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磋磨
江安城地處江南,小橋流水、白墻灰瓦,別具風情。
鄭家是江安城首富。
五年前,江安總兵家的方小姐嫁給鄭府大公子鄭辛衛,門當戶對,八抬大轎,十里紅妝,成就了一段人人艷羨的佳話。
方寧梅也曾將少女心事一針一線縫進華麗的嫁衣,懷揣著對日后美好生活的期待,與她年少有為、俊朗多金的夫君拜下天地。然而她沒想到,這是她一生悲劇的開端。
卯時,天剛蒙蒙亮,窗外響起一陣雞鳴,方寧梅按時從床榻上起來,這么多年她早已習慣了早起,面色冷清,不見絲毫的困頓。
在婢女的協助下,她穿好衣衫,對著門外吩咐:“今日稍早一些,辰時一刻就把膳食送到老夫人房中去。”
說完,往老夫人房中去了。
方寧梅進去的時候,老夫人還沒起,跟來的婢女很自覺地停在房門外,她一個人輕手輕腳走進去。
老夫人床上的床簾拉著,只隱隱約約能看見里面躺著的人影。房里常年燃著香,屋內的昏暗潮濕與厚重的沉香交纏在一起,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即使過了這么久,她進來依然覺得壓抑。
床邊站著個中年管事娘子,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她衣衫嚴謹一絲不茍,眉心因為常年皺著,形成了一道“川”字的紋路。她不做聲,目光森冷地看著方寧梅,方寧梅知道,這是在責怪她今天來得慢了。
她溫順地垂下眉眼,無聲地做了個揖。她是武將的女兒,未出閣前,她還可以跟著父親縱馬平原、深林打獵,嫁進鄭府后,她連每一個頓首拜手的禮儀都標準得無可挑剔。
輕手輕腳挑起床簾,她半跪在地上,輕聲對著床上的人說:“娘,卯時了。”
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清明,毫無困意,淡淡看了她一眼:“起吧。”由著兒媳婦畢恭畢敬地將自己扶起,看著她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心里才舒坦一點。
方寧梅當然知道婆母每日卯時準時醒,也知道她根本不用自己來叫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只是老夫人磋磨拿捏她的最粗淺的方式之一罷了。
老夫人不喜她,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叫自己的兒子休了她。
摒除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方寧梅像之前做的無數次那樣,服侍老夫人起身、梳洗、換衣,婢女當然不用進門,因為在老夫人這里,她就是婢女。
用膳的時候,老夫人聽說了昨晚麗姨娘那里鬧出的動靜,溝壑縱橫的臉上掛上了寒霜:“不知道抬了什么喪門星回來,鎮日里的不安寧!”責備的目光轉向旁邊端著羹湯的方寧梅,“老爺人呢?”
“說是老爺城南綢緞莊查賬本了。”
“男人在外奔波經營,做女人的就該管好后宅安寧。忙了一天回來,滿后院的糟心事,真不知你這主母是怎么當的!苦了我的衛兒。”
面對這樣責罵,方寧梅早已習以為常,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管好后宅?這后宅的權利都在老夫人手上。她只是找個由頭罵罵自己罷了。
見方寧梅只垂著頭不吭聲,老夫人心中郁氣更甚,眼中閃過一絲陰冷:“把羹湯給我。”
方寧梅將手上的羹湯遞過去,老夫人作勢伸手接過,誰料她手上一松,那碗滾燙的羹湯就這樣灑在了方寧梅身上。
方寧梅被燙得一哆嗦,垂在身側的左手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這一招,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她不是不能躲,但是躲了,會有更花樣百出的招式等著自己。
“到底是武將家門出身,怎么也學不會規矩。笨手笨腳,一邊去站著。”方寧梅痛苦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瞬,卻已經讓老夫人感到快意。
靜靜站在角落,身上的湯汁逐漸冷卻,濕噠噠的衣物黏在身上,仿佛跗骨之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是錯在娘家落敗、無所依靠?還是錯在……進門五年卻生不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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