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的意思是說,你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公司里而且能夠悄無聲息地給老板下藥?你只做了下藥這一件事?”武方和急忙追問。
張科艱難點頭:“對,我一直以為是幻覺,尤其是我后來忽然清醒了一點,就離開了那個出租屋,好不容易換了地方暫住,可警察卻找過來了,非說我殺了人。”
“那當時你怎么不做精神鑒定?”付生玉疑惑地問,“你當時說是幻覺,可是并沒有做鑒定,這才拖了大半年。”
聞言,張科僵硬了一下,他似乎想握緊自己的拳頭,然而沒有連接的關節并不能握拳:“我父親聯系上我了,他不允許我用精神病的理由來減輕刑法,他說,坐牢都比有個精神病兒子好聽。”
從小就被壓迫長大的孩子,對壓迫者有著無法忽視的恐懼,就算現在張科是個成年人了,他依舊害怕父親,所以只能暫時妥協。
在警方的問話里他有些混亂的說辭,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從小被父親教育說不能說謊只能說真話,另一方面父親這一次又逼迫他說謊,兩種沖突的命令讓張科的精神愈發混亂。
警方剛開始還以為他各種說辭就是想逃脫罪責,可一段時間的接觸后發現張科確實有點毛病,就想說給他做個精神鑒定。
做這個肯定得本人愿意,不然各種測試他亂說一通,最后結果就不會真實。
于是警方找到了張科的家人,似乎想征求家人的意見,誰知道張科的父親忽然改變了主意,說同意讓張科說真話,而且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父親忽然轉變的態度讓張科更害怕了,他想到了自己那個忽然多出來的列表好友、破舊狹窄的出租房,這些東西都是突然變化。
張科無法相信任何瞬間改變的東西,他開始覺得,那個父親也是假的,或許是自己的幻覺。
病癥太嚴重,張科恍惚之間不知道為什么就答應了做精神鑒定,而且,父親自從同意他做鑒定后再也沒出現過。
最后的鑒定結果證明他確實有比較嚴重的精神疾病,還伴隨著嚴重的幻覺跟幻聽。
警方送他到精神病院后回去直接結案了,另外兩個兇手都是精神還算正常的人,他們的口供能夠屬實,只有張科的一直拖著,現在張科被證明是個精神病患者,那他的行為就有了合理解釋。
加上精神病患者無法用法律懲戒,警方沒了繼續管他的心思,重點放在另外兩個兇手上。
武方和前后一聯想,遲疑著說:“所以,你的那些隨身物品,有人查閱嗎?”
張科頓了頓:“我不知道,他們收走了我的手機跟電腦,可是對于里面的內容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他們也沒說,但是我去下毒的事情,他們有監控,說明我確實是自己去做的。”
有監控錄像,錄到了張科下毒的場景,聊天記錄不知道是否存在。
“那藥物呢?你不是說有人給你瓶子嗎?”武方和注意到這個情況,如果監控能拍攝下張科的活動軌跡,那給他瓶子的人應該也能拍到才對。
張科卻說:“沒有,他們說沒有錄到,所以我說,那可能是我的幻覺,至于藥物,似乎是我自己的賬號買了材料做的,因為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年前開始忽然自己看病,錢花了很多,精神類藥物本身就昂貴,我把治療的藥物拼湊出了特殊的毒|藥,然后下給了老板。”
其中有很多邏輯上的問題,根本說不通,比如說張科一個學計算機的,就算他高考成績再好,他也很難光靠理論知識弄出精神類藥物成品。
可他是個精神病,完全能夠解釋為瞎貓碰上死耗子,說不定他就做出來了。
精神病是個絕對的理由,給了他動機、辦案手法,甚至是罪名。
武方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只艱難繼續問:“后來呢?年后你就一直在醫院里了?”
“對,我真的以為我自己出現了幻覺有問題,可是……我在這里又看到了那個給我藥的人……”張科滿臉驚恐,“遇見他之后,他對我說,不能說話,然后我真的不能說話了,不僅不能說,我總覺得自己身體里有東西,還有、還有!周圍好像忽然有鬼,不是幻覺,是真的有鬼!”
看他激動到在床上掙扎,付生玉只能上前按住他:“你冷靜一點,我已經把那些東西處理了。”
張科被摁住后忽然全身就動不了,他怔愣地看著付生玉,反應遲鈍:“對……對、對,沒有鬼了,沒有鬼了……好奇怪,為什么我看你們的臉……不是怪物?”
聽罷,付生玉三人一愣,隨即立馬想起來,張科的幻覺很嚴重,看誰都是怪物,剛才他盯著付生玉跟屠亦看,他們還以為是他認不出人,現在看來,是他剛好能看清三人的臉。
武方和立馬湊夠去:“你說,你能看清楚我們的?那醫生護士他們?”
“都看不清……好像,那個人也是能看清的,太奇怪了……”張科遲鈍的腦子十分恍惚,不過能看清楚三張不帶惡意的臉,他多少有些高興。
“是安全感,”屠亦忽然開口,“我小時候跟著師姐去驅鬼遇見過,一個婦人狀態跟他很像,堅持說整個村子的人都被鬼上身了,她請我們驅鬼,可是我跟師姐查看后發現他們村子都沒有人被鬼魂附身的狀況。”
付生玉偏頭看他:“那婦人也有精神疾病?”
聞言,屠亦搖搖頭:“不能這么說吧,這只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我們后來打聽到,她是個被買來的童養媳,從小就被打罵當奴仆一樣使喚,家人不是家人,同鄉不是同鄉,在她眼里,可不就是惡鬼嗎?”
同理,在張科眼里,他是世界幾乎沒有正常人,因為他存在的世界里,都充滿著讓他無法交付真心的恐怖。
年少時早亡的母親跟暴力的父親,在學校時冷漠的老師跟永遠埋頭學習的同學,有些人他記得,最后卻都從樓上飄落,碎成一灘紅色。
他的幻覺,也是少年時的身體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而張科能看清楚的臉,必然是讓他覺得安全的人,比如說救了他一命的付生玉跟屠亦,還有看起來就正義凌然的武方和。
付生玉沉吟半晌,問張科:“可是,就算你覺得我們安全,那你見到的好友,你也會覺得他安全嗎?”
明明那個人要殺他。
張科閉上眼用力回想著好友的面容,猶疑著說:“不知道為什么,我理智上覺得應該害怕他,可是情感上對他又十分信任。”
“應該是……催眠?”武方和思索半天終于想起來這個詞,“劉隊辦過這樣的案子,心理醫生有想殺害的人,特地在自己的病人里挑選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患者,年齡不到十八,精神狀態差,還因為各種原因有一定的暴力傾向,他就催眠了這個孩子去殺人,張科的情況,很相似啊。”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兇手就不該是張科啊。”付生玉忙說。
聽罷,張科卻搖了搖頭:“不,兇手就是我。”
付生玉不解地看著他,只聽他說:“我父親消失,我懷疑他收了錢,所以臨時換了說法,我不想出去,在這里挺好的,就讓我作為精神病,過一段安生日子吧。”
人活著,得有多累,才寧愿自己是個瘋子呢?
以前付生玉跟著吳福春跑單子時見過一些人,他們為自己定制漂亮的衣服,說希望在忘記之前,可以穿一次漂亮的衣服,想要體驗一下,堂堂正正、自由快樂地做人,是什么感覺。
后來,他們就穿著自己定制的衣服瘋了。
曾經付生玉不懂,現在明白了。
張科的選擇他們無法拒絕,短短二十來年,他承受了太多痛苦,飽受疾病侵擾,在這里,至少是個安身之所。
看著張科安然躺在病床上的模樣,武方和無法說自己為他翻案的話,便換了個問題:“你在精神病院見過的話,或許兇手就在這里,需要我們為你轉院嗎?云城的精神病院……挺熱鬧。”
而且安全,那是被狼滅們占據的地盤。
張科猶豫了一下,期待地看著武方和:“可以嗎?”
“可以,因為你已經是個精神病,在哪里治療都一樣的。”武方和點頭做出保證。
“那麻煩你了,我……不想在這里,死得那么痛苦。”張科苦笑著說。
武方和辦事很靠譜,他立馬出去聯系自己的隊員過來接人,順便給劉錦報備一下,說自己想接個兇手到云城的精神病院治療,對方可能是被催眠的,在j市有一定的危險,在云城至少可以保障安全。
理由正當,劉錦不會不同意。
既然武方和已經做了決定,付生玉就直接動手給張科接關節,下手前她動過頓了頓:“443388號病人,你可能后面還會被盯上,你想不想,活著到云城呢?”
張科愣了一下,感覺到付生玉想說什么,他沒有沉默太久,輕聲道:“想,云城……是個好地方對不對?”
“對,只是活下來,都是需要代價的。”付生玉雙指并攏點在張科左手手背上,等著張科的回答。
“沒關系,”張科掃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一條手臂換安靜的生活,很劃算。”
付生玉對他笑笑,開始下手為他接上關節,接完后劃開自己的指尖,用鮮血在他手臂上畫了一道符,符咒完成的一瞬間閃過微光,繼而隱藏進了皮肉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同時,張科失去了對左手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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