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耀，我們這是要干嘛??”
  “……秘密。”
  “喂，我說這個家伙真的是你的助手?怎么看起來比你還不靠譜……”
  “啥助手?小耀就只說有熊掌酥吃……”
  “阿介，我保證，事成之后熊掌酥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
  三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東方家后院一簇草叢里，三個小小圓圓的尾巴很不安分地探出去搖呀搖。
  介兩眼淚汪汪地望著自己身前在悄悄談論著什么的耀跟夏錦大姐姐，他倆一時拍拍對方肩膀，一時又壞壞地一起傻笑。
  他總感覺自己像個被熊掌酥拐騙的小屁孩，又像是上了賊船，心里總覺得不太踏實。
  “目標出現!”耀輕聲細語，轉過身目光再次看向后院。
  只見一只長得稍微比夏錦高一點點，身穿一身白橙色相間外衣的白熊滿臉郁悶地蹲在池塘邊上，兩顆圓溜溜的眼睛不停打轉，好似在與水中的魚兒交流。
  “他就是你哥哥？”耀問。
  “嗯。你打算怎么…咳…”夏錦點點頭，突然注意到身后的介，臨時改變了話里的一些東西，“你打算怎么出動？”
  “先靜觀其變，最好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待著的時候下手…”耀看向夏錦，始終覺得有點奇怪……
  雖然自己跟師姐相處的時間不長，說不上雙方都很了解，但想不想殺人這種念想耀可從沒在她身上感受到過，況且他依稀記得師姐在提起“哥哥”的時候，眼里是有光的。
  “免得你抱怨我的服務不好，我可以給你選…”耀指了指不遠處還在池塘邊玩耍的白熊，“現在就下手，可能有暴露的風險，不過還在我能處理的范圍。”
  “在自己家里出事，也太不吉利。”夏錦搖搖頭。
  也是，在自個兒家里出人命，確實不太吉利，堂堂東方祖宅可是媲美十泉家的存在，無數獸夢寐以求都想在里面住上一晚，怎么能說變成兇宅就變呢。
  耀摸摸下巴，沒有再說話。
  這種地獄冷笑話倒蠻像是師姐會說的…嗨！這不正是師姐跟自己的相同之處嘛！偶爾說說爛話，偶爾一起吃吃飯，偶爾一起聊聊八卦啥的……
  不對不對，完全脫離重點了！
  照這樣下去師姐是真的要自己殺人啊！
  一聲輕微的撲通落水聲打斷了耀的思緒，他扭過頭看向空無一人的池邊，眉頭緊鎖。
  他的手搭在劍鞘上，身體緊繃宛若蓄勢待發的弓箭。
  耀猶豫了。
  淹死也是死，這算不算實現師姐的愿望？
  究竟是出去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說到底這都只是夢境，里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不久就不存在了，就像電子產品被格式化了一樣……
  而且師姐看起來也沒有任何行動的意思……對啊，她怎么可能會行動？她巴不得自己的哥哥現在就溺死在池塘里，這樣意外死亡不是老天賜予的良機么？還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提快耀出夢境的速度……
  突然，一道藍色的身影從草叢里飛了出去，緊接著就是第二聲落水聲傳入耀的大腦。
  耀的身體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無論他怎么動都是如此麻木，仿佛像是身體在排斥自己的意識。
  耀愣愣地看向剛從水里爬上岸的介，他渾身濕漉漉的，幾株水草掛在頭頂，魚兒也躲藏在衣服里。
  他早已經預料到介會挺身而出，無論那個落水的獸是誰，也無論自己是否會游泳，水到底有多深。
  因為這才是耀認識的介，如果哪天他見死不救了，那耀多多少少都有點懷疑叔叔被奪舍或者掉包了，這種時候耀絕對會死死掐著他的脖子，奪回真正的叔叔。
  可自己呢？
  自己為什么會猶豫？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對別人的生命冷眼旁觀了？
  是從幾年前親手殺死獸販子開始么？很明顯并不是，這完全是出于“正義”，至于這個“正義”的代價，不過是沾點血罷了。
  那是從寧愿自己死也要保護介叔，解決九幻離開始么？也不是，出于內心保護他人并沒有錯，就算是往后推一千年，一萬年，九幻離都罪該萬死。
  雖然很中二……但以前自己總是個正義點的理由才會揮刀，這不能證明自己以前是“善良”的么？至少不是啥惡人吧？
  他雖然對待任何人都吊兒郎當，但從不敷衍，敢作敢當，哪怕就是九幻離背后的主人“仟釋昱天”來了，他都會仰天拍拍胸脯自豪地說出那句“人是我殺的，咋樣？”
  可現在呢？
  一個孩子在自己面前溺水了，他卻無動于衷，甚至還有點慶幸不用自己動手……
  這算哪門子的成長？他又不是那種懸疑小說里踩著隊友尸體一步一步成神的瘋批主角。
  說好要向介叔靠攏，咋就變成了現在這種心態？耀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在知道自己掌握了“權力”，做任何事都不用考慮后果，他不就正受到這個所謂“美夢”的影響了么？
  耀扭過頭再次看向夏錦，她的眼中閃過無盡的猶豫，居然連面色都憔悴了幾分，或許是她從見面開始就如此，也或許是剛剛才這樣，總之耀印象中的夏錦絕不會露出這副痛苦的表情。

  “你…能跟我說說原因么？”耀開口時，氣場仿佛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夏錦猶豫地張了張嘴巴，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倆人同時小臉一紅，從草叢里蹦了出來。
  “誰，誰揪我尾巴？!”耀氣鼓鼓地回頭看向濕漉漉的介，介卻嘿嘿一笑并沒有理會他。
  “啊哈，原來抓小耀的尾巴反應這么大…”
  耀扶額，正常獸被抓尾巴反應都很大好嗎!
  “姐姐!姐姐!”他身旁的白熊興奮地跳來跳去，“你們是在玩捉迷藏嗎?可不可以加我一個?”
  夏錦一愣，尷尬地咳了兩聲，隨后伸出手摸摸他的腦袋，“好哇，我跟這個哥哥負責抓人，你跟你旁邊的胖哥哥負責躲咋樣?”
  “好!”白熊點點頭，像只兔子似得拉著介跑開了，很難想象他們居然剛剛才認識。
  “場地限制在后院，五分鐘之后我就出動嘍！”夏錦朝他們揮揮手喊道，隨后便帶著耀去到了介救人的池塘邊。
  耀這才發現，池水的深度完全不可能淹死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剛剛他多半是在抓魚……這大概就是夏錦不出手救人的原因。
  沒等耀開口，夏錦居然自言自語了起來：
  “你也很好奇他為什么叫我姐姐吧?別誤會，我可沒騙你啊，這點誠意都沒有還咋跟你交易?他之所以會叫我姐姐也不是我讓的……”夏錦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愧疚。
  “智力障礙…你知道嗎?”
  耀心頭一顫。
  “不準笑啊!你要是笑了我可真不給你報酬了!”
  在這么感傷的情節，耀當然笑不出來。
  夏錦一時俯瞰著池塘里的小魚，一時探出身子眺望墻角那綠油油的爬山虎。
  “家里那些老掉牙的東西總是跟我說，在生我跟哥哥的時候我太不乖了，一直不肯出來，大夫心里可著急呀，一不小心就忘了照顧哥哥，就導致他現在變成了癡呆兒……哈哈哈，很搞笑吧，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這樣，老家伙說啥就是啥咯，總不可能我穿越回去一探究竟吧?”
  “所以他們總要求我方方面面都必須是最優秀的，哥哥那份兒也一起算到去身上了，我當然會好好努力，萬一以后哥哥沒人要了，那就我養他。”
  耀點點頭，“聽起來你不是很喜歡你哥哥嗎？為什么……”
  “我當然很喜歡他，他總是粘著我，就跟粘在屁股上的小白兔一樣，被大熊拿來擦屁屁了，臟了臭了，也依然愿意跟著大熊，應該沒有人不喜歡跟在自己后面那個傻傻的小白兔吧?”
  “嗯。”
  “可是嘞，小白兔也有犯錯的時候，那他犯錯了，就必須我這個當大哥得挺身而出啦!”
  “犯錯？一個天真的孩子能犯多大的錯？”耀問。
  “犯錯就是犯錯，哪有分大不大的？難不成你認為你的過錯不大，認錯的時候還得來句‘有什么所謂?反正又沒什么影響’嘛?”夏錦擺擺手，瞳孔中閃過幾絲難以察覺的淚光。
  “有時候我會帶著哥哥上街，老宅在家里不好哇，熊骨頭都躺軟了……就是那時，街上的人總會說什么‘哎呀哎呀，這是誰家的傻孩子，還不出來管管’，我聽了當然生氣咯!可我是東方家的熊，又是女生，不能沒禮貌去罵他們…”
  “我就加快速度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路過哥哥最喜歡的零食店正想問他要不要來點，這才發現那個傻小子真的沒跟上過來，我就著急了，到處找到處找，后來才發現他被我以前的朋友打了。”
  “打，打了？”耀有點驚訝。
  “嗯吶，因為我長得還算不錯……這不是自戀哈……小時候的那些很愛耍酷的男生暗戀我嘛，但都被我給拒絕了，他們見到我就說看到一個奇奇怪怪的家伙跟在我身后，一直盯著我的裙角看，一下子就來了氣，立馬把那家伙拽進巷子一頓揍。”
  “可他們不知道，那是哥哥在認錯，抓裙角就只是單純我生氣不讓他拉手，畢竟自己養的小白兔自己肯定得捉弄捉弄嘛。”
  “然后我看到哥哥滿臉都是泥，還趴在地上，眼睛都被打腫了！他見到我的時候，居然還沖我笑…”
  “他不知道自己傷得很重嗎?被打成這樣都不還手？暗戀我的那群人都以為他是沒這個膽子，可他們從不知道我養的傻白甜小白兔做啥事都需要我同意。”
  “后來呢？”耀聚精會神地聽著。
  “后來？”夏錦呵呵一笑，從石頭上蹦下來了，突然把手舉起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別誤會，我開個玩笑……后來我就讓哥哥把他們都打了一頓，他們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被打……”
  “那天下午雖然我很生氣，但還是讓哥哥拉著我的裙角回家了，那群笨蛋怎么可能打得過我哥哥？再說了，那是我養的小白兔欸！我自己都不忍心欺負，哪輪得到他們！”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那精致的手表，笑了笑，“五分鐘快到了，耀，你覺得他倆會分開藏還是一起藏?”
  “不知道。”耀搖搖頭。
  “那不如我們比個賽吧?看看是你先找到你那胖胖傻傻的助手，還是我先找到哥哥。”
  耀無奈搖搖頭，“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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