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柔腸寸斷
聽說先帝時期,有位王爺英姿颯爽,例無虛發,春獵時盡是獵得奇珍異獸,那些通體雪白的毛絨絨的野獸拔了皮毛給夫人做裘,其他一些就做給夫人嘗鮮,由此一來,就傳出了男人的獵物只送心愛之人的說法。
這種說法一流出,每年春獵都有人效仿了,自然小姐們就開始有所期待了。
陸子陌在長樂面前停住了腳步,只見長樂只是目不轉睛地瞧著前面,無視著他的存在,他冷了眉眼:“都送給你。”
他依舊看著長樂,安樂歡喜的笑容抬眼間,就僵在了嘴角,她順著陸子陌的目光移過去,長樂看著遠處嘆了口氣,轉身進了營帳。
剛剛得到獵物的驚喜頓時蕩然無存,安樂還是揚著笑容,拉住陸子陌的手:“我們去看看獵物吧,我瞧瞧有什么能做個冬天的裘氅的。”
晚膳的時候,溪若柏來了,長樂還挺意外,溪若柏說是來給她送炙鹿肉的,長樂訝異:“怎么你親自來?”
“這不是怕別人送來你不敢吃,白白糟蹋了如珩的一片心意。”
長樂愣了,看著炙鹿肉的目光就有些炯炯發光還含著不可思議:“是表哥讓你送來的嗎?只送我一人?”
溪若柏靜默一瞬,還是如實道:“每個營帳都送了……”不過將鹿肉送來,蕭檀雖沒有明示,卻給其他的肉都安排好了。
長樂眼里的神光暗了下去,歡歡盯著鹿肉都快流口水了,長樂將鹿肉推到她跟前:“歡歡吃吧,都快饞了。”
溪若柏見歡歡果然吃得歡樂,無奈地張了張嘴,但也沒再說什么。
溪若柏走后,歡歡咬著鹿肉見長樂悶悶不樂,反應了過來,托著腮說:“傍晚他們回來時,任大小姐向蕭侯爺暗示過要獵物來著,蕭侯爺直接拒絕了。”
“你怎么知道?”長樂目光捉住歡歡。
歡歡眨眨眼:“嚴承說的,有胃口了嗎?”歡歡撕了一塊鹿肉在長樂眼前晃了晃。
這時,安樂在營帳外喊了一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金蕎前去請她進來,安樂溫溫柔柔遞上一本書,長樂瞧了是一本琴譜《秋水一色》,安樂說是孤本,尤其珍貴,請她代為轉交給蕭檀,她看著長樂笑,頗為曖昧。
長樂捧在手里雖是疑惑安樂此舉,可一想到能有契機去見蕭檀一面,萬一值此春獵之際,又得了這本孤本琴譜,他心情大好,愿意和顏悅色的同她說上幾句話呢?萬一就在這幾句話里,他們的關系漸漸修復了呢?投其所好便是如此的。
而且,這可是琴譜,屆時她能借著探討的機會,請他指點一二,一來二去,關系不就又親近了嗎?她想著妥帖,越想越覺得可行,如此一來,長樂走去蕭檀營帳的腳步就快了些。
遠處篝火晚宴歌舞升平,蕭檀的營帳卻亮堂著,長樂低頭整理了衣裙,平復了下心情,步上了臺階。
一旁流云跟在溪若柏身后,正要制止,卻被溪若柏攔住,溪若柏咂著嘴:“你也別那么狠心了。”
大概是激動的心情,長樂忘了事先出聲,徑直掀開了帳簾:“表哥,我來給你送”
長樂頓在了原地,臉上的血色殆盡,“琴譜”兩個字生生卡在了喉嚨間,卡的生疼。
桌幾后,任霜婷坐在蕭檀身邊,剛剛似乎是被長樂忽然闖入驚嚇起身,又不查踩了裙擺,跌落進蕭檀懷里,像只受驚的小鹿。
長樂怔怔盯著她良久,她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意外的,是蕭檀也沒有推開她。
只是冷眼凝視著她,不悅地皺了皺眉:“入夜,公主不該擅闖男子營帳。”
長樂抓緊了手里的琴譜,那卡在喉嚨的兩個字越發疼,疼的發酸,她的眼前就有些模糊,瘦弱的肩膀大概是因為用力抓著琴譜而微微顫抖。
蕭檀見她不語,似乎有些不耐,眉宇又擰了擰,聲音極冷:“公主若是沒有重要的事”
“那她呢!”這次長樂打斷了他的話,她控制不住情緒,嗓音微微顫抖,尾音挑高的質問他,“入夜,她又為何在這里,既然她能在這里,為何我不能來?”她問得急,問得糾纏,執意要聽到一個答案。
長樂心緒強烈起伏,她快要哭了。
蕭檀微有愣怔,沉靜下來,眼中附了一層寒霜:“你與她,不同,明白了嗎?”
那本琴譜已經被長樂死死抓著變了形,皺褶滿滿,她渾身冰冷,臉頰一股熱流趟過,她很快抬手拂去。
蕭檀垂眸已很是不耐:“回去吧,莫再糾纏。”
長樂力度失控,手里的琴譜被生生撕成了兩半,她緩過神,怒從心底起:“我明白,我很明白,侯爺放心,我再也不會纏著你,再也不會見你,再也不會”
說著,她頓感酸澀地說不上來話,她已經不在乎此時任霜婷眼里的得意輕視,摔下撕碎的琴譜轉身跑了出去。
蕭檀握著青玉茶杯,手背的青筋凸起,面上卻無動于衷。
溪若柏看著哭著跑出來的長樂,愣了愣,然后聽到身旁流云涼涼的聲音:“剛剛我是想提醒公主任大小姐也在來著。”
溪若柏漫無邊際地瞥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說。”
流云:……
遠處的夜色中,蕭善煙嘴角終于揚起了清淺舒暢的笑容,只是很冷,很冷。
景娟青興奮極了:“娘娘,果然讓您料中了!”
蕭善煙笑道:“她防著我,卻又想見如珩,安樂去,她只會往陸子陌的原因想。”她嘆了口氣,惋惜的語氣中極盡陰森,“我本來還不想讓她死,既然她非要跟如珩糾纏不清,就別怪我無情了。”
夜色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陰騭狠辣。
任霜婷走過去,蹲下身子:“這可是孤本,公主太任性了,我來粘好它吧。”
“別碰。”蕭檀沉聲道。
任霜婷以為蕭檀覺得這是該下人做的事,體貼笑道:“不礙事的。”
“還要本侯再說第二遍嗎?”
這時,任霜婷才驚覺蕭檀冷肅的模樣比之剛剛更加駭人,任霜婷心顫,不敢再動。
她見蕭檀款步而來,半晌,蹲下身去,一片一片將那碎紙片撿起,那凝注的模樣,像是那碎片都是世上彌足珍貴的物什。
任霜婷背脊僵硬,一眼不錯地盯著蕭檀,直到眼睛都發酸了,她不想去揣測蕭檀這種行為背后的意義是什么,可心底那濃濃的想要打長樂巴掌的沖動久久散不去。
等到蕭檀把所有的紙片都撿干凈了,轉身朝里屋走去:“以后別再來本侯的營帳。”
“侯爺!”任霜婷難以置信的臉都皺到了一起。
直到蕭檀的身影淹沒在屏風后,她再也沒有聽到動靜,她感覺到指甲掐進了手心,疼痛讓她回了神,她連忙握住手帕,壓住那冒頭的血珠,出了蕭檀的營帳,她還是那個溫婉的大小姐。
明明和蕭檀的過往她都歷歷在目,可腦海浮現時,卻是殘漏的,全然被今夜他的眼神取代,原來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殘忍至此。
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好,讓她覺得自己已然與眾不同了,心中早已是將自己視為他親密之人的想法,等她驚覺,原來不單單是尋求庇護靠山的想法,而是想要被他真心重之愛之,是戀人之間的偏愛……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了。
可是怎么忽然就毫無征兆的,他就不對她好了呢?
許是她走了太多路,又或者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盡,她蹲下了身子,睜大了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地上的春草一寸又一寸在月光下綠油油盎然生機,可她心里只是一片一片枯萎,她揪住青草,抿緊了唇,卻忽然覺得喘不過來氣,等她微微啟唇,換氣之余,所有的酸澀匯聚而來,她終究是忍不住,哭出聲來,淚珠一滴一滴滴入青草里。
那樣靜的夜里,只有她的哭聲一聲疊一聲,浮云遮了月光,像是都在為她悲憫。
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也蹲得累了,扶著身旁的大樹站起身,睜著紅紅的眼睛怔住了,她快速環顧四周,哪里還看得見鱗次櫛比的明亮影響,哪里還聽得見篝火晚宴的歌聲,只有陰冷的風擦過樹枝茂葉的沙沙聲。
她已經深處一片荒山密林。
長樂的心頓時揪了起來,此時她才回憶起,剛剛從蕭檀營帳跑出來后,她只想像個安靜的地方,走著走著莫名被螢火蟲引路……
她的指甲因緊張卡進了樹皮里,驀地恍然,這個時節,哪里來的螢火蟲?
長樂遍體生涼,腿腳都忍不住顫抖,她無法預測接下來的是什么,可心里很明白,她兇多吉少。
只是這不辨方向的密林,她又該往哪邊,萬一走錯了,不是更加麻煩,她正猶豫,只聽得“沙沙”聲越發密集,長樂陡然繃直了身子,臉色瞬間慘白。
透過密葉樹影,螢火蟲般的綠光赫然在目,然后越來越多的綠光,窺伺著長樂,月光拉長了影子,長樂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生生撞在身后的樹干上,粗糙的樹皮紋硌得她生疼,她卻不敢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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