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卑微的語氣，這樣卑微的神態。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聿銘。

        顧聿銘可是天之驕子，眾星捧月的存在啊。

        心頭像是被什么撞了，讓她松了口，“有什么事進來說吧。”

        修長的腿邁進來，露出黑色大衣下的窄緊翹臀，和那寬肩闊胸相映出一種清冷的禁欲。

        溫軟瞥了一眼，不自覺地想起那些日夜被他攬進懷里，撞上他胸懷的切實溫度。

        拇指輕輕捏起，她不動聲色地握緊門把，沒有合上。

        “你來有什么事？”

        溫軟的語氣稱不上好，也稱不上不好。

        或許是上次的事，讓溫軟不希望再嚇到孩子，所以如今在溫若生的跟前，溫軟收斂了些，。

        顧聿銘立在那里，眼里像藏了一團濃霧。

        “我來，拿回我的東西。”

        顧聿銘嗓子略微干澀，他望向溫軟，黑如耀石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光。

        “什么東西？”

        溫軟皺了皺眉，她從來沒有拿走過顧聿銘的什么東西，怎么會讓他上門來要。

        “我的”顧聿銘頓了頓，“手帕，在若生這里。”

        顧聿銘怎么知道手帕在若生這里，時隔這么久他才想起來自己的手帕不見了么？

        為什么他這么確定手帕就在溫若生這里？

        溫軟下意識地看向溫若生，瞇出冷意，“若生？”

        顧聿銘見狀連忙道：“前些天我突然想起手帕不見了，拜托Aaron在我倫敦的住處找過，沒有找到，這才想著會不會是若生拿走了，所以來問問。”

        最近才想起？

        難道這東西對他而言就這么不重要，已經達到了隨手一丟的程度么？

        溫軟莫名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年為了繡這個，熬了那么些日夜，手也被扎了好幾個針眼，雖然現在回想起來那些疼痛苦累早隨著時間流逝而云淡風輕。

        但那時的痛是真的，累是真的，她花費了那么多的精力也是真的，他就這樣隨便亂丟么？

        一股酸意涌上了鼻尖，沖得溫軟面容也冷了起來。

        顧聿銘看著，有些猶豫地舔了舔唇，“不在這里嗎？”

        顧聿銘的聲音有些頓挫，“那”

        “在。”溫軟打斷了顧聿銘的話，“但那好像不是顧先生的東西吧。”

        顧聿銘抬起頭，對上溫軟的視線有些微恍，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溫軟諷刺的勾了勾嘴角，“顧先生，這手帕是我繡的，理應是我的東西。”

        她不想給他。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不想給他的理由，僅僅是，不想讓他再糟蹋她的真心。

        樓道的燈‘啪’地熄滅，把男人半張臉圈進了黑暗里，神情仿佛就此隱秘起來。

        只聽得他無力的嗓音。

        “溫軟，你明明知道，那是你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

        溫軟怔住，蝶翅的長睫顫了顫，她轉過頭，目及周遭陳設，這是她搬過來路齊給她新買的。

        一件一件，都是嶄新的。

        這就是人生，隨著時間的洪流，舊的去不復返，被不同的新鮮事物代替。

        溫軟抿了抿唇，“顧聿銘，那只是個東西罷了，它即便現在還在我們眼前，也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她轉過身，妥協地去拿手帕。

        溫若生不明白溫軟的話，只小聲地偷笑，“顧叔叔，真厲害，居然能讓媽咪給你繡手帕。”

        顧聿銘聽著他這話，卻笑都笑不起來。

        就像溫軟說的。

        過去的就過去了，那只存在記憶力。

        就算從前溫軟對他再好。

        現在她都不會再這樣了。

        他們發生太多事了，那顆為對方跳動的心仿佛也就此疲憊了，跳不動了。

        現在她的心也被若生、工作塞得滿滿當當，連方寸之地都容不下他了。

        溫若生還在那里不知所云地羨慕，吐了吐他的小舌頭邀請顧聿銘，“明天我們要去公園，顧叔叔跟我們一起去嗎？”

        想。

        當然想。

        就像無數個日夜里，他想著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游樂園。

        但是每每午夜夢回都是滿心破碎。

        顧聿銘張了張口，很想告訴溫若生他想去，可他不能。

        他掩下眼底的那一抹失落，笑著說：“明天顧叔叔有工作，等周一顧叔叔帶你去玩。”

        溫若生知道顧聿銘在顧慮什么，他只好點點頭。

        溫軟將手帕攥在手里走出臥室。

        顧聿銘伸手想去接，溫軟眉毛猶豫地擰了起來，惘惘看著那手帕，沒有遞給他。

        顧聿銘抬起頭，灼灼目光一霎斬斷了溫軟剛才所有的牽掛，她深吸一口氣，遞了出去，語氣冰冷。

        “沒什么事的話顧先生就先走吧，我和若生要睡覺了。”

        顧聿銘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她。

        半晌，他俯下身，揉了揉若生的頭，“若生寶貝，幫我看好媽咪哦。”

        含糊其詞的話一瞬間抓緊了溫軟的心，不自禁地捏緊落在兩側的拇指。

        溫若生卻呆呆地抬頭看著顧聿銘，澄澈的眸子倒映出男人微紅的眼。

        若生還小，他并不明白這種感受代表了什么，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顧聿銘扯了扯嘴角，轉身走向屋外，投進那無邊無際的黑夜里，心頭忽然下落。

        溫若生不由轉過頭，卻見溫軟目光筆直地看著那閉上的門，仿佛出了神。

        溫若生有些惘惘的說了一句，“媽咪，顧叔叔走了。”

        溫軟好似才回過神來，聲音有些齉地抱起他，“走了……就走了。”

        她說著，關了門。

        砰然的一聲，驚亮了門外的樓道燈，冰冷的夜風灌進來，吹得顧聿銘手上煙火猩紅地跳動。

        就這么，一芒一芒地跳動在男人堅毅的下頜上，襯得那雙黑耀石的眸子，幽深無比。

        不知哪里的居民開著電視，聲音很大，傳出田馥甄的《魔鬼中的天使》。

        “你是魔鬼中的天使，所以送我心碎的方式。”

        顧聿銘喉結動了動，狠命吸了口煙，抽得太急太快，他忍不住咳嗽起來，拇指一瞬捻熄煙頭。

        整個樓道就此陷入伸手不見的黑暗里。

        他閉上眸，腦海浮現出那個日思夜想的輪廓，嗓音嘶啞，“溫軟，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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