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夏上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小孩做了個夢,夢見他爸正和那個名為母親的人手拉手并排前行,他沖上去叫了一聲媽,對方微微偏過頭來,屬于一方通行的側顏祥和又美好。他問,我媽呢。一方通行回答他,我就是你媽。
紅眸白毛的冷臉和他媽的微笑重疊在一起的瞬間,他嚇醒了。
夏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剛亮,晨光透過淡粉色的窗簾照亮了房間,像是給這靜到只剩下綿長呼吸的房間換了個奇怪的濾鏡。他摸了摸身上雞皮疙瘩,慢慢坐起來,涔涔冷汗把他的睡衣打的透濕,一起身,居然有種涼意穿透心窩的感覺,他往床上瞥了眼,寒毛直豎,徹底睡意全無。
不算寬敞的雙人床上,熄燈前還背對背側睡在床兩邊,中間跟畫了條生死線的兩人,眼下居然面對面靠的很近,無比自然地零距離依偎在一起。
——并且睡正酣。
夏上沒少在少兒夏令營里和灰呂松睡成糾纏在一起的八爪魚,早上起來要么是腰被膈著了,要么就是脖子落枕了,但這場面,他沒遇到過。
他爸,他那個除了看咖啡果凍很溫柔其余時間不茍言笑的爸,生怕把人碰碎般,用可謂是輕柔的動作把人圈在胸口處摟著。對方是誰?可是那個在拐杖里裝槍子,隨手放倒五個大漢的一方通行。
更驚悚的是,他爸的嘴唇還貼著人家的額頭,鼻尖隱匿在凌亂的發絲之中,白花花赤果果的鎖骨正對著緊閉著的翕動的白色睫毛。
要知道他長這么大,就沒見過他爸這樣。齊木楠雄睡姿絕對安全,晚上睡下是什么樣,早上起來還是什么樣,翻個身都算是身心愉悅、過度放松了。
眼下一系列極其反常的舉動只能解釋為,他爸動心了。
這個念頭誕生的瞬間,夏上有被刺激到。
他原本還在慶幸那只是個夢,怎么夢境突然變成現實砸自己臉上了?
小朋友慢慢地蜷縮起來,整個人跟個狗崽子似的抱著膝蓋,坐在地鋪上,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床上的動靜。
齊木國春先生昨天晚上撕心裂肺的“小楠變態了”一遍遍在夏上腦袋里循環播放——變態是指這個意思嗎?他呆呆地看著兩顆呼吸著的胸膛平穩起伏,突然開始想些有的沒的。
這時候,他是不是該安慰自己,還好他夢里一方通行是他媽的設定沒有照進現實?
等等,不會變成后媽吧。
……
陷入深度人生懷疑的小孩突然覺得自己的膝蓋骨有點疼,徹底放棄了思考,頂了個被他睡的亂七八糟的雞窩頭,頹靡地放空。
毀滅吧,世界。
要是齊木楠雄現在醒過來對上那雙癡癡的大眼珠子,好不容易混入普通人之中的超能力者可能會被嚇到原形畢露,外加一句“哦呼”:)
-
「呼……」
得到充足休息的身體發出一聲饜足的慨嘆,蒙頭睡到天亮的超能力者并沒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肌肉記憶背著他做了什么“不知羞恥”的事。只是覺得鼻尖有些瘙癢,掙扎著打開緊閉到嚴絲合縫的眼睛,入眼是炫目的白。
毛茸茸、軟乎乎的……
齊木懵懵地摸到對方瘦削到脊骨輪廓突出的后背,再往下,睡皺了的上衣只塞了一半在褲子里,剩下晃晃蕩蕩的布料撩起來,露出一截又細又韌的窄腰,他這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型毛絨玩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懷中人適時的冷冷開口,“可以放開了嗎?你兒子人都傻了。”
這道聲音是刻在骨子里銘記一生的,不消略加思索立馬就能反應過來——他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逃到大西洋、離家出走也要避開的一方通行,對方慣常那樣懶洋洋的閉著眼,用不屑去計較的冷靜口吻說話。而齊木一回頭,夏上坐在地上望著他,毛炸到起飛。
“哦呼。”齊木楠雄“唰”地松開一方通行。
-
“起床了嗎?可以吃早餐啦。”國春先生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他背后突然一寒,齊木楠雄那張又陰郁的能結出冰碴的撲克臉森森地湊到他耳邊。當爸的沒見到長輩喜聞樂見的場景,不死心地探頭往里看,剛看見一方通行坐在床邊表情自然的揉手腕,白皙皮膚下交錯著的毛細血管,就被他兒子提溜著后頸肉拉出去了。
很顯然他剛錯過的一場大戲,現在將由兒子給他復習復習。
「托你的福,我早上從來沒這么清醒過。」
「……是不是該給我解釋解釋?」
超能力者手上被捏的嘎吱作響的關節是個不錯的威懾,要是他爸不能給出個滿意的答案,倒是不介意替他老人家松松筋骨——正骨可是對身體有百利無一害。
棕毛男人陪著笑臉:“說來話長,這其實是個意外……”
「意外?」齊木吊起眉毛,鬼才信這老油條的話,「家里那么多房間——」
“都堆滿了海鮮。”齊木國春打斷兒子,趕緊接話,提到這個他可就不嘴軟了,“小楠帶了太多特產回來,家里到處到處都是魚,爸爸媽媽昨天可是整理了好久呢。真的沒有多余的房間了,不然最起碼夏夏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單人間的啦。”
這是吃準了他理虧,不好在這事上發難。齊木楠雄看著老狐貍光明正大的奸笑——太囂張了真的太囂張了。
但他又不得不忍氣吞聲,就此退讓,「如果讓夏上睡在主臥的話……」
“哎呦,在哪打地鋪不是打地鋪有什么區別嗎科科。”棕毛男人不正經地揮揮手,做出嬌羞模樣。
「……」
科科?你剛才笑了吧,是笑了吧。
齊木楠雄感覺自己額上青筋直跳,但是國春先生并不知收斂,“這么不想夏夏睡客臥,你做了什么嘛小楠?”
——那是什么又八卦又欠揍的表情啊!
-
齊木楠雄覺得天都快塌了,過去幾十次拯救世界的豐富經驗在父子溝通這方面根本不起作用,他想好的一百種撇清關系的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小朋友食不知味地用勺子撥弄小米粥,拒絕溝通。
澄清無門真的很慘。
然而就在他已經開始構思如何穿越到一天之前,改變這陰差陽錯釀就悲劇的早晨時,夏上終于打開了信息接收器。
“爸。”
「那個我……」
夏上抬起頭,因為過度憂慮和進行了大量的人生思考,他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虛弱有點糟糕,不消齊木用超能力進行事件回溯,看也能看出這小孩到底獨自愁了多久。
小朋友定定道:“我想通了。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不能對不起別人。”
他拿眼睛覷覷旁邊的白發男人。
夏上和一方通行坐在同一邊,一大一小相似的兩個人像是俄羅斯套娃一樣。
「……」你想通什么了你就想通了,感覺有哪里不對。
夏上對自己言論的根據很有心得。松從昨晚開始就對他進行信息轟炸,他睡得早沒看見,早上起來又是新的一輪。小朋友原本只是想報個平安,卻敲了一整個命題并幾個錯別字發送回去。
問:[如果一個人的親媽和后媽長得太像,會不會有什么必然聯系?]
不愧是專家,松回得很快:[后媽肯定是親媽的替身啊。]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天天想這些狗血劇。夏上雖然這么說,卻也默認了松的結論。
按照他奶奶那說法,他爸媽伉儷情深,神仙愛情。他爸又對離開的他媽念念不忘,用情至深,那么在海藤叔的咖啡廳看到一張和夢中情人相似的臉,一見中意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把別人當做替身也太不地道了,因為一張臉就接近也很奇怪……
但他鼓起勇氣做足思想工作伸出的橄欖枝只得到了他爸的莫名其妙,他加大了捏勺柄的力度,拇指在光滑的鐵塊上都快磨出火了,裝作若無其事的同時還得顯得高深莫測,繼續暗示,“字面意思。”
什么有的沒的的?
「是這樣的——」齊木沉下心決定再掙扎一下,卻被無情打斷。
“沒關系的爸,這事你不用跟我解釋。”小朋友老成地揉揉眉心,“你心里有數就行。”
夏上話音一落,齊木就想給這倒霉孩子來一香蕉棍子了,但考慮到情竇初開的少年要是腦補出什么更不可描述的,他可真就吃不消這點,替換記憶的計劃還是揉巴揉巴扔垃圾桶里了。
這邊小的不聽人話,隔壁那個大的也不是很省油。
齊木看了眼一方通行,挑食的第一位幾乎沒動早餐,聽見對方向齊木國春詢問有沒有咖啡,他忍不住嗆了句嘴,「你別老是光喝咖啡不吃飯。」
結果后者看都沒看他一眼,同搭手幫忙的久留美道過謝后,不痛不癢地戳了他一句,“你誰?”
「……」啊,頭疼。
-
吃完飯,齊木國春開車送他們回市區。
夏上坐在副駕駛座上,后視鏡可以看到后座的情況。一方通行和齊木楠雄坐在車兩側,系著安全帶,前者撐著下巴,盯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后者端正地坐著,偶爾偏過頭去看另一方幾眼。
車載音樂響起。
“我越過時空的重重阻隔/
傾盡一切與你相隨……”
畫面和諧又寧靜。小朋友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他的父親似乎是揣著顆珍之又珍的真心,隔了很長的一段時光,看向眼里沒有他的一方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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