近一個半小時了還沒有走到馬路上,他們倆有點后悔穿著防寒靴和大衣,里面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汪!汪!汪!”北斗還在馬路這邊就開始叫上了。
“汪!”不一會兒,財嘎從屋里跑出來了,緊跟其后的當然是格桑,雖然格桑聽不見,當她看到財嘎異常的舉動,在屋里的時候就先叫了一聲,才起身竄出來。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北斗這幾聲叫,就讓主人知道我們來了。”魏強軍看著財嘎出來后,迎著北斗上下聞味,還一個勁地圍著北斗轉圈,北斗這回是真老實了,竟然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什么風雪夜歸人啊?現在是夜里嗎?柴門在哪里?狗叫倒是真的,格桑來了。”王遠社聽著魏強軍隨口背誦的唐詩,感覺有些不搭調,一抬頭看見格桑穿著藏袍向他們跑過來。
“格桑,快回屋,快回屋,你可別感冒了!”王遠社嘴上說著,用手做出讓她回屋的手勢,可是格桑聽不見,高興的臉上像開了花,用她獨特的熱情讓著他倆進屋。
“德吉大叔,才吉阿媽,你們好啊,這是才吃午飯嗎?”王遠社和魏強軍看著火爐上熱氣騰騰的手抓肉和奶茶,有點垂涎三尺。
“孩子們,快來啊,趕緊脫下大衣,到火爐旁暖和一下,喝一碗奶茶,還是喝一碗青稞酒,這樣暖身子。”德吉大叔和才吉阿媽熱情地招呼他們。
“好香啊,我先來一碗奶茶,一會兒再吃塊手抓肉,好長時間沒有吃了,別說還有些饞呢。”魏強軍說話間喝了一口奶茶,放下奶茶碗就要抓肉吃。
“你不是中午吃的挺飽嗎,怎么見了手抓肉就下手了?”王遠社看著魏強軍的樣子,還真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了。
“想吃就吃嘛,不吃不喝干什么去啊!”德吉大叔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然后又倒了一大碗。
“孩子們你們也來一碗吧,男人就是要喝酒吃肉。”阿媽要起身給他倆倒酒。
“阿媽,我們不能喝酒,部隊有紀律。阿媽,德吉大叔,今天我們倆來,不是來取信和報紙的,是來告訴你們,部隊首長同意讓魏強軍帶格桑去深圳,主要征求你們的意見,看看什么時候能夠動身?”王遠社說話的時候,看到格桑已經在整理前些日子捎來的報紙和雜志,當然是沒有信件的,有信的話,格桑會在第一時間就拿過來了。
“是啊,大叔,阿媽,你們還不知道,我們部隊還給格桑捐了款,來回路費你們不用愁了。”魏強軍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王遠社,認為王遠社怎么把這事忘記說了。
“你真多嘴,誰讓你說這些了,吃你的手抓肉吧。”王遠社之所以不說是怕德吉大叔著急,這些年部隊幫助他們的太多了,他不想再給部隊添麻煩,你要說捐錢的事,德吉大叔肯定不會要。
“什么?部隊給我們捐款了?這樣不太合適,我們格桑已經夠給部隊添麻煩了,好多官兵都給格桑打聽看病的消息,連你阿媽的病大家都掛念,我放牧回來后,你阿媽給我說過格桑看病的事,說句實話,這么多年,我們也都盡力了,去了不少的大醫院,用了不少官兵提供的藥方,我真的不再抱有任何希望,這就是格桑的命,是佛祖給她安排的,為了她我們再也不想要第二個孩子,就是想一心一意地對她好。”德吉大叔聽到這個消息,沒有表現出那種興奮,甚至有點想發火,他對格桑的病情早已失去了信心。
“德吉大叔,那是以前,你知道這次去的地方是深圳嗎?深圳是改革開放最早的城市,那里的科技發達,醫療條件世界領先,說不定就能夠給格桑治好耳患,你不是對格桑好嗎,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應該為她去努力,格桑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然聽不見聲音,但是她天生聰明愛跳舞,那一次文藝小分隊還直夸她跳舞跳的好呢,甄副主任說了,等格桑的病治好了,宣傳隊答應要招她去跳舞,到時候格桑有了工作,你們也不用掛念她了,那是多好的事啊!”王遠社理解德吉大叔的心思。
“德吉大叔,我就是深圳來的,你不是不知道,那里高樓大廈遍地都是,那里離香港非常近,就好像從你這里到我那里,有的地方比這個距離還要近,鄧爺爺搞改革開放,讓我們那里先富起來,真的很好呀,那里不僅有咱中國人,還有好多外國人也在那里打工,我們先帶格桑去做個檢查,不會做手術的,如果有希望讓格桑聽得見,我們付出的再多也是值得的,你老人家放心,就當我帶她去深圳玩一玩啦!”魏強軍說著說著還用上了廣東話,不過也是說到德吉大叔的心里去了,他是怕格桑為了治病受到折磨,那是心疼的說不想再給孩子看病。
“德吉,孩子們說的有道理,去深圳是做檢查,又不是做手術,話又說回來了,就是做手術能夠治好拉姆的耳朵,我看也是值得的,實在不放心你帶上拉姆一塊跟著去,這樣你總算放心了吧。”那一天甄副主任和張大為的講話,才吉阿媽是親耳聽到的,為了孩子的前途,哪怕傾家蕩產也是值得,德吉大叔主要是怕女兒做手術受罪,再說了醫治耳朵能有多大的手術,他有點過分的擔心。
“孩子們,她阿爸心疼寶貝兒拉姆,我們怎能跟她一輩子,她若有一個好的前程,我們也會高興,只是讓部隊的首長操心了,真的是佛祖保佑,解放軍保佑,讓我的格桑好起來吧。”阿媽轉過身來又對著王遠社和魏強軍說,手里的小經輪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搖起來。
“孩子們,我自從在這里定居,就是依靠咱們部隊的同志,幫助我選址建房子,要不是當年的那次洪水,我不可能和你們建立深厚的感情,有時想想,感謝那年下暴雨發洪水,這么多年來,兵來了一茬又一茬,見到你們就感到親切,有你們在我這心里就踏實。雖然我們是一名牧民,可是部隊的官兵對我們非常尊重,一口一個大叔,一口一個阿媽,這在過去我父親那一代,他們就是奴隸,還沒有今天牲畜自由,雖然格桑拉姆有殘缺,但是我們的生活還是很幸福,我十分知足,格桑這個樣子,我可以養她一輩子。”德吉大叔說著停頓了一下,又端起那碗酒一飲而盡。
“才吉,你整天念叨佛祖保佑,到底保佑了什么?我看你以后就不要念了,要念就念解放軍保佑,解放軍比任何神祖都管用,是他們在洪水之夜給了我們溫飽,是他們幫助我們建房子,是他們給你這個阿媽寄藥,今天又是他們給我們的拉姆捐款治病,部隊不是我們家的,也不是用來扶貧濟善的,我們家讓部隊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能把格桑的病治好,我愿意用一輩子去回報解放軍。”德吉大叔講這些話是發自內心的。
“德吉大叔,你言過了,幫助你們一家,是我們部隊的義務,我們在教育時講過,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一個都不能少,你們家有困難,那就是部隊的事情,這么多年來,我感覺這就是緣份,部隊也不是只想著打仗,人民軍隊為人民嘛,人民有困難就得出手,和平時期,除了練兵備戰,就得為人民幸福生活貢獻力量。”王遠社聽著德吉大叔的話,心里倍感自豪,但是德吉大叔往嘴里塞了一塊肉,卻用手作了個讓王遠社聽他講的動作。
“孩子們,我代表全家謝謝你們,也希望你們回去后給首長們捎個話,我真的很感謝首長,格桑去深圳看病的錢我們自己出,讓部隊幫助聯系醫院,就已經添了不少麻煩,我也希望我的拉姆像正常孩子一樣,如果能治好拉姆的耳朵,我一定要給部隊送上十頭牛和一百只羊,我不是喝多了,你們給我做個證人,我德吉次仁一定說到做到。關于什么時候去深圳,聽部隊首長安排,到時候讓阿媽陪格桑一塊去,就像你說的,到深圳看看鄧爺爺規劃的城市,看看老外是個什么樣子,是不是和我們長的一樣?哈哈!”德吉大叔說著又喝了一碗青稞酒。
“德吉大叔好酒量,阿媽,你們提前做好準備,我們回去后就給上級打電話匯報,到時候可能有車過來接我們,深圳比較暖和,不用帶太多的衣服,我去了一定帶你們好好玩一玩。”德吉大叔終于同意給格桑治病,魏強軍的心里好像一塊石頭落了地。
“德吉大叔,你休息吧,我們得回去了,哨所不能長時間沒人,阿媽,希望格桑到深圳能夠出現奇跡,說不定她將來能夠成為明星。”王遠社也急忙穿上大衣,戴好皮帽,屋里溫度比較高,到外面一會兒就涼透。
當他們穿戴衣帽的時候,北斗早已搶一步走到了門口。北斗也是德吉大叔家的常客,對于這一家人它并不陌生,自從進門它就選擇了靜臥在距離門口較近的地方,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盯著人們的舉動,那一副豎立的雙耳像掃描的雷達,接收著周圍的信息,看著大家手里不時的拿起羊肉,嘴角就有點流口水,正要出門,阿媽拿起一塊羊肋骨,準備遞給北斗,被格桑搶了過去,格桑用手撫摸了一下北斗的頭,但是北斗沒有吃,它的眼睛卻看著魏強軍。
“啊,啊……”格桑見到北斗不吃,嘴里不停地喊著。
“哦,沒有我的命令,北斗是不會吃別人給它的東西。”魏強軍有點自豪地說,這就是軍犬,要是隨便有人喂它東西,很容易被壞人利用,軍犬就難以保住性命。
“北斗,可以吃,謝謝格桑。”魏強軍給北斗下了命令,北斗聽見主人的話,又看了看魏強軍,才試探性地用嘴叨住格桑手中的羊肋骨,那一瞬間已有口水流了出來。
格桑開了門,北斗叼著羊肋骨沖了出去,財嘎也緊隨其后。王遠社和魏強軍告別了德吉大叔和才吉阿媽,當格桑送他們到了馬路邊,就示意讓格桑趕緊回屋里,格桑用雙手一拍,財嘎也不再跟著北斗繼續往前走,乖乖地轉身回來了。
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比去時快了點,因為回來是順風,尤其是從三間房到葫蘆峽口,正好是尕爾曲河的河灘,從德吉大叔家往上那一段,也就是通向外面的公路,正好穿越祁連山脈的一個缺口,風就是從那里刮過來的,就是下大雪,一般公路上也很少有雪,都被風吹到公路兩側,所以在公路上不能輕易走下路基。倆人走在路上,像是有人在后面推著一樣,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葫蘆峽口,再往里走,就是那一段幾近沒膝的積雪路了。
回到營房,魏強軍趕緊打開鍋爐,把爐火升旺,屋里一會兒就暖和了,這么一個小鍋爐就帶著幾間房子的暖氣,那是綽綽有余。魏強軍顧不上休息,開始準備晚上的飯菜。
“連長你好,我是王遠社,關于格桑去深圳看病的情況,德吉大叔一家同意了,時間主要由我們定,但是格桑看病的費用,德吉大叔要自己出,本來我不想把部隊捐款的事告訴他們,但是不小心說漏了,格桑由才吉阿媽陪著一塊去,這樣她們也好有個照應,我這邊也讓魏強軍做好準備,只等上級的通知了。”王遠社揀著重點的講了一遍。
“好的,辛苦你們了,我從視頻上看到你那里雪不小啊,峽谷里的山路都快沒膝蓋了,你們注意防寒保暖,如果魏強軍走了,你一個人感覺比較寂寞,我可以派個人過去陪你?”連長杜守平認為,留下一個王遠社確實不合適,不是工作累,而是沒有人陪他說話,雖然魏強軍走了還有兩個兵,但是北斗畢竟是一條狗,現在看起來,要軍犬不如要一個人在那里。
“連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個人沒有問題,有事我就給你打電話,沒事的時候我就呆在屋里看看書,再說了還有北斗呢,無聊的時候我就訓訓它,魏強軍才去二十天,很快就回來了,你要是派人來,除非你不信任我。”王遠社也是一名老兵了,這點困難算什么,在大山里呆了多年,修煉的基本功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那也行,有事你就往連隊打電話,無聊的時候也可以打,找大家聊聊天吹吹牛,但是時間不能太長,這個電話要保持暢通。”杜守平又叮囑了幾句就掛了,他還要給上級匯報,最起碼要給甄副主任匯報。
第三天下午,連隊來了通知,明天中午,單位派車來接魏強軍和格桑母女到省城飛機場。魏強軍十分興奮,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后,他又跑了一趟三間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德吉大叔一家。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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