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夏日紀(jì)·15
僅一息之前。
洛倫嘉側(cè)轉(zhuǎn)半分,驟然傾身向前,與笑意嫵媚的女生距離拉得極近,近到她發(fā)間商業(yè)香的氣息扎得他喉嚨發(fā)癢想咳。
不動聲色,抬起修長的手指,他幾欲要觸及她的面頰。
女生被他猝不及防地靠近,面色悄然泛紅。
呼吸慌亂起來,心中卻隱秘地竄出得意。
她閉上眼,湊上前去欲貼上他潤色的唇。
下一瞬,女生愕然地睜開眼,只見洛倫嘉錯開她的臉,長指挪至她的發(fā)上撿下一片白色的狗毛,然后迅速抽身回去,行云流水間不見半分親密。
她想問為什么,卻對上洛倫嘉一雙笑得邪氣卻漫不經(jīng)心的淺色眼瞳,分明是精致宛如天使的一張臉,啟唇說出的話竟能那樣叫人無地自容。
“漂亮姐姐,你的雙眼皮貼好像露出來了喲。”
女生慣性的嫵媚笑意徹底凍在臉上。
洛倫嘉歪過頭,指尖碾動那片雪白,掌心朝上,輕輕吹了一口氣。
狗毛在空中悠悠蕩蕩。
輕放下懷中小狗,少年卸下圍裙掛好,轉(zhuǎn)身推門離去。
下午四點,海伊公寓。
一輛本特利穆桑停在86號別墅前,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裝馬甲的林伯從車上下來,與副駕駛的人耳語幾句后,上前按動門鈴。
洛倫嘉正翹著二郎腿在沙發(fā)上看球賽,手邊一聽肥宅快樂水。
看到小屏幕上林伯下視角的臉,他懶懶地喚出智能語音助手。
片刻,半頭銀絲的林伯打開門,細(xì)致地從口袋中取出鞋套,一絲不茍地套好才走進(jìn)來。
“我說林伯,頭發(fā)不能染一染嗎?”
林伯堆起笑,摸了摸自己噴滿發(fā)膠的頭發(fā),“先生說銀發(fā)看起來儒雅。”
洛倫嘉嗤笑一聲,牙尖嘴利,“白發(fā)儒雅,那他自己怎么不染成白的?”
他把手畔沒開封的快樂水推到林伯跟前,“林伯來一聽?”
“喝可樂要骨質(zhì)疏松的。”林伯連忙擺手,并勸誡,“大少爺你也少喝點,這個不健康。”
“巴菲特每天都喝可樂,不是也活到九十多了嗎?”
洛倫嘉最煩林伯張口閉口為他好,連他親爹都不關(guān)心這個。不論他對林伯提什么,林伯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勸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罪事。
頓覺無趣,洛倫嘉站起來,“周末我不想回去。”
林伯憂愁起來,“先生讓我一定要接你和柏少爺回去。”
“爺爺叫回家吃飯?”
“是,晚上去老宅。”
知父莫若子,洛倫嘉從落地窗看出去,本特利穆桑中的人影看不清,他指了指,“柏嶼銘上車了?”
林伯點頭。
“他一向這么積極。”洛倫嘉朝樓上走去,“那你等我會,我換個衣服。”
從棉花糖書屋出去后,穆周本來準(zhǔn)備回學(xué)校。
途經(jīng)半夏公園時,她被里面舉辦的菊花節(jié)吸引到目光。
停下共享單車,穆周走進(jìn)公園。
九月初很多菊花還沒有盛開,園藝工人還在籌備造型,不少盆里還只是花骨朵。
步行道兩邊不知品名的黃花先一步綻放,蜿蜒路畔,也很賞心悅目。
穆周的壓力一掃而光,找了座亭子,石桌溫?zé)岣蓛簦雭硎墙?jīng)常有人來坐。
微風(fēng)拂過,亭外幽香襲來,滿目色彩清新。
她取出買來的題集,深吸口氣,取出草稿紙開始埋頭算了起來。
這一算就到了天黑,舒口氣,穆周抬手揉揉眼睛,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一直很困惑的一類題型在名師注釋下迎刃而解。
出了公園,夜色逐漸喧鬧。
門口停了好幾輛小推車,賣手抓餅、臭豆腐、炸串各色……煙火氣濃郁。
穆周腳步停在鐵板豆腐前,連她自己都很意外。
周頤是買豆腐衛(wèi)生的,早年家里白天賣不出去的豆腐第二天都不能要了,周頤就會給她做各種豆腐菜,到最后不管周頤使出什么花樣,穆周最不喜歡的食物就是豆腐。
“狼牙土豆,鐵板豆腐,小姑娘你要哪個?”老板大叔笑呵呵問。
“來一份豆腐吧。”
穆周付了錢,端著小紙盒在路邊吃了起來。不知怎么,鼻子酸澀難忍。
她摸出手機,給周頤發(fā)消息:媽媽,我想你了。
過了一會,電話從那頭打來,穆周接起來,周頤聲音急匆匆的,“寶寶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穆周更想哭了,她忍下聲音里的顫抖,迫使語氣輕快起來,“沒事兒,就是看到路邊賣豆腐,想你了。家里還好嗎?”
“好,都好。最近生意可好了。”周頤還是很擔(dān)憂,“真的沒受委屈嗎,是不是缺錢了?”
“沒有,都沒有。”
兩行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落下,穆周笑著,連忙說:“真的都特別好,我每個月有1500的餐費,同學(xué)都很好相處,老師也喜歡我。真的,別擔(dān)心啦媽媽。”
周頤絮絮叨叨跟她說著店里的事,穆周應(yīng)和著,聊了許久。
掛了電話,一條轉(zhuǎn)賬信息彈出來,穆周哭笑不得,心間卻又暖又酸,連忙將錢又打了回去。
她緩緩步行,決心要更加努力,盡早、盡快成為她與周頤的避風(fēng)港。
回學(xué)校的路上,想起答應(yīng)洛倫嘉的,在文具店穆周挑了一只藍(lán)色磨砂殼的筆,進(jìn)口牌子花了十五塊。
到宿舍時,她正啃著早餐餅干,一條來自備注名為“班長”的消息跳出來。
班長:棉花糖書屋的老板同意了,第一個月試用,報酬五折。后續(xù)如錄用,公眾號推書評語一篇300,當(dāng)月售書利潤的百分之十。
穆周沒想到這么快,當(dāng)即回復(fù)了一串【小熊開心蹦跳】的表情包,并表示強烈感謝,下周一就請他吃食堂。
班長:好。
熄滅屏幕,穆周跳上床,心臟咚咚跳,這是她第一份兼職工作,這種又能學(xué)習(xí)又能賺錢的興奮感帶來強烈的喜悅。
洛公館是老舊建筑,坐落在繁華的市中心。這片區(qū)域早年是法租界。
中央客廳,復(fù)古的十六頭水晶燈散發(fā)出明亮的暖黃,黑膠唱片不斷旋轉(zhuǎn),韻味十足的唱腔靡靡流出。
一大家子人團(tuán)在八十歲的洛施國身邊,熱鬧地吃著飯。兩個中年的兒子時不時談起公司的事情,洛雪松端著些,洛林海則更健談,哄得老爺子眉開眼笑。
很是一片其樂融融。
飯程過半,動筷子的人不多,洛倫嘉沒事兒人一樣在夾糯米甜藕。
那邊二嬸路萃雯推推兒子,“阿樹,給爺爺?shù)咕啤!?
洛倫樹十三歲,或許晚發(fā)育的原因,還沒有竄個子,一米五幾,梳著服帖的頭發(fā),打扮得很乖,看起來孩子氣重過少年感。
端著杯子挨到洛施國跟前,替他斟滿酒。嗓音還是童音,洛倫樹嘴甜,說了一籮筐好話,逗得全桌哈哈大笑。
路萃雯出身普通,早年做演員的,后來嫁入豪門專心相夫教子。
她笑著說:“阿樹這孩子太活潑了,話也多,別煩著爸,快回來。”
洛施國蓄胡子,捋了把,“小孩子活潑好,小樹嘴甜,討人喜歡,”
“沒別的優(yōu)點,就嘴皮子能說會道,上個月還代表學(xué)校參加海市小主持人杯得了金獎。”路萃雯笑吟吟,“不過不小了,小樹開學(xué)初二,也不知道中考能去哪里。小樹,要向你大哥哥學(xué)習(xí),多請教請教。”
她邊說邊看向洛倫嘉。
洛倫嘉全然不在意她這邊的動作,路萃雯點到他時,他筷子才停在半空中,筷子尖夾著一塊濃油赤醬的紅燒肉。
“這回不背古詩了?”洛倫嘉漫不經(jīng)心地說,紅燒肉遞到嘴邊,瞥了眼洛雪松沉沉的臉,送入嘴里大口咀嚼起來。
全家人看著他吃肉,咽下去他還回頭對忙碌的保姆比了個大拇指,“鄭姨廚藝越來越好了!”
洛倫樹扁扁嘴,細(xì)聲說:“我都十三了,早不背古詩了。”
路萃雯的笑有些掛不住,正想說點什么暖場。
洛倫嘉揚了揚下巴,“這邊我教導(dǎo)主任的表哥,那邊海伊年年第一的大學(xué)霸柏嶼銘,學(xué)哪個都比學(xué)我好吧?跟我學(xué)也行,我怕教壞你讓二嬸心疼。”
洛雪松正要呵斥他,邊上妻子談溪涼涼撇他一眼,淡聲說:“吃飯。”
“你呀,寵他!”洛雪松沒了脾氣,小聲嘆道。
洛倫嘉對此熟視無睹,勾唇笑了笑,對洛施國說:“爺爺最懂我的,沒個好身板怎么學(xué)習(xí)?小樹,咱們?nèi)ヌ咔蛟趺礃影。扛绺缃袔讉好朋友。”
他的目光在洛倫樹的身上掃過。洛倫樹咬著唇臉都白了,求助地望著母親。
洛倫嘉笑得愈發(fā)燦爛。
“對,也對。小嘉說的也沒錯。”洛施國慈眉善目,笑顏溫和。
路萃雯泄了氣,洛林海悄悄拍了拍她的手。
顧崢亦出來圓場,老爺子有心和稀泥,飯桌上的氣氛又溫馨起來,只是沒人找洛倫嘉的茬了。
柏嶼銘沉默寡言,偶爾長指劃過手機屏幕敲擊幾下,飯吃的也不多,只夾面前的菜。他與這一桌沒有血緣,極力邊緣自己。
偏路萃雯在洛倫嘉身上吃癟,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他,熱絡(luò)說:“阿銘到家里來三年了,在海市還適應(yīng)嗎?你讀書那么好,記得多關(guān)照阿樹。”
“好。”柏嶼銘微怔,“很適應(yīng),洛伯父很照顧我們母子。”
洛雪松微微頷首,滿意笑笑。
“阿銘這孩子刻苦、省心,我真的很喜歡。一建雖說做錯了事觸犯法律,卻也是為了我們公司好,又為洛氏工作了二十年,這份義氣我不能忘。我一定不會虧待他們孤兒寡母的。”
柏嶼銘點頭笑笑,面上應(yīng)和,桌布下的指尖卻狠狠掐入掌心。
洛施國聽了洛雪松的話,難得露出真誠的贊許之色。
洛倫嘉見他們搭戲臺唱大戲,目光于柏嶼銘和洛雪松面上逡巡,垂下頭喝湯,嘴角不禁露出濃烈的譏諷。
如出一轍的虛偽,柏嶼銘與洛雪松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吧。
眼角有光亮起,他余光瞥見柏嶼銘的手機彈出跳出“您有5條來自穆周的未讀消息”。
許是注意到他,柏嶼銘以極快的速度拿回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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