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一窒，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屏幕上顧聿銘的臉。

        那嘴角噙著淡笑，溫和的，柔軟的，仿佛曾經的他。

        寧嫣驚愕著捂住嘴，反應過來，她用胳膊捅了捅溫軟，“我靠，顧聿銘這波在大氣層啊，溫軟，你要是不選他我都有點替他打抱不平了。”

        耳邊的聲音像蹈過河流，越來越小，一如溫軟的思緒漸漸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顧聿銘和很多小男生一樣，整天板著一張臉，擺出一副酷帥酷帥的模樣。

        所以被她拽著去拍當下最流行的大頭貼時，顧聿銘的神情有些別扭，說會毀了他形象。

        不過說是這么說，但當她按下‘確定’時，照下來的卻是他彎彎勾著嘴角，看著自己異常和軟的神情。

        她那時候還嘲笑他和女生一樣，口是心非的，明明就很喜歡拍大頭貼嘛。

        還故意調侃他，說以后結婚要將這些照片都放在大屏幕上給參加婚禮的嘉賓們看，讓他們看看整天擺著臭臉的顧聿銘私下是怎么樣的。

        那時他說什么呢？

        他好像站在她的身邊，手揣在兜里，厲厲的一雙眼里漾著柔波地看她，輕微微地點了頭，“好。”

        可是顧聿銘沒有實現他的諾言，她也沒能等到那一天。

        那載滿了他們回憶的大頭貼被顧聿銘一張一張的撕爛，甩在她的臉上，飄飄搖搖的碎落在她的腳邊。

        她蹲下來，一張一張的去撿。

        她至今都記得那照片貼在地面上的冷意，也記得顧聿銘那雙腳狠狠碾著照片的景象，和他冷厲單寒的嗓音。

        “溫軟，你沒這個資格擁有這些。”

        眼底澀意一點一點加深，信紙捏在手里，也不知怎么的，仿佛帶著刺，扎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身邊的溫若生有些興奮地跳起來，指著屏幕一遍一遍地對溫軟說：“是顧叔叔，是顧叔叔，媽咪，是顧叔叔！”

        溫軟點了點頭，喉嚨緊得讓她只能發出單調的一聲，“嗯。”

        她根本不知道屏幕里顧聿銘說了什么，就聽到孫老師讓小朋友把爸爸的禮物交給媽媽。

        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盒子，溫若生咧著白花花的牙，沖她笑，“媽咪，這個！顧叔叔給你的。”

        他沒管溫軟什么反應，就把盒子放在她的手心上。

        不是很重的分量，卻讓溫軟手瞬間沉下來一分，仿佛壓在她的心口上，沉甸甸的痛。

        她翣了翣眼，嗓音干啞，“若生，孫老師說……”

        溫若生抬起眸，他還小，睫毛卻長得像年少時的顧聿銘一樣，又黑又濃，隨著他眨啊眨的，像一把扇子，把他眼底那點兒希冀的光，火一樣的扇進溫軟心里，烙得她一顆心沸水一般翻滾。

        她咽了咽，拇指緊緊捏了起來，“孫老師剛剛說……是爸爸送的禮物，顧叔叔不是……”

        溫若生雙眼噌地紅了起來，他迅速地捂緊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你就是不喜歡顧叔叔，所以你就是不想拆開顧叔叔的禮物！你騙人，你是個騙子！”

        聲音帶了哭腔，聽得剛剛拆了禮物的寧嫣連忙把若生抱在懷里，嗔了一眼溫軟，“你也是，拆禮物而已，干嘛要糾結那點稱呼。”

        是她糾結稱呼嗎？

        是她太明白最近這些天里，溫若生的所作所為代表了什么。

        他分明已經把顧聿銘當做了他的爸爸！

        可是溫若生根本不知道，他的爸爸曾經要他死！

        溫軟沒有聽，她伸手就要撥開溫若生的手。

        寧嫣連忙把已經哭起來的溫若生抱得更緊了，“溫軟，什么話回去不能說？這是孩子的心意！你要把孩子的心意糟蹋了嗎？你沒看到孩子已經哭成這樣了嗎？”

        話落，溫若生哭得更大聲了，濃密的黑睫濡滿了淚。

        零丁的淚光針一樣刺進溫軟的眼底，讓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溫若生的哭聲還在一陣陣的響起，隱約有了抽泣的音，溫軟心都要碎了，她軟了語氣，哄道：“若生寶貝，媽咪錯了……”

        溫若生轉過身，把頭放在寧嫣的肩膀，不理她。

        那小小的肩膀還在顫抖著，仿佛一把刀，反反復復剜在溫軟的心上，連帶著她的聲音也有了顫意。

        “若生寶貝，不哭了，媽咪這就拆顧叔叔的禮物。”

        說著，手放在蝴蝶結上。

        一如從前每次顧聿銘送她禮物時，她拆禮物的舉動。

        那時她抬眼就能見到顧聿銘溫溫朝她笑，“溫軟，拆開看看，看看你喜不喜歡。”

        ……

        記憶和現實漸漸重合，仿佛從來都沒變過。

        可是，真的，什么都沒變過嗎？

        溫軟解開蝴蝶結，打開盒子。

        里面靜靜躺著平安符和一塊玉。

        溫若生不知道什么時候轉過來了臉，吸溜著鼻涕，直勾勾看著盒子里的玉。

        溫軟抬起頭，對他笑，“若生，你看，媽咪拆開了。”

        溫若生哼了一聲，小嘴撅得高高的，“得戴起來，我才原諒媽咪！”

        這塊玉一看就很貴重，雖然從前顧聿銘也送了她很多貴重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沒有道理收這樣的禮物。

        但若生墮淚的一張臉正看著她，讓她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反正戴了還能取下來，到時候還給顧聿銘就是了。

        溫軟打算著，把玉拿了起來要戴上脖子。

        溫若生這時候就很獻殷勤地跌跌跑上來，“若生來幫媽咪戴。”

        玉貼在肌膚上，有一種糯性的溫潤，仿佛要透過皮膚直沁到心底兒，溫潤著那顆孤寒沉寂的心。

        溫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

        “很漂亮。”

        溫軟一怔，緩緩抬起頭，看向，站在放學路邊成排樹木下的顧聿銘，剛剛還漾著秋波的琉璃眸子瞬間死寂了下來。

        身邊的溫若生高興的大叫，“顧叔叔！”

        他欲蓋彌彰似的附加了一句，“你來了？”

        溫軟停下腳步，拽緊溫若生。

        溫若生不解地看向她。

        像冬日的冰湖，北川的風雪，溫軟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道：“顧先生，你不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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