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三月桃沉默,弘時見此,又故意刁難:“給爺兒換一出樂呵的戲。”
“得罪了,這行有個規(guī)矩。戲一旦開嗓,就不能只唱半截的戲。若您想聽別的,可等下一出。”三月桃依舊語氣平淡。
弘時沒有再繼續(xù)找事,他終究不是什么民間莽夫。好歹也是皇室子弟,再怎么頑劣,這點(diǎn)修養(yǎng)還是有的。
眾人等了片刻,才聽他吱聲:“你繼續(xù)…”
月牙板冷不丁的響起,臺上依舊戲腔縈繞。弘時慵懶的坐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著銀元寶。從小到大,圍在他身邊阿諛奉承的人,那是多了去了,從沒見過一個不識抬舉的。他心里只覺好奇,女的也好,男的也罷。這油彩下面,究竟是一張?jiān)鯓拥哪槨?
兩天后。
三月桃坐在鏡前,描著眉。隨從默默走進(jìn)來,拿了戲服在一邊候著。靜默了片刻,到底試探一問:“方才跑堂的人來傳話,說是有人請?zhí)覡斈龝䞍荷⒘藨颍瑹┳咭惶恕!?
“去哪兒?”三月桃放下眉黛,只見兩葉柳眉,漸細(xì)漸淡的隱入鬢角,好看極了。
“三阿哥府…”
三月桃拿起紅紙,往嘴唇抿了抿:“我向來不會單獨(dú)給人唱戲,這個規(guī)矩,你是知道的。”
隨從有些為難:“可是,發(fā)話的人是皇子,咱也不敢不從啊…”
“再說了,戲是唱給大伙兒聽的。只唱給一個人聽的,那是青樓。”三月桃只充耳不聞,依舊堅(jiān)持著那套說辭。都說戲子無情,與那青樓女子別無兩樣,拿了銀子就翻臉。可他不一樣,他有傲骨。這傲骨雖傲,卻有情。
鏡子里的人,眼神堅(jiān)定。隨從再不敢望,低下了頭。三月桃默默起身,見隨從抱著個戲服杵在那里,遲遲不動彈。不禁眉頭一皺,語氣卻平和:“該我上場了,還愣著做什么…”
隨從陡一激靈,忙上前伺候他穿戲服。猶豫了一下,又問:“那這事…”
三月桃隨即打斷了他的話:“甭管是誰,都不能破了我的規(guī)矩。”
“明白。”
三阿哥府…
婢女端著新鮮瓜果,一路小步快走。兩旁綠樹蔥郁,在這三伏天里,只覺蔭涼得很。穿過月洞門,婢女走至一個大院子內(nèi),轉(zhuǎn)頭進(jìn)了坐北朝南的正房。
婢女把瓜果擱在了桌上,便退了出去。弘時拿了一顆葡萄,送到了嘴邊卻又停住,喃喃道:“這戲子,有點(diǎn)意思…”
面前站著的車夫連忙附和:“可不是?犟著呢…”
弘時將葡萄放進(jìn)嘴里,不再說話。車夫眼巴巴的望著果盤里的葡萄,不由咽了口吐沫。又見弘時臉色不悅,便開始討好道:“要說這戲子,乃屬娼妓一類。這等下九流的東西,每天拋頭露面的,全靠別人賞臉度日。本就是供人樂呵的,還這樣傲氣,給臉不要的,實(shí)在是沒趣。爺,要不咱換個?反正這京城里戲唱得好的,可不止他一個戲子。”
天氣悶熱,車夫說得口干舌燥的,愈發(fā)渴了。眼神只盯著葡萄,不住的舔著嘴唇。弘時本就愛聽?wèi)颍犓┼┎恍莸恼f了這一大串,竟都是貶低戲子的話,不由生氣:“你有完沒完了?話帶到了就出去,別在這多嘴多舌的。”
“這就走,這就走。”車夫討好不成,反被訓(xùn),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走至門前,才剛踏出一只腳,只聽弘時又說話了:“慢著。”
車夫趕緊收腳跑回來:“三爺,還有什么吩咐?”
弘時從果盤里拿了一串葡萄,遞給他:“拿著。”
車夫愣了一瞬,忙彎著腰上前接過。咧著干巴巴的嘴,樂呵一笑:“哎喲,謝謝三爺賞賜。”
出了門,車夫拎著那串葡萄,遲遲不舍得吃。走了一段路,直到出了府門,實(shí)在是饑渴難耐了,才揪一顆送進(jìn)嘴里。嚼了半天,忍不住咕噥著:“他娘的,到底還是這大戶的葡萄好,又紅又紫的,個兒還大。”
可光是這樣講,他也才吃了一顆而已。剩下的,只拿回家去,好讓家里頭的老小也嘗嘗新鮮…
一日,車夫早早的就候在府邸前,等著送弘時進(jìn)宮。
原是想趁著清早動身,誰知弘時竟磨蹭到了將近午時,才懶散的出來。車夫仰頭一望,這日頭毒辣的,連車板都被曬的燙屁股。反正人家坐在車廂里,那是風(fēng)不打頭,雨不打臉的,好生自在。只可憐他這趕車的,一來一回,頂著烈日,人呀,非曬冒煙了不可。
“爺,咱們現(xiàn)在才去,是不是稍微晚了些…”車夫不敢抱怨,笑呵呵的問道。
“只是一頓尋常家宴而已,去那么早做什么…”弘時一副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鉆進(jìn)了馬車,全然不顧及他人的感受。
“得嘞!”車夫說著,便一抬屁股坐在了馬車上。忍受著身下被曬的發(fā)燙的車板,他只專心驅(qū)趕馬匹,朝著皇宮的方向駛?cè)ァkm說心里頭不甚暢快,可這面上必須得裝作啥事沒有。不然的話,那可就等于搬石頭砸自個腳了。
要說那弘歷,弘晝,他們可都是老早就進(jìn)宮了。唯獨(dú)弘時,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了,才知道往宮里頭趕。且不說他年紀(jì)最長,理應(yīng)先到。這最后一個到場的,也就罷了。可那眾人皆正襟危坐,只有他坐姿懶散,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怕是連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禮儀,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高座上,素來有“冷面王”之稱的雍正帝,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始終讓人捉摸不透。喜怒不形于色,便是他異于常人的最大優(yōu)勢。要說過往的那樁“九子奪嫡”事件,他看似不爭不搶的,卻又能夠在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奪得了帝位。如此讓人出乎意料,也正是用的這招深藏不露。不過,他的殺伐決斷,卻是有目共睹。
“你額娘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快,用完膳,便去陪陪她吧。”見弘時發(fā)呆,雍正平靜的開了口。
弘時望著面前的酒菜,思緒早已飄遠(yuǎn)。他左右不過又是想起了三月桃,縈縈繞繞的,留在心間,竟是揮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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