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謝府，岐玥才明白這“麻煩”究竟是個啥麻煩法。

        太原王氏少女王復雅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重傷的謝蘅羨，并且帶他躲過了洛陽勢力的追殺。

        第一流門楣，第一流才智，更是才德俱佳，傾國傾城的貌。班昭之續史，蔡琰之辭藻，憲英之識鑒，可謂咸備。

        【注：少年們要的是芝蘭玉樹立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需要的是賢內助，是內助之功。而她搞政治腦子不是一流，擔不起此重任。】

        似乎，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

        謝蘅羨師承劉元晦，與岐玥的關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若是沒有這場變故，他們也差不多該議親了。

        然而……

        事已至此。

        故而劉元晦也只是勸她放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為她訂了一門親事。【注1】

        門第相當，少年英才，各方面都是比著謝蘅羨挑的——到底還算是父母愛女呢。

        周覲，年十八。發藻岐嶷，鮮有其匹。雅擅書史，名重于時。

        八九歲時，便進宮給皇子伴讀（陪著陪著其它皇子都給讀死了），后來更是專門陪太子讀書，賜同進士出身，十六歲就得了五品著作郎的官銜。后來邊關局勢緊張，更是自告奮勇去幽州戍邊，短短兩年，已由八品總兵，升遷至四品都尉。

        確實算得上是年少有為！嫖姚精彩！

        兄長劉岐淵向來欣賞他這個知交密友，屢次贊他乃是：風流蘊藉，君子端方。目如秋水，必拜卿相。

        【ps1】

        母親周徵甄更是對她這個從侄贊不絕口，更是推他為：閱盡天下英雄質，更無一人似此流。

        【ps2】

        甚至小妹劉岐鹓也很是高看此人，夸贊他乃是：入室清風，對飲明月。軒軒霞舉，鶴立雞群。【ps3】

        -

        岐玥和周覲只見過三次，其中兩次還是當著雙方家長的面，連話都沒有說上兩句。至于這第三次就更奇怪了，周覲要返回幽州，岐玥應父親要求去送送他——然后就送了他一個親手繡的平安符。

        待周覲隨著浩浩蕩蕩的兵馬遠走之后，岐玥覺得，也許待他下一次回到都城，他們就會過上“相敬如冰”的新婚生活了吧。

        就這樣……也不過是都城隨處可見的政治聯姻罷了。

        也許，謝氏和王氏，也不過是政治聯姻罷了？一想到這兒，岐玥心中又燃起了不安分的想法……也許？

        然而，她到底慧心未泯——也許父親就是怕自己癡戀謝蘅羨，才這么快地給自己議親吧。

        正當岐玥思緒蕪雜之時，便被人拽了肩。

        袁休尋似寬慰道：“周覲……還行……”

        岐玥白了他一眼，啐道：“比起你嘛，自然是還行。”

        袁休尋不服氣地道：“哎哎哎！我可是八歲就因為生得如仙童，聰明如神童，而被陛下招為駙馬的！”

        岐玥無奈笑笑，道：“……然后就克死了泌陽公主。”

        袁休尋惡狠狠地點點頭，抿唇猶切齒，道：“司馬翊蘅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岐玥沒好氣地道：“知道了，知道了。袁休尋嘛，一個優秀到天子都非要讓他做佳婿的曠世奇男子！”

        說著便鉆進了馬車，誰知袁休尋馬都不騎了，也跟著她鉆進了馬車。

        岐玥啐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有夫之婦’遠一點兒！”

        說著踹了他兩腳，讓他離遠點兒。

        袁休尋吃痛，揉著肩背，告饒道：“輕點兒輕點兒，昨天跟人打馬球，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岐玥蹙眉，見他此番態度，仿佛確有其事，仍狐疑道：“那你剛剛還騎馬顛過來？作甚？”

        袁休尋調整了姿勢，斜躺著窩在錦墊里，淡淡地道：“晉陽說蓬萊行宮有家宴，讓我們過去幫忙照看一下。”

        岐玥摸著下巴沉思，問道：“……家宴？我爹爹他們都不用去？”

        袁休尋道：“應該是的，除了蔡相他們……應該沒別人了。”

        除了蔡相他們這群受寵的“佞臣”之外，想必沒別的了。

        岐玥疑惑道：“不會鬧宮變吧？”

        袁休尋神態自若，道：“應該不至于，到時候……”

        -

        二人還在商討著，冷不丁馬車上又上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謝蘅羨。

        岐玥問候道：“謝少君。”

        謝蘅羨踢了袁休尋一腳，讓他給自己挪個地。

        袁休尋覺得擠，無奈道：“你家也真是的，都過來送未婚夫了，還不給你弄輛軒車，威風威風！”

        【ps劉岐淵就比較那啥了，第一章就開他老爹的軒車！】

        岐玥瞪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謝蘅羨，道：“謝少君……不是晉陽讓你去的吧？”

        謝蘅羨瞥了他倆一眼，淡淡地道：“不是，我過來蹭個車。”

        岐玥喃喃道：“奇奇怪怪的。”

        一時間，車中氣氛凝固。

        岐玥覺得他們奇奇怪怪的，如果說岐玥因著如今他們都已訂親，故而不可似少時那般熟稔親密。但是袁休尋和謝蘅羨怎么會沒有話說呢？也不過是有的話，要避開她才能說而已？

        思及此，岐玥也只有一聲嘆息。

        袁休尋一邊剝著板栗，一邊問道：“你能嘆個什么氣？”

        岐玥以手懶懶支著腮，道：“給你們做車夫，連嘆個氣都不許了嗎？”

        袁休尋也不理她。

        岐玥平視謝蘅羨，問道；“所以你是韓王閣下的人？”

        袁休尋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真實的不一定是真相，真相不一定是能推敲出來的……”

        岐玥道：“別跟我扯繞口令。”

        謝蘅羨笑道：“若是你想知道，回去問仆射也是一樣的。”

        謝蘅羨與袁休尋同歲，當初少年子弟們入宮，天子就很中意他們。只是最后竟然只讓袁休尋尚公主，也不知是什么緣故。

        岐玥揶揄道：“王姑娘的姑母又是趙王妃，你姨母又是韓王妃，你堂姐又是魏王妃，這問題似乎有些復雜啊。”

        謝蘅羨也是半點不怕往外兜，道：“復雅姑母跟我謝氏有什么關系？韓王世子跟我姨母又有關系？魏王才十四，跟小太子也差不多大。”

        韓王妃乃是繼室，韓王世子與韓王妃亦非親母子。

        岐玥見謝蘅羨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而自己又被他不屑地涮了一頓，便問袁休尋，道：“你呢？”

        袁休尋道：“之前做步兵校尉這種虛銜，都被人參了幾本，‘帝之寵臣’也不好混啊。最近在楊相國手下做蘭臺令史，你品，你細品。”

        駙馬都尉雖說是虛銜，卻也是五品官，皇帝將他擢升一級為正五品步兵校尉，其實并無不妥之處，更說不上什么榮寵太過。

        岐玥猶疑，也參不透這其中究竟是何古怪，道：“且不說楊淑妃的從兄是個傻子，不過你們這個聯盟真的穩嗎？楊淑妃家可是日后的帝母，她有必要跟著周貴妃一起對付杜皇后嗎？”

        周貴妃便是長公主司馬翊蘅之母，而楊相國便是太子之母楊淑妃的從兄。以利聚，難保不會以利散！

        周貴妃能求的也無非是中宮之位！而楊淑妃母子，楊淑妃兄妹所求——只要保住東宮儲位，該有的總會有的。

        袁休尋輕笑道：“我倒覺得，陛下再不清醒一點，他的江山都快保不住了——我發現你比晉陽還蠢，不應該啊。”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啊！

        岐玥駭笑……指著謝蘅羨道：“你去做什么的？”

        謝蘅羨拿出玉簫以袖擦拭，淡淡地道：“為陛下獻些歌舞藝。”

        修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修成歌舞藝，貨與帝王家！

        岐玥只覺他這擦簫的架勢跟擦劍似的！以前只知謝蘅羨的簫聲極美，如今竟也覺得森然。

        岐玥不知道父兄站隊哪家，岐玥只知道，若是太子順利登基，她的日子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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