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程允心滿腦子都是回家，連吃飯這天大的事兒都全忘了，一路跌跌撞撞跑著去找韓嬤嬤。
韓嬤嬤正和云收整理東西，她將程允心的寶貝香囊們一一取出，珍而重之地擺在一處，云收見她神色不好，也斂起了搬家的興奮：“才幾個月，它們跟著咱們，搬了三次了�！�
韓嬤嬤嘆了口氣，這都是侯夫人在世時親自繡的，她身體不好，衣服鞋子做不得，難得有精神的時候，也只能繡出些香囊來。自從侯夫人去世，程允心就拿這些東西當命根子，除了韓嬤嬤和云收，誰都不讓碰。
云收說香囊陪她們搬了三次家一點都沒錯，從侯府到皇宮是一次，從皇宮到太子府是一次，還有一次，是從侯府的正院，搬到年久失修的偏院。
云收比不上韓嬤嬤經(jīng)歷的事兒多，她緊咬嘴唇，難掩恨意：“小人得志，陛下既然讓小侯爺襲爵，怎么就不……”
她話沒說完，被韓嬤嬤打斷：“住口，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我囑咐你多少次？趁早收起在侯府的輕狂勁兒，早先在侯府，有夫人護著，如今是什么境況，由得你滿口胡言？”
云收怔愣了一下，眼淚撲簌簌地掉，不是因為韓嬤嬤說了她，而是她自知錯了。
剛進皇宮的時候，韓嬤嬤已囑咐過她，保護小侯爺是比命還重要的事，小侯爺還小又腦子糊涂，倘若時常跟著小侯爺?shù)脑剖找膊豢禳c長大，遲早有一天，他們會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云收在外費盡心神，在韓嬤嬤面前卻總是露出些孩子氣，可韓嬤嬤不要她這樣，韓嬤嬤要讓她不管何時何地，都要冷靜自持、言行有度，絕不能招惹禍端。
韓嬤嬤看她這樣心中也不忍，伸手摸了摸云收的頭：“你呀，和小侯爺一樣，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只在我面前說這些，可是，不該說的話就是不該說，在哪都如此�！�
見云收哽咽點頭，韓嬤嬤還要再囑咐幾句，余光卻看見程允心推開房門，露了個笑臉進來，她推了推云收，轉(zhuǎn)頭也笑了出來。
云收慌忙抹干凈眼淚，出門應(yīng)承帶程允心回來的人，等將人送走，她又沉默著收拾起了東西。
程允心跟韓嬤嬤說話到一半，跑過來從她手里搶了東西又放回箱子：“不用擺出來，我們，帶回家去�！�
云收啊了一聲，迷惑的去看韓嬤嬤，只見韓嬤嬤一臉無奈，扯住了程允心：“小侯爺！乖一點�！�
程允心立刻安靜了下來，不再興奮地鬧騰，只有眼珠子還熱鬧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韓嬤嬤道：“咱們即便要回去，也用不到這些，讓云收接著收拾，好嗎？”
程允心捂著嘴點了點頭，韓嬤嬤噗嗤笑了一聲，點了點她的腦袋：“太子殿下怎么說的？”
程允心擰著眉毛想：“唔，殿下問我，想不想回家去�！�
韓嬤嬤點了點頭，看著她：“然后呢。”
程允心興高采烈：“我說想，殿下就說，那你回去吧�！�
韓嬤嬤和云收面面相覷，幾乎同時憂懼起來，殿下這是什么意思？不要侍讀了？云收手慢慢攥起來，她們再如何想家，想的也絕對不是沒有侯夫人在的家，如果現(xiàn)在回去，等待她們的，只會是悄無聲息的死亡。
程允心才想不到這些，她又撲騰著爬上了椅子，去看她的香囊。她滿心里都是能回家了，哪怕阿娘不在了，她要去看阿娘時常休息的地方，程允心覺得自己記性不好，如果呆在阿娘的房間，她就會記起來更多阿娘的事兒！
韓嬤嬤先冷靜了下來，她走到程允心身邊，又問她：“殿下說話的時候，有沒有生氣？”
程允心不解，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有呀�！�
云收急了：“我去問問趙公公。”
韓嬤嬤皺著眉點了點頭，她自信程允心絕對不會故意惹人生氣，最近太子殿下又肉眼可見的跟小侯爺關(guān)系好了起來，但是就怕……主子不小心冒犯到了太子。
所幸，云收還沒出得了院門，趙慎就帶著人過來了，看云收一臉凝重害怕，趙慎人精似的，立刻就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他沒直說，只笑著道：“雖然小侯爺就回去幾天，殿下也不太放心，這幾位侍衛(wèi)便暫聽調(diào)遣，云收姑娘帶回去吧。”
云收舒了口氣，心中的大石悄無聲息墜了回去，她彎起唇角行禮：“多謝公公，小侯爺回來，沒頭沒尾只說要回去，奴婢正想問問呢�！�
趙慎略點了點頭：“清明合該祭祖，云收姑娘放心回去吧�！�
云收應(yīng)是，回去把趙慎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韓嬤嬤：“就是祭祖的事兒，殿下仁善，讓小侯爺拜祭祖宗�！�
韓嬤嬤仍舊擰著眉頭，她放下了一件事，又想起另一件：“清明是該回去，前些日子我還在發(fā)愁，想著實在不能回，咱們也得找個地方設(shè)祭。”她頓了一下，“只是如今能回去了，我卻也發(fā)愁。你記得，一旦回了侯府，便是你死，也不能離開小侯爺一步，記住了嗎？”
云收連忙點頭：“嬤嬤放心，我知道的�！�
韓嬤嬤看了眼歡天喜地吃著飯的程允心，悄聲道：“你也別怕，咱們不生事，又有太子殿下的人跟著，祭拜完就走。”
云收抿著嘴笑了一下：“知道啦，我去收拾回府要帶的東西，對了嬤嬤，我?guī)讖埿『顮攲懙淖�，咱們給夫人看看。”
韓嬤嬤眼里淚光閃爍，又忍不住笑了：“就你機靈，是該看看。”
字寫的還不錯的程小侯爺，在這件事上非常積極，她不僅把寫過的字整理了一捆，還把自己讀過的書都寫在了一張紙上，半夜里睡覺睡到一半，爬起來推云收：“云收云收，你給阿娘寫封信好不好，要記得說，我有在好好練武，每天都背叔叔教的口訣呢。”
云收迷糊著應(yīng)是：“好好好，都寫。”然后一個激靈醒了，再也睡不著，看著又睡過去的程允心發(fā)呆。
程允心話說完了，就沒了心事，她一覺睡到天亮，韓嬤嬤替她穿衣，都還迷迷糊糊的。
韓嬤嬤笑著說：“今天要回府去，小侯爺忘了嗎？”
程允心唰地睜大眼睛，拍了拍臉蛋：“沒忘呢，醒啦�！�
她比平時都要乖，吃飯的時候也吃的很快，韓嬤嬤看她這樣，心里喜憂參半，又是擔心又不受控制地被她感染，也有了幾分終于要回家的愉悅。
孟延璋洗了手，坐在桌前，聽著趙慎給他回稟：“小侯爺早起用完膳，就帶著人回去了�！�
見孟延璋神色懨懨，趙慎連忙補充道：“聽云收姑娘說，小侯爺用膳的時候，還念叨殿下呢。”
孟延璋起了一點興致：“說孤什么？”
趙慎道：“小侯爺說起來，昨兒個沒和殿下一起用午膳……”
孟延璋嗤笑：“他是想起來那道貢菜他沒吃到？”
趙慎訕訕地笑：“小侯爺心思至純。”
孟延璋哼了一聲，但趙慎瞧著，這也不是不高興，他就咧開了嘴，無聲地笑了一下。
程允心坐在轎子里，好奇地撩開簾子往外看，這回沒有太子殿下在，就她一個人，想到馬上就能回去了，更坐不住。
韓嬤嬤將她往轎里推了推：“不要扒出來，仔細摔著�！�
她聽話的往回縮了縮，眨巴著眼睛看韓嬤嬤，韓嬤嬤被她逗笑，摸了摸程允心的頭，又輕聲叮囑：“小侯爺，回去之后，去哪里都要帶著云收，誰叫你，都不許獨自跟著走，要記住啊�！�
程允心點頭：“我知道，就同以前一樣，阿娘也這么說�！�
韓嬤嬤看著近在咫尺的侯府大門，輕嘆了口氣：“到了�！�
云收先上去找門房，這王三她原本也認識，不過是從前后院灑掃的仆役，程老夫人霸占了侯府，他仗著媳婦的關(guān)系，竟搖身一變成了門房。
做門房只用盯著大門，這王三無事可做，就給自己整治了一桌子菜，偷摸著沒事就嚼一口，聽見敲門聲，他慌里慌張把桌子蓋住，抹了把嘴去開門。
見著是云收，王三換了副倨傲的嘴臉：“喲，是云收姑娘啊。”
云收眼里閃過厭惡，程家沒一個好東西，占了侯府，讓他們糟蹋成這般樣子，滿京城里還有誰家門房是這么個混子。
她語氣淡淡：“開正門，小侯爺回府祭拜侯爺夫人�！�
王三哼了一聲：“小侯爺回來了啊，奴才這就開門。只是，這正門壞了，開不得啊，云收姑娘，讓小侯爺從側(cè)門進如何�！�
如何？
云收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小侯爺回自己的侯府，輪得到一個門房如此擺譜？
她壓下了自己脾氣，冷笑道：“想來程二老爺教導的好，小侯爺要進門竟也不行，你覺得，我求太子殿下在圣人面前，替程大人討個嘉獎，如何？”
王三收了神色，驚疑不定，看了一眼云收后邊的轎子，他可不信，小侯爺那個傻子，能入了太子的眼？
云收不耐煩踹了一腳王三：“轎旁跟著的人都是太子殿下親自己點的，不然我讓他們來與你說？”
王三這才怕了，連忙去開門，又叫人趕緊進去回稟主子，他自己陪著笑臉，又是另一套說辭：“云收姑娘別與奴才計較，左不過是開個門的事，奴才狗屎糊了腦子，剛才是一時糊涂，與主子們都沒關(guān)系，云收姑娘可再別跟旁人說了啊。”
云收懶的理他，回去跟韓嬤嬤說：“什么蠢貨，也學人家拜高踩低。”
韓嬤嬤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她看著熟悉的侯府，語氣充滿了感懷：“上行下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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