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藍色指甲
不過,酒精這種東西,小則怡情,不可多喝。
傍晚的夏楠在床上像油鍋上的螞蚱,滾過來滾過去,而發瘋的開關正是剛剛通過的安夢棋的微信好友申請以及一條她的未讀短信。
“才知道來加我。”五分鐘前的夏楠挑眉。
中午喝得有些多,不知道什么時候便倒下睡了,只是明明記得自己睡在安夢棋邊上,竟沒發覺她已經走了。
“我出去玩咯。我哥把你的那堆臟衣服可都洗了,不用謝哦。”短信如是。
不愧是榮逸,喝了酒還不忘把外賣垃圾收拾干凈,連衣服都……什么!
夏楠猛得彈起,地毯上果然干干凈凈,于是開滾……
那堆衣服倒不要緊,只是里面還摻有好幾天脫下來的襪子。
夏楠做什么都不勤快,對于換襪子倒是有種莫名的執著。只要出一趟門,回來就要把襪子換掉,平時上學一個星期可以換下十幾雙襪子,然后囤著一起洗掉。
何況最近一直下雨,她放假到現在就沒洗過襪子……
“應該不臭吧?”
“肯定不臭啊,我也沒怎么出過門。”
“萬一很臭……”
“這個榮逸,怎么可以隨便洗女孩子的衣服啊!”
……
這是難得不下雨的一天,夕陽被云層層疊疊地隱隱遮蔽著,整片大地被深深淺淺的橙色籠罩。
夏楠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看陽臺上晾著的衣服在嗒嗒嗒地滴水,內心一片平和。
“這個榮逸,也不知道丟洗衣機洗,這樣滴水可怎么好。幸虧廣州不下雪,不然豈不是要結冰。”
雖這么想著,夏楠的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想起從前媽媽在的時候,也不肯多用洗衣機,說是這樣對衣服的材質會有所損傷。
朦朧中仿佛看見年少的自己站在陽臺用手接衣服滴落的水。
夏楠蜷縮著,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手背一如回憶中的濕噠噠。
夏楠對榮逸的感情很復雜,夾雜著感激與悔恨。
但這么多年,如果不是榮逸的執著,自己早就和他走散了吧。
可是,又有誰會和誰永遠在一起呢?
小時候看來,媽媽那么愛爸爸,爸爸也那么愛媽媽,可最后他們還是離婚了。
夏楠想起前些天爸爸還給自己轉了錢,她收了,數額不小。
自己一向不會和錢過不去,況且,這是他應該做的。
和爸爸那邊,只同奶奶以及一個堂哥仍有聯系。其余的人,怕是碰到面也認不出來吧。
其實很多事情她已經記不太清了,每每入夢來的只有客廳整夜的新聞頻道和媽媽小小聲的哭泣,那時她四歲。
夏楠的父母是大學同學,校園戀愛后步入婚姻殿堂。爸爸夏文和媽媽喬惠,在學校時就被譽為最登對的情侶,結了婚更為眾人所祝福。“模范夫妻”諸如此類的形容在夏楠小時候聽來家里的客人說了好多遍,縱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是好話。
現在想來又有多么諷刺。
夏文的父親,也就是夏楠的爺爺,極為反對兒子的婚姻,只因喬惠是學音樂的,認為整天彈琴唱歌不是什么正經好姑娘。
他的封建思想在夏文帶喬惠回家見家長時就暴露的很明確,但那時的夏文和喬惠認為愛能改變一切,最終說服了父親讓他們結婚。
喬惠為了讓公公對自己滿意,婚后不久便辭掉工作安心在家當全職太太。
結婚后的夫妻倆同許多新婚夫婦一樣甜蜜,加上夏文的公司越做越好,家里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很快夫妻二人就買了新房居住。
夏文的母親是位很溫和的人,時常會替喬惠說好話,加上與他們并不住在一起,所以喬惠與公公婆婆之間相處得雖然不算愉快,倒也談得上和平融洽。
可惜好景不長,在夏楠出生的那一刻,許多問題又浮出水面。
夏文的父親重男輕女,認為生女兒沒用。
而喬惠瞧不起這種思想便極力反駁,結果以在家好吃懶做花丈夫錢懟得無地自容。
于是喬惠便決定重新出來工作,每日早出晚歸。夏文依舊繁忙,慢慢地夫妻倆的生活越來越單調,在一起吃飯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直到那一天,夏文父親突然找上門來,勸喬惠離婚,因為他有孫子了。
這些都是從媽媽喬惠和從前的鄰居口中陸續拼湊得出的,幾分真幾分假,夏楠不敢保證。但她清楚知道的是,自己確有一個名叫夏之望的弟弟,名字是爺爺起的。
她的名字是奶奶起的,一開始叫夏一男,希望下一個生的是男孩。在媽媽強硬的態度下才改為夏楠。
和媽媽離開家時,奶奶往自己手里塞了好幾百塊錢:“楠楠,拿著,拿好。”
這是她對于父母離婚鬧劇最后的印象。
許是酒后,夏楠的胃口不好,遲遲不點外賣。
她端著泡面走來走去,起身,又坐下,糾結要不要泡起來吃。
“來天臺。”手機顯示是榮逸發來的信息。
這大晚上又抽的什么風?
夏楠放下泡面,披上史迪奇睡袍哆哆嗦嗦地上了天臺。
榮逸此刻正在布置現場,他訂了燒烤、小龍蝦、麻辣燙和其他一堆夏楠平常愛吃的。
其實他原本幻想的不是這樣的。
剛來這時就聽夏楠說樓頂有個天臺,他還專門讓安夢棋買了蠟燭什么的,打算制造一頓天臺浪漫燭光晚餐。
結果所謂的天臺真的只是一個大平層,今天沒下雨,上面還晾了不少住戶的被子衣物什么的。
榮逸想用蠟燭潤色一下,誰知風又很大,打火機都點不著,這讓他感到很挫敗。
“哇!“夏楠一上來就驚呼。
榮逸聽見動靜立刻回頭,誰料手里的桌布沒拿準被風呼得一下蓋在頭上,夏楠樂得不可開交。
榮逸把桌布重新鋪在地上,把外賣整齊擺放在上面,還有一些中午沒喝完的酒。
“榮逸,你別是個酒鬼吧。”
“這些特意為酒鬼準備的。”榮逸見夏楠急不可耐地打開酒就喝,撇了撇嘴。
奇怪,剛剛明明還沒食欲,這會兒聞到香味,夏楠感覺又胃口大開。
她一口肉一口酒,一邊打嗝一邊對美食稱贊不絕。
榮逸坐在對面,看著夏楠被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滿嘴滿手的油,有些無奈地伸手幫她順了順毛。
“平時這么光鮮亮麗,要是讓別人看到你這副邋遢的模樣,肯定要大跌眼鏡。”
“這哪有別人,別人才看不到呢。”塑料手套的質量一點都不好,夏楠的手上還是沾滿了油,索性摘掉直接上手。
榮逸想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和夏楠做同桌,她在美術課上偷偷涂指甲油。
奈何技術實在是差,勉強涂了左手后,左手怎么都涂不好右手。
“誒。”榮逸用胳膊肘戳了戳夏楠。
夏楠的手不受控制又涂了出去,氣得惡狠狠地瞪榮逸,“干嘛!”
“我覺得藍色的一點都不好看。”
夏楠感到無語,又生怕被老師聽到,只得用氣聲回:“關你什么事!”
“但我覺得你涂就還挺好看的。”
這句話還挺受用的,夏楠果然神氣了起來。
只見她大眼珠子滴溜溜轉向了榮逸,盯得榮逸心里直發毛,“你,你看著我做什么。”
夏楠嘿嘿一笑,一下把榮逸的手拽過來,就要往指甲上涂。
“別別別,別給我整這個,我才不要涂這玩意兒!”榮逸抗拒著要縮回手。
“你再這么激動,小心被老師發現。”
這招果然很實用,榮逸一下就老實了。夏楠得意得看著他一臉赴死狀,不忘命令:“把外套袖子擺桌上掩護。”
榮逸的手指很漂亮,又白凈又修長,夏楠一邊涂,一邊有些嫉妒。
“這分明是女孩子的手嘛。”心想。
榮逸呢,一邊要盯緊老師,時刻保持警惕,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停止這項秘密事宜,一邊觀察夏楠給自己涂指甲油的認真模樣。
夏楠的動作很輕,雖然技術不好,但是很熟練,可見平常總涂。
她先蘸取一點指甲油,然后緩緩涂在榮逸指甲上,一陣陌生的冰冰涼涼襲來,這種感覺讓榮逸感到新奇。
涂完一個指甲,夏楠輕輕用嘴吹一下,這個步驟嚇著了榮逸,他猛得把手抽回。
夏楠更是被嚇一跳,她的事業進行得如此專注順利卻突然被打破,看著榮逸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怎么了你?”
“你,你吹它干嘛!”
“這樣干得快啊。”
“可是,可是被別人看到了怎么辦?”榮逸有些結巴,有些慌亂,還有些不可名狀的緊張。
“什么別人,咱倆坐最后一排,別人才看不到呢。”夏楠不以為然。
結果就是,夏楠下課想幫榮逸擦掉,榮逸卻不肯。
因此接下去的一個多星期榮逸的手指都帶著斑駁的藍色。
體育課打籃球時被同學們打趣嘲笑,回家后被媽媽開玩笑說兒子有顆少女心,以及兄弟好友不可置信的嫌棄表情,一系列幼稚鮮活的回憶浮上榮逸的心頭。
他看著夏楠油油的手上依然是藍色的指甲,不禁笑了。
有的人有的喜好,真的很難改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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