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十八章我讀到你了
窗戶開著,燈火搖曳,仿佛陸清名此刻的心境。
宋嚴世沒有直接向我動手,目的應該是讓流狐監視我,順藤摸瓜的找到糧草所在。
畢竟就算我死了,他找不到那批糧,終究是個隱患。
但是,宋嚴世的耐心有限,如果流狐幾天內沒有任何發現,一定會明白他自己已經被我察覺,對我動手只是遲早的事情。
可我手底里還有一千府軍,雖然奈何不了流狐,但或可保我平安,可是······
真的是這樣嗎?
宋嚴世真的會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流狐身上嗎?
不。
陸清名瞬間做出推測,雖然不知道那批鎮南軍精銳的事情,但他知道宋嚴世肯定還有后手。
所以。
一天!最多兩天!必須速戰速決,一次解決掉流狐,這個最后的麻煩。
可要怎么做呢?
這么短的時間,要去殺了一個手下有一批高手,并且以輕功著稱的小天階高手。
我······
做不到。
陸清名絞盡腦汁,卻想不到任何辦法,在這束手無策之時,他突然不可阻止的產生了一個念頭:
如果現在我是陸高升就好了。
陸清名很難控制自己不要這么想。
因為他覺得陸高升一定會有辦法的,那個傲慢,自負,卻算無遺策的自己。
其實說到底,陸清名和陸高升是同一人,但是,他們又完全不同。
簡單的來說,陸清名和陸高升是擁有同樣身體,同樣記憶的·····兩個人。
因為是兩個人,所以他們的思維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就比如說武七學,按理來說他和陸高升一樣,師承同門,小時候還同吃同住,單論才學確實稍差一籌,可差距也沒那么巨大。
從武七學能從北地亂世看到背后的朝堂陰謀,以及一路急行南下,還能找到那條樓蘭古道,這兩件事情就能看出,武七學并不是庸才。
可最后贏的人卻是陸高升。
再說官場上,武七學甚至比陸高升更早進入仕途,可結果卻是一個即將被罷免,一個即將成為郡守。
決定他們之間差距,其實不是才學,而是思維方式。
或者更露骨的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零和博弈的賭場,不擇手段的人,狡猾的人,利用規則而不是遵守規則的人,更容易成功。
陸清名遲疑了,可旋即,他猛的搖了搖頭,暗念現在不是在這種念頭上浪費時間的時候。
可辦法還是想不到。
思來想去,一個名字逐漸在腦海顯露。
張三。
如果這個人還在,他有能力殺徐國,多半也能殺得了流狐。
可是按照陸高升之前的猜測,張三離開之后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就算回來,只怕也是來取陸高升性命的。
在陸高升的眼里,張三就是和他一樣的人,同樣的冷漠,同樣的殘酷。
但陸清名猶豫片刻,張三和陸高升之前數日的相處,一幕幕的浮現出來。
書畫店里的‘餓死’二字,回城時原野上流露的‘憤怒’·····
一樁樁一件件,陸清名隱隱感覺到陸高升對張三的‘判斷’,其實不對,或者說存在誤差。
可陸清名又說不上誤差在哪。
所以陸清名開始整理腦海中,所有陸高升之前對張三的推測······
從入城的第一天,到昨日交易完成后的離開。
張三這個人,陸高升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看透他了。
但是。
“不對。”
“陸高升的所有推論確實正確,不論是對張三的冷酷的性格,高強的武功,都沒有錯。”
“可是,陸高升在張三身上,有兩個盲點,他沒能注意到。”
仔細分析過之后,陸清名連連自語。
第一點,白芳。
“事情結束,王小二還我,否則,我希望陸大人明白,我不喜歡亂殺人,但也不怕再多殺幾個,那個女人,你能保她一天,兩天,能保她一輩子嗎?”
這句話,是張三殺完徐國之后,對陸高升的威脅之語。
在這句威脅的話里,張三沒有直接威脅陸高升的性命,更沒提到過白鹿軍的名單,海商的清單,這些可以威脅陸高升前途的東西。
也就說,張三其實很清楚,對于陸高升而言,什么才是真正可以威脅到他的。
所以,張三其實一直都知道白芳對陸高升的重要性。
那么,問題就來了。
張三為什么一開始被監視的時候,不直接用白芳的性命做要挾,以求脫身呢?
是張三后知后覺嗎?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第二點,張三的畫。
畫和書一樣,反應著作者想表達的東西,當然,比起文字,畫的表達不那么直接,不同的人從畫里,讀到的東西未必一樣。
明清從張三的畫里,讀到了休忘仇無畏的風采。
白芳從張三的畫里,讀到了陸清名曾經的模樣。
他們一度為之沉醉。
這兩個人,看的都是那幅‘清凈’,因為那副畫最好,人們的注意力,理所當然的會去注意最好的事物。
陸高升能從張三的畫里,讀到了張三的秘密,并推測和查到了一系列的事情。
那是因為陸高升看的,是張三所有的畫,并非只是‘清凈’。
現在,輪到陸清名來看了。
雖然此刻不在那間書畫店里,但陸清名站起身,走到廳堂的中央,然后閉上了眼睛。
他本就是學富五車的才子,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過去不久的事情,只要愿意,很快就能回憶起來。
閉著眼眸,腦海間,此刻身處的不再是自家的廳堂,而是那間老舊的書畫店。
店的四面墻上,都掛著畫,這些都是王小二在張三畫完之后,由王小二憑著自己的感覺掛上去的,因此新畫和舊畫,順序是亂的。
然而陸清名認為這就是陸高升的第二個盲點——畫的順序。
陸高升聰明的注意到了新畫舊畫在紙質,細節等方面的區別,卻沒有注意到順序。
那么現在。
讓我來把順序歸位。
新畫用的是本城作坊的劣紙,但畢竟是新紙,空白處不會發黃。
陸清名在腦海中,把這些畫調整到了左邊的墻上。
舊畫都是南方劣紙,從很多細節可以看出年份。
陸清名把這些畫調整到了右邊的墻上。
陸清名轉身,閉著眼,可腦海里是是右邊墻上,那些陳舊的畫。
他一張張的看著,仕女圖,山河圖,城郭圖一幅幅的盡收眼底,然后低聲說:
“你,多么冷漠的一個人啊······”
“這貌美的仕女,你的筆下毫無贊美,只是冷淡的描繪她的輪廓。”
“這巍峨的山巒,在你的筆下,和一塊土坡沒什么分別。”
“這城郭,這村落,甚至是龍舟節的慶典,都是一模一樣的冷淡。”
“張三,你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陸清名再度轉身,去看張三來到天若城的新畫。
同樣有山河圖,同樣有仕女圖,同樣有城郭,畫畫的技法幾乎相同,所謂意境,和以前的舊畫一樣,沒有神髓,可是······
陸清名低聲說:
“那幅清凈確實好,但是,清凈不是突然出現的,在你的其他新畫里,其實已經有跡象了。”
“山河圖里,你的筆畫漸漸開始大開大合。”
“仕女圖里,你的用色比以前大膽了。”
“城郭圖里,這個角落,我不知你自己注意到了沒,你畫上了一副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你在這一處的細節,用心程度甚至超過整幅畫,雖然,這里只是一個角落。”
最后。
陸清名望向那幅清凈。
為什么你的畫風開始變化?
為了賣的更好嗎?
那你以前就應該開始這么做了。
技巧變化不大,風格卻在隱隱的變化,直到那幅清凈,撲面而來的意境,任誰都能感覺到。
其實變化的不是技巧,而是······人。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南方,或者在來天若城的路上,發生了什么,或許連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是,張三,我很確信······”
這一刻,陸清名睜開了雙眼。
一切疑惑,豁然開朗。
關于白芳,關于畫的疑點,全部解開。
原因只有一個。
陸清名說道:“張三,你在逐漸否定過去的自己。”
這,就是答案!
明清讀到了意境,白芳讀到了熟悉,陸高升讀到了秘密。
而陸清名。
他微微一笑,說道:“張三,我讀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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