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銘將陳寂送到醫院，沒有林城那樣眾人的擁躉。

        留給顧聿銘的是白茫茫的走廊，絡繹不絕的人群，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醫生終于破開門走了出來。

        “陳寂的家屬？”

        戴著口罩，露出醫生那深邃目光里逼仄的冷光。

        顧聿銘心不由得緊了緊，“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

        醫生聲音揚了一瞬，一雙碧藍的眼瞳上下掃了顧聿銘，語氣變得有些嘲諷起來，“看起來先生你也不像是為錢所困的樣子，那為什么你的妻子身體會這么差勁？”

        大概是顧聿銘的神色錯愕，讓醫生看了很不滿意，蓋了手上的病歷板，一通詰責，“

        我查了一下你妻子的病例，之前你妻子懷孕的時候營養不良，做了重活導致難產，身體原本就不好，應該好好休養，這幾年卻變本加厲，更加勞累，低血糖、低血壓這些都不不用說了。”

        醫生乜了顧聿銘一眼，“你是她的丈夫，不應該好好照顧她嗎？”

        最后一句，宛如一把利劍，插進顧聿銘的心扉，攪得他心神俱蕩，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時竟沒有回話。

        大概是看出他愧怍難當的神情，醫生倒消了些氣，長舒一口道：“以后你得注意一下了，不然以后會很嚴重……”

        顧聿銘回過神，連連點頭，乖乖地把注意事項記進了手機備忘錄里。

        最后醫生說陳寂短時間內不會醒來，讓顧聿銘好好照顧她，便走了。

        顧聿銘這才轉回病房，就著那白熾燈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陳寂。

        “幾年了。”

        金屬質地的聲響徹在空蕩蕩的房間，隨著翕進來的冷風，鼓出一絲悵寥的意味。

        “你好像漂亮點了，Aaron經常跟我說，你老是兇巴巴的，我還覺得挺好笑的，以前動不動就哭的你，怎么就那么兇呢？”

        “后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你沒有以前那樣怯懦了，你更自信了，你眼底都是光，不像從前，看著我那樣。”

        “其實我倒是有點私心，希望你像從前那樣，只有看著我的時候才有光，可現在，你看著我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狂風都刮不起一絲波瀾。”

        睡夢中陳寂的眉毛突然皺了皺，似乎是做了噩夢。

        她不住地搖頭，額頭很快溢出了汗。

        顧聿銘將她打濕的發撥到一邊，給她擦了汗，順便點了點她輕蹙的眉頭。

        小小的動作，仿佛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攏在一起的眉頭松落了下來，手卻被她抓住了。

        那涼涼的觸感，冷水似的劃過顧聿銘的心尖，瞬間激得他渾身戰栗，僵在了那里，只聽得陳寂小聲的嗚咽。

        顧聿銘聽不清，湊近了去聽，這才聽到史蒂文的名字。

        史蒂文的事情顧聿銘不知道，他前些日子都在國內，最近公司的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他就趕往了倫敦，沒有見到陳若生，卻見到了匆匆出門的陳寂。

        他跟著陳寂一路到了律師事務所，心中生疑，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去查，消息還沒有傳來就看到陳寂暈倒在門口，這才能及時的出現將她帶到醫院。

        查到的消息也傳回，顧聿銘估算著陳寂醒來的時間差不多了就先給Aaron打了電話，還好這個朋友還算靠譜，大半夜的就趕了過來。

        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陳寂，Aaron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唇，“悔不當初了吧，叫你以前不好好珍惜，這人啊……”

        打斷他的是顧聿銘轉來的鷹隼目光，似刀剜得他心頭一陣凜厲。

        顧聿銘的聲音還是一如初的，沉緩而冷，“醫生跟我說的注意事項我都寫在備忘錄里了，一會發你手機，你記得注意一點，幫我好好照顧她。”

        Aaron雖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和陳寂這些年打的交道，早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聽到顧聿銘這話，當仁不讓地翻了個白眼，“我知道，我什么時候讓你在這方面擔心過。”

        “謝謝，還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Aaron對他的厚顏無恥已經習以為常，“可以！但是你得保證明年你們顧氏集團會和我們Mode合作，并讓出百分之三……”

        男人的厲眸掃過來，看得Aaron心頭一陣哆嗦，無名指并著中指連忙壓了下來，“一，百分之一的利潤！”

        顧聿銘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陳寂把孩子送到了溫雨澤那邊，你能不能以你的名義把孩子接到你那里，我很想跟他單獨呆呆。”

        Aaron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不為別的，就為顧聿銘同意讓出這百分之一的利潤，卻僅僅只是為了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和陳若生呆一呆。

        那可是上千萬歐元。

        歐元啊！

        Aaron得了便宜有些賣乖的心緒復雜，他沉默了一瞬，嘆了一氣，“陳寂那邊我去說，你等我的消息，我到時候把孩子送到你那里。”

        陳寂醒來時Aaron翹著個二郎腿在那兒削蘋果，看她醒來后咬了一口遞給她。

        “吃嗎？”

        陳寂：“”

        她覺得Aaron有空真得去醫院看看腦子，抬頭看了眼潔白的天花板，陳寂這才意識到自己先來了醫院。

        她并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作勢要起來。

        Aaron見狀，一邊收回水果，一邊哎哎連聲，“不吃算了，你別動啊！你難道不應該問問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Aaron啃了一口蘋果，沒等陳寂說話就自顧自的說：“還不是因為某人不愛惜身體，要不是好心人把你送到醫院，又恰好找到了我這里，你可就一命嗚呼了。”

        這么些天來剛剛的那一覺是陳寂睡的最安穩的一覺。

        不過她恍惚間記得自己好像抓住了誰的手。

        是微酸的……

        來不及細想，醫生推門而入來檢查陳寂的情況。

        “年輕人，還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醫生上了年紀，有點兒小嘮叨，陳寂聽著卻覺得很暖，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是自己的爸爸在對著自己說話。

        陳寂笑著應他，“謝謝醫生，我會注意的。”

        醫生點點頭，轉頭望向那正吃得一臉快意的Aaron，皺了皺眉，有些動怒，“那個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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