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結束，夏楠段排名第9，是班上唯一一個進入段里前十名的學生，她這會兒不得不在辦公室聽老師們對她的試卷進行各種分析，總言之就是：每一分都不應該丟。

        任課老師們都很重視，覺得她是個考仁安的好苗子。

        這是夏楠第三次聽到仁安中學了。

        第一次，顧聞說自己要考仁安。

        第二次，顧聞說被仁安錄取了。

        第三次，終于輪到自己了。

        夏楠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怎樣規劃，也沒有明確的職業目標。

        她只知道，先跟著顧聞走，路一定會越來越清晰。

        □□裸的成績排名單被貼在教室黑板的邊上，同學們烏泱泱地擠著查看。

        有的人是真正為了了解自己的成績和在班里的排名。

        有的人則是為了掌握班級人物大數據。

        剛進初中的大家稚氣未脫，和初二初三的學生相比，初一的活脫脫看上去還是小學生。

        而這次月考成績的排名就是他們蛻變成為初中生的第一步。

        你優秀與否，你的前途是否光明，你在班級是上游還是下游，都在那張成績單上白紙黑字展示著。

        夏楠從辦公室回來，一進門都聽到有同學小聲討論：

        “夏楠是咱們班第一名誒，真看不出來。”

        “果然高手都很低調。”

        “她要是把分數分點給我就好了。”

        ……

        夏楠徑直回到座位，依然是她鐘愛的最后一排。

        這次的月考卷是學區聯考，也就是說她和榮逸考得是同一份試卷。

        語文閱讀題有點深奧，也不知道榮逸的人物性格分析題寫得怎么樣。

        數學是他的強項，說不定考得比我好呢。

        英語……

        夏楠及時掐斷了腦子里的想法。

        榮逸，榮逸，自己無緣無故想這家伙做什么。

        前桌顧婉轉頭：

        “夏楠，考試對你來講很容易吧！”

        顧婉是夏楠來一中交的第一個朋友。

        夏楠本就沒有非要和誰做朋友的執念，但是顧婉見到自己第一面就纏著黏著，吃飯上廁所都要跟著一起。

        烈女怕纏郎，夏楠感覺自己又一次地被迫交友了。

        開學排完座位后，顧婉就坐在夏楠前面。

        夏楠正安靜整理自己的桌面，然后就聽見一個清亮的女聲：“你好呀，我叫顧婉。”

        她反射性地回了句“我叫夏楠”，頭都不抬一下。

        大概過了兩三秒，夏楠的腦子才開始將消息運作加工，最后的結果就是她突然停住了忙活的雙手，一臉疑問：“你叫什么？管？”

        顧婉懵了一下，繼而咧嘴一樂：“你可真有趣！”

        然后夸張了嘴型慢慢吐字：“顧、婉。”

        夏楠訕訕地笑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這才認真觀察了下眼前的女孩：

        一張鵝蛋臉，皮膚白凈，雙眉細長，五官小巧精致，像是畫上的古典女子。她的頭發梳得清清爽爽，扎著棕褐色的高馬尾，額前略有幾根飛揚的短碎發，

        她伸手撥開碎發，拿一枚波浪卡將其固定在頭頂。

        “咱們中午一起吃飯吧！”顧婉拍拍頭頂，確定碎發不會再掉后，笑著向夏楠發出邀請，夏楠才發現她的左頰有個淺淺的酒窩。

        好有氣質的女孩！

        從前夏楠根本不知道氣質為何物，這會兒總算明白了。

        氣質就是一個人坐在那，即使你并不認識和熟悉，也仿佛可以想象出他的過往和未來。

        氣質就是一個人好似通身的優美文字，你卻依舊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只能呆呆地感嘆“好有氣質啊”。

        由此夏楠平生第一次被美□□惑到，愣愣地道了句：“好啊。”

        后來和顧聞在□□上聊天得知，顧婉是他的妹妹。

        得知情況的夏楠將兩人的臉型和五官在腦海里進行一一比對。

        嗯，還是管妹妹更好看。

        夏楠的□□好友不多，顧聞又在高中住宿，所以她只有在周末閑暇時才會登陸。

        每次登陸時都會收到榮逸的消息。

        或是嫌棄食堂難吃的飯菜，或是炫耀籃球比賽的成績，又或是吐槽某位任課老師的下巴上長了一顆痣，痣上還有一根毛。

        這些消息通常是間隔著幾天，不定時地發來，榮逸也不管夏楠在不在線，只一股腦兒地分享自己最近的生活。

        夏楠都會一條條認真看完，然后一一回復。譬如：

        “我們學校食堂還行。”

        “祝賀你。”

        “你觀察得真細致。”

        雖然沒有明確說回復的是哪一條消息，但是榮逸能夠讀懂。

        夏楠一直以來都是電腦白癡，盡管她的打字速度飛快。

        不過那也是因為夏楠小學每堂信息技術課都在偷偷玩金山打字的小游戲，至于隨堂作業嘛，榮逸會自覺做雙份交差。

        因此即使三年級就有了□□，夏楠能夠利用的功能也僅有聊天而已。

        這天她好奇心勝，點進顧聞的空間，發現什么也沒有。

        她又點進顧婉的空間，盡是一些言情小說和電視劇的煽情臺詞。

        最后想了想還是點進榮逸的空間瞧瞧。

        果真生活豐富多彩，有照片，有日志，有底下一堆頭像的點贊和評論。

        夏楠津津有味地往下翻，不料沒幾下就已經到底。

        原來他是上初中后才開始玩空間的。

        正準備退出時，夏楠注意到了頁面的左上角：

        榮逸大爺的空間。

        下面一排小字：謝謝惠顧。

        半個多學期過去，班里的同學們漸漸熟悉。

        慢慢地，一些每個班集體必備的結構人員浮出水面。

        比如永遠吵鬧的后排，永遠考得好的優生，永遠熱衷打聽的八卦團體。

        而夏楠永遠是漩渦邊上的死角。

        但死角邊上有一顆閃閃發光的明珠：顧婉。

        在大家統一著裝深藍色的肥大校服時，一些身高長相優越的人就會更為出眾。

        顧婉的好看就為夏楠所在的一班打出了名聲。

        不少別的班的學生，甚至別的年級的都慕名而來，只為遠遠地在門口看一眼傳說中的氣質女神到底什么樣。

        事情發展到后來，顧婉便上了一中貼吧的校花榜。

        “楠楠，”顧婉又一次露出奸詐的笑容，“我前天幫你也報了那個校花排名榜，你猜怎么著？”

        “管管，”夏楠扶額，自從第一次聽茬名字后顧婉便硬要自己這么叫她。“你別給我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顧婉晃著腦袋，表示無所畏懼。

        接著又湊上前來，頗為激動道：“我昨天看了下，你有幾票呢！”

        “想不到你還挺關注的？”夏楠一直以為顧婉對這種虛頭巴腦的顏值排名并不在意。

        顧婉不在意。

        “重點是，我前天才發，昨天就有人給你投票了！”顧婉搓搓手，開始浮想聯翩，“這就說明還是有人非常關注你的，說不定就和我上次看的那本小說一樣，藏不住的暗戀啊。”

        夏楠無視她想入非非的言情腦。

        心中暗想：也不知道那些顧婉的支持者們看到她這副模樣會怎么想。

        還是要多讀書，讀正經書。

        晚上回到家，想起顧婉說的話，夏楠忍不住打開電腦。

        進入學校貼吧后，置頂的就是校花校草榜，夏楠點進去，發現顧婉的票數已是第一，但與第二名的差距不大。

        夏楠直接注冊帳號，并給顧婉投了一票。

        “怎么看都是我們管管好看。”夏楠點開顧婉的照片，滿意地按下右鍵保存。

        再往下翻，果然如顧婉所說，夏楠也在榜上，雖然只有微微幾票。

        她記得榜上的照片是之前有個周末在圖書館看書時顧婉幫自己拍的。

        如果說讀太多書有什么壞處的話，那就是近視。

        夏楠五年級便開始戴近視眼鏡，現在已經有三百度了，摘下眼鏡就聽不見別人說的話。

        她仔細審視著照片上的自己：劉海有點厚，鏡片有點厚，嘴唇怎么也有點厚。

        太難看了！

        生氣地點擊右上角的紅色叉叉。

        于是周末夏楠難得主動讓喬惠帶自己去理發。

        她認真地向理發師講述自己想要的“空氣劉海”：“重點是要薄，一定要薄！”

        這個理發師還是很尊重顧客需求的，夏楠的劉海果真薄了不少，只是長度也短了許多。

        夏楠看著鏡子里的眉上短劉海欲哭無淚。

        周一顧婉一進教室，就看到換了發型的夏楠，三步作兩步地沖到她面前：

        “楠楠，你好萌啊！”她不由自主地上手揉夏楠的圓臉。

        夏楠將信將疑地拍開顧婉的手，觀察后發現沒有人投以自己異樣的眼光后，才放下心來。

        其實夏楠的臉本就長得玲瓏可愛，短短的劉海給予了她大大的眼睛更多的空間。平時帶上厚厚的黑框眼鏡后，雖然顯得她呆了一些，但也在視覺上給人更親近的感覺。

        畢竟夏楠渾身上下寫著：生人勿進。

        接下來，夏楠每天除了盼著劉海快點長長外，就是放學后去媽媽新開的店里幫忙。

        喬惠用這么多年攢下的錢，開了一家器樂店。

        她厭煩了鋼琴的教學。。

        以前彈琴時，喬惠是為了獲得更悅耳的聲音，為了追求更高尚的靈魂。

        她暢游在各個時期的鋼琴作品中，感受不同作曲家的生平和態度。

        她認為的教育是分享，于是有了自己的第一個伙伴，也就是女兒夏楠。

        可為了生計，她不得不接下許多鋼琴家庭教師的工作，教授的對象有剛上幼兒園的小娃娃，有退休賦閑在家的老教師，有對音樂充滿好奇的白領，也有目的并不單純的所謂的企業家。

        喬惠接觸了各類人群，輾轉于各種家庭，見識了各項冷暖。

        久而久之，她的耳朵不再感知優美和氣節，而是習慣性地帶著挑刺的眼光去面對學生，面對音樂，從而能夠幫助他們更好地克服缺點，更快地掌握琴技。

        最重要的是，她煩透了在家教過程中時常被動牽入一個家庭的矛盾。

        而自己好不容易才逃離了從前的爭端，開啟新生活。

        “楠楠，媽媽不想再去教鋼琴了。”喬惠給夏楠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告訴女兒自己已經辭掉了所有的家教工作。

        夏楠放下筷子，問道：“媽媽，你以前為什么要學鋼琴呢？”，然后用手抓起排骨就啃。

        是啊，為什么呢？

        喬惠想到自己的大學時光，那樣的豪情壯志，那樣的明媚自在，不由地要落淚。

        夏楠也給喬惠夾了一塊紅燒排骨。

        “媽媽，去做你想做的吧，我們一起探索未來。”

        于是，喬惠開始經營這家樂器店。

        她給店鋪取了名字，叫種子——希望每一位前來買樂器的人，心中都有一顆愛音樂的種子。

        店的生意并不那么紅火，但支撐生活綽綽有余。

        喬惠在業余之際還會報名參加一些鋼琴大賽，偶爾獲得一些獎杯和獎金。

        她要慢慢找回最初彈琴的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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