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一方通行沒有想到自己能這么快就和那個粉毛白癡再見面。
眼前的少年似乎陷入了未知能力的暴走。
颶風(fēng)裹挾著飛沙走石成為他的外衣,不容任何人侵犯乃至接近的「個人現(xiàn)實」盡顯鋒芒,少年擁有著一副沉浸于自我搭建的溫床里的平和、寧靜的模樣……看著對方操縱著無可匹敵的力量于暴風(fēng)眼中央安然佇立,就像是在向整個世界宣戰(zhàn)一樣。
一方通行在齊木楠雄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一天。
起初,沒有人在意蜷縮在學(xué)園都市這所巨大牢籠深處的白色野獸,這只不過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能力開發(fā),有天賦的編號“動物”們多了去了,這也只不過是一次「樹形圖設(shè)計者」的日常演算,一臺先進器皿的爆炸,一座神秘試驗所的消失,直到這場對民眾公關(guān)為演習(xí)的災(zāi)難發(fā)生,人們才意識到,白色怪物的未來發(fā)展走向與學(xué)園都市的每個人息息相關(guān)。
天上“轟隆隆”作響的各色制空霸主像聒噪的蝗蟲,地面裝甲車排布有序,有如層巒疊嶂的山峰。
然而眼前的盛大沒過多久就被輕易顛覆?梢姺秶鷥(nèi)的建筑都被夷為平地,荒廢得猶如末世提早降臨。那時還算懵懂的一方通行被特殊部隊包圍,被迫站在世界中央,早早認(rèn)識到自己罪惡本源的特質(zhì),也早早預(yù)見了自己必然走向孤獨的生命意識。
“為什么會與一個傻白甜建立些許的關(guān)聯(lián)”“為什么自己下了電車會直奔開發(fā)‘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的研究所”的疑慮得到了解答。
那不是偶然的心血來潮,而是一種必然的相互吸引。
他是一棵等待重新發(fā)芽的枯木,在漩渦中掙扎著麻痹自己,不愿墮入一場陰郁的舊夢。現(xiàn)在這棵枯木遇到了一只蟬蛹。一只與他同樣的,為圖不那么快的腐壞,但卻在一次次人造噩夢中潰堤,被劈頭蓋臉的洪流拽住自我保護步伐的蟬蛹。
隔著障礙對望,明明在此之前沒有任何深入的交流,僅有的對話也只是像笨蛋和白癡互嗆一樣無聊,但這個瞬間,他在學(xué)園都市終究是有了第一個不可忽視的牽掛,沒有希望的人心里突然多了份癡妄。
一方通行向著暴風(fēng)中心走去。
「矢量操作」多用于攻擊,被它傷害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但這項能力其實便利到可以通過控制生物電流和電子信號,達到例如戰(zhàn)地治療這樣的緊急處理。甚至,經(jīng)過詳實、精密的計算后,甚至可以操縱aim擴散力場,通過皮膚觸碰控制能力——也就是矢量的流導(dǎo)方向,使其在一定距離內(nèi)循環(huán)往復(fù)。
暴走的矢量受到抵消、降解,以達到最大程度的“融合”,即所謂的“平衡”,最終在自我消耗中有明顯降低的斷面。
所謂的「削減斷面」學(xué)說,通俗來講,就是對暴走的矢量進行鎮(zhèn)壓。
按道理來說,「削減斷面」十分方便管理學(xué)生們的能力,很適合用來作為的大人們的玩具,但其耗費的代價實在太高,倒沒什么人愿意打這個的主意——「削減斷面」目前只有一方通行能做到,而學(xué)園都市第一位本人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閑到當(dāng)小嘍啰做打手又是另外一回事,最重要的是,鎮(zhèn)壓的方式千萬種,大人們最愛的心理博弈可謂是零成本零威脅,又為何要大動干戈地找一位憑借能力就能將暴動者揍得滿地找牙的level5?殺雞焉用牛刀。
因此,一方通行雖然早就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削減斷面」,但學(xué)園都市目前還沒有誰能夠有殊榮讓第一位紆尊降貴為他服務(wù)。
齊木楠雄是第一個。
學(xué)園都市的第一位先生穿越重重阻礙,無視掉所有的攻擊,如期攥住了暴走少年的小臂。
詭異的動作有點像電視節(jié)目里男嘉賓走上臺牽住女嘉賓的手,觀眾們即將集體鼓掌慶祝一對新人的誕生;也很像是瑪麗蘇小說里男主挽留即將外派出國的女主的小心思,可能下一秒就會借著酒意宣誓主權(quán)什么的……
少年的小臂柔軟溫暖,跳動的血脈下流淌著他難以企及的朝氣。那朝氣在他蒼白、單調(diào)的生命面前,就像是一團他無法理解的未知物質(zhì)。
現(xiàn)在這團未知的物質(zhì)正在毫不客氣地將他吞噬,一廂情愿地為他創(chuàng)作出一個嶄新的世界。
時間仿佛靜止,「矢量操作」快速地發(fā)揮著效用。
空氣中彌漫著的灰塵在四下的斷井頹垣上鋪開過分寡淡的色調(diào),配合著一片死寂,沉下滿滿的壓迫感。一方通行心里盤桓著的難以置信的不安與想要接近的欲望,黑惡遮攏的陰郁與重獲新生的欣喜,近乎詭異地互相制衡著。
暴動的力場得以平息,齊木楠雄凝聚起焦距的眼睛澄澈明凈。
少年疲累至極,第一句話是——
“不好意思啊,能借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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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木楠雄的自救計劃失敗了。那股電流穿透的似乎不僅僅是他的超能力抑制裝置,毫無人道地將其恢復(fù)成入廠材料,同樣也給他的肢體帶來了短暫的麻痹,以至于他本該是周密無縫的計算產(chǎn)生了些許的偏差。
而就是這微末的偏差,使得他陷入了不可遏制的暴走,就連意識也消失了一瞬。
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了全然在意料之外的人——一方通行。
不難推斷,正是眼前的白發(fā)少年阻止了自己。
一方通行的眉目生得清秀,紅白的對比卻平添瑰麗,神情的加成更使得其鋒利得具有很強的攻擊性,而現(xiàn)在凝視著自己的目光過分深重,于是便讓他那蒼白面容多了點兒詭異的憂郁氣質(zhì)。齊木楠雄該死地想,如果對方能夠安然長大,大概會長成一個秉性著純粹自我的浪漫主義的詩人,不消就讀長點上機這樣的名校,也不消成為大人眼中的所謂精英,但憑這張臉這樣的氣質(zhì),就已經(jīng)夠招蜂引蝶的了,到時候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追在后面跑。
然而極端的童年經(jīng)歷使得他身上披掛起的沉寂揉碎了五官所生發(fā)出的親近感,凜然的面部線條透露出倨傲、冷酷的意味——他一直以這樣的面目示人,故意拉開距離,或是為了保護自己,或是為了保護他人。
在齊木楠雄看來,學(xué)園都市的第一位本身像是一塊被濃霧包裹的神秘領(lǐng)域。而現(xiàn)在,這塊神秘領(lǐng)域重現(xiàn)人間,天光穿透密匝云層,濃霧散開,主動讓一位陌生人觸及到這片被雪覆蓋的大地。
這片雪原存在于黑暗中太久了,一方通行接受黑暗,習(xí)慣了黑暗,卻不曾埋沒于黑暗。他向往陽光,哪怕陽光注定把他烤灼得遍體鱗傷——太過靠近太陽定然會招致毀滅,但他從未喪失渴望。學(xué)園都市的第一位總是給人一種“被自尊塞滿所有的毛孔,于是外顯出兇神惡煞、囂張跋扈的秉性”的錯覺,實際上眼前形體孱弱的白發(fā)少年其實人如其表,雖然張牙舞爪地發(fā)誓自己要站上學(xué)園都市之巔,但實際上卻是個會為了別人付諸的微末善意立馬拋棄所有的負(fù)擔(dān),瘋狂透支自己的利他主義者。
在他發(fā)出了求救信號后,被世人誤解太多的學(xué)園都市第一位僅僅是露出一副“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嗎”的微妙表情,便毫不猶豫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磨砂材質(zhì)的手機殼捏在手里舒適又清涼。不得不說,物如其人。
首要的通話對象齊木空助失聯(lián)中,齊木楠雄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打電話回家,訴說了從能力失控到能力暫時得以控制的來龍去脈后,請求父母幫忙轉(zhuǎn)告一下。由于拿到超能力抑制器的期限在此基礎(chǔ)之上無限延長,他順便在通話的最后表達了自己今晚不回去了的意愿。
“我得去他家過一宿!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一方通行。關(guān)于一方通行「削減斷面」的原理,他已經(jīng)簡略化了說給父母聽。
他們聽不聽得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dāng)然,笨蛋夫婦的重點從來不會是這些東西。
在久留美女士“啊呀小楠居然交到新朋友了”的蜜汁欣喜和國春先生“居然又有一個人能夠容忍我們小楠的臭脾氣了”的欠揍發(fā)言中,他再度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核心觀點,“能力失控的事,不要讓秋上知道。……就說我要和朋友通宵看電影!
秋上是鈴科夏上自取的假名。聽到這個假名的瞬間,齊木楠雄就忍不了了:你爸我取的名字不要比你取的優(yōu)秀太多好嗎?雖然可能取名時的用意很簡單,但最起碼聽覺效果很好誒!
掐了電話,還記得自己傻白甜人設(shè)的齊木楠雄交還手機,神情自若,“謝謝。我們現(xiàn)在能回你家了嗎!
同時還不忘很不看臉色地評點一句,“你好像需要交話費了!
學(xué)園都市的第一位還沒從對方“行走的抑制劑”這種簡單粗暴的形容中走出來,猝不及防聽到對方如此毫不客氣的要求,干脆氣笑了,“你還真是夠自我的。”
粉發(fā)少年的眼里透露出一絲不明所以,“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
“還很自來熟!币环酵ㄐ醒a充道。
“不然你為什么幫我呢?”齊木楠雄反問。但是不等一方通行說話,他就擅自回答了,“不過除了你,也沒人會幫我吧,他們都幫不了我!
超能力者當(dāng)然清楚自己裝瘋賣傻的本事,他也很注意尺度。
但這句話,完全是由衷的,真誠的。
意外的,他在第一位的臉上看到了……動容?
齊木楠雄不知道自己形容得恰不恰當(dāng),一方面他確實在有意不看對方臉色,好塑造自己蠢貨的人物形象,另外一方面,由于太過依賴于超能力,當(dāng)「心靈感應(yīng)」無法發(fā)揮應(yīng)有作用的時候,他揣摩人心理的能力真的和白癡差不多。
但雪,
似乎正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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